浴火而生[刑偵] 找到了!
找到了!
白楊和班青從周琳家出來後,剛走到樓下的小花壇,就接到了梁斌的電話。
“青姐,楊哥,你們那邊處理完了嗎?我和小新這邊查出來一些東西。”
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沒再言語,一路緊趕慢趕,很快就到了南部郊區的水泥廠。
“楊哥,青姐,這邊!這邊!”蔡小新遠遠地跟他倆招手,旁邊還站著梁斌。
這片廠房本是關圖縣一個非常重要的園區,聚集了大量產業和來此工作的工人,隨著產業不斷搬遷,加之效益不佳,前些年漸漸的都廢棄下來。
城南水泥廠就處在一大片荒蕪的廠房中間,廠房的後麵就是貫通東西的巢河。起火的那晚,已經是晚上十一二點,加之天氣炎熱,又人跡罕至,所以很短的時間內,火勢就愈演愈烈。
根據附近的居民陳述,起火點應該是以前的雜物間,裡麵堆了些紙板、石棉口袋等易燃的東西。
當日第一個發現起火的,是給班青他們提供魚塘監控的那位大叔,他透過他家窗戶看到一陣黑色的濃煙,當即拿起手機打了119。
連衣服也沒來得及穿上,等他咚咚咚幾步走到家門的空地上時,不過幾分鐘的功夫,廠房的濃煙已經演化成肆虐的大火,火舌四處舔舐,好像要摧毀城南的夜空。
“怎麼了?查出什麼了?”白楊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和班青一起朝兩人走過去。
走近了,一股濃烈的土腥味撲麵而來,而梁斌和蔡小新滿身都是黑色的淤泥,臉上,鼻子上,甚至頭發絲上都沾滿了。
“咋了你倆這是?跳泥坑了?”蔡小新做了個起步的動作,班青趕忙閃開,“彆!離我遠點,再濺些泥點子到我身上!”
白楊也嫌惡地捂住鼻子:“乾啥了你倆?哎呀,真味兒啊!”
這次蔡小新和梁斌擴大了排查範圍,不再侷限於起火的廠房地麵,畢竟殘垣斷壁,且之前就看得差不多,他們按照白楊猜想的,去河岸邊仔仔細細檢視了廠房地底下的排汙管道。
但那日漲水實在厲害,河水倒灌進管道,衝刷去了所有的痕跡。
蔡小新打著手電筒,和梁斌一起,彎腰探頭伸進管道裡看,視野所及之處,隻是些淤泥和垃圾,還有幾縷水草。
有的泥濘處已經被他們的人挖開,不過暫時沒找到新的線索,剩下的一堆爛泥不知什麼時候能夠清完,也不知道是不是又是竹籃打水、勞而無功。
蔡小新一直是個倒黴催的體質,檢視一番,正打算打道回府的時候,他一個不察,踩到管道旁沾了露水的草,隨即四腳朝天,栽倒在地。
跌進淤泥的一刹那,蔡小新痛恨他今早出門沒看黃曆,剛買的新衣服又糟蹋了!
“啊!糟了!我的衣服!”
他的兩隻腳陷進淤泥裡,並不聽他的控製,他空有一身蠻力,此刻也隻能雙手亂揮,想要隨便抓住點什麼東西,好支撐住身體,讓自己不至於太狼狽。
所幸,他抓住了汙水管道的邊緣,向後仰倒的功夫,腳下淤泥的拉扯力和地心引力的雙重作用,疊加上腳下的濕滑,讓他不得不一身狼狽。
蔡小新尤其淒慘地摔入泥水當中,臟臭發黑的泥水灌入他的耳朵,鼻腔下一秒就被泥土的腥臭占滿。
“新新!雖然天氣熱,但在這裡洗澡怕是不行哦!”不遠處,梁斌聽到轟隆一聲巨響,而後抑製不住地捧腹大笑起來。
蔡小新想罵人,但是他又害怕一張嘴就灌進去一堆泥,或者咬到條死了很久的小魚。
不遠處的幾個同事也跟著梁斌大笑,幾個人笑完了才伸手將他從泥水裡拉出來。
蔡小新一隻手被他們抓住,另一隻手扒住管道的邊緣借力,這一扒卻讓他卻從管道內側的淤泥裡抓出了一個硬物。
他的手再往淤泥裡一伸,手掌中便感受到一截有些細長的圓柱體。
他一把扯出,上麵布滿了淤泥,難以看得很清楚,但頭頂的陽光照射在偶爾漏出的地方,反射出一縷縷刺眼的光線。
正在這時,管道的另一側,梁斌激動得大喊一聲:“找到了!”
蔡小新扭臉一看,梁斌不知拿著個什麼東西,臉上難掩的欣喜,還沒高興上幾秒,就跟蔡小新一樣,狠狠地向後栽倒。
將證據送去檢驗的過程中,班青四人對比了耿登和汪明遠的個人資料。
耿登,安城關圖縣河陰村人,現住所為關圖縣河陰村。
汪明遠,現住所為安城下轄關圖縣聚業小區,戶籍所在地為關圖縣城東街道,但是變更之前,和耿登一樣的,都是河陰村。
根據兩個人的戶籍資訊對比,可以確認,他們生前是認識的。
但要說有多熟悉,倒是不太可能,畢竟職業、生活的圈子、交往的人都不一樣。
成年人的世界利益排第一,要是沒有好處,長大了最多也隻是點頭之交,更何況兩人相差12歲,連童年玩伴都不是。
但是汪明遠和耿登的哥哥耿攀倒是歲數相當,小學還曾在一個班級念書,隻不過一個小學就輟了學,一個一路唸到中專畢業。
耿攀,又是耿攀。
“這個耿攀已經死了吧?”白楊看著手裡的一遝資料,頭也沒擡地問道。
“是,已經死了二十幾年了,死於1990年11月23日。死因是腹部的刀傷,流血過多,最後不治身亡。死的時候,巷子周圍的居民都已經睡了,商戶也都關門了,所以沒人看到凶手。
“屍體在23日早上5點左右,被一個早起趕路回鄉的外地人發現,之後報警。但是凶器被帶走,也沒有證人,就成了一樁懸案。”
班青蹙了眉頭,不解地問道:“我記得耿家嬸子說他去喝朋友的喜酒,喝這麼晚,他朋友不管他?”
梁斌又將卷宗往後翻了幾頁,不多時就找到了當年證人的記錄。
“嗯……他朋友說當晚客人走得差不多,就剩耿攀一個,他喝酒喝高興了,一直不願意走。耿攀名聲不好,作為主家不好留他,所以就裝作不知道,至於幾點走的……他也不清楚。”
班青腦中浮現出河陰村老人和耿家嬸子欲言又止、諱莫如深的模樣,心中有些明白了。
耿攀那樣的人,留他在家反而容易招惹禍事,於自己家名聲也不利。
可畢竟是來喝喜酒的朋友,直接攆人又說不過去。
乾脆不挽留,也不拒絕,由得他去。
隻是沒想到,竟然發生了那樣的慘事。
深夜,聚業小區周琳的家中,兩個人正壓著聲音說話。
一場爭吵正在醞釀,即將爆發。
“媽,我求求你了,你再幫我一次吧!我,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你一定要相信我!”
周凱穿著短褲,裸露出膝蓋,直挺挺地跪在周琳麵前。
周琳這幾天一直睡不著覺。
每到深夜,恐懼就從腳底一路爬上她的天靈蓋,在近40度的天氣裡,涼得她心底跟冰窖一樣。
聽到周凱的話,她更是心力交瘁,一股莫名的煩躁衝上頭頂,讓她幾乎忍不住一腳踹過去。
她用力捏緊拳頭,又鬆開,抓緊了頭發。
“我已經說過了,上次就是最後一次。我已經幫你收拾了一堆爛攤子,現在你爸也沒了,我也再也沒有精力處理你的破事兒!你的問題,你自己想辦法,我反正是幫不了你了!”
周琳說著,從沙發坐起來,起身打算回到臥室。
她的腹部突然傳來一陣隱隱的疼痛,左手猛地捂住肚子。看來胃病又犯了……
“媽,我求你了,你再幫我一次!就這一次!
“他們說了,如果我再不還錢,就要爆我的通訊錄,給我同學、朋友還有你們都打一遍電話,還會到學校去找我!到時候可就人儘皆知,我一輩子都擡不起頭!
“你再救兒子一次吧!這次還完了那些人的錢,我就改邪歸正,一輩子不再賭博,不再借高利貸!我以後一定好好孝敬你,連著我爸對你的虧欠一起還你!”
周凱的膝蓋上已經烏青一片,也顧不上疼痛,看見周琳要離開,趕忙跪著走向她,死死抱住她的腿。
她記得上一次周凱如此抱住她大腿的時候,還是在他幼兒園的時候。
那時候由於汪明遠工作調動到關圖中學,周凱也跟著換了個幼兒園。麵對一群陌生的稚嫩麵孔,性格上並不活潑的兒子,抱著她的大腿不願意撒開,一個勁兒的撲倒在她懷裡,讓她帶著他回家。
但是,再不願意去新的幼兒園,再不願意認識新的小朋友,她耐著性子哄一鬨也就好了。
一直如此聽話乖巧,成績好,性格也好,一路順風順水,結果偏偏在大學翻了船!
周琳怒從心頭起,胃上的疼痛激得她再也控製不住脾氣。
“人儘皆知!擡不起頭!你現在知道了?早的時候乾什麼去了?我背著你爸替你還了多少錢,你知道嗎?
“有還完的時候嗎?周凱你還是不是個人?你爸剛去世幾天啊,你就死纏爛打地管我要錢?
“我告訴你,我現在沒有心思跟你扯!兒大不由娘,你的人生,你樂意活成什麼樣就活成什麼樣!你看看這個家,啊,這些個傢俱電器的,你要是看上什麼就拿去賣,我反正一分錢也沒有!”
周凱似乎是被罵得狠了,鴕鳥一樣埋著腦袋,一聲沒吭。
就在周琳以為他快放棄的時候,腳邊的人卻猛地仰起頭,陰惻惻地看著自己,瞪大的眼睛裡,好似淬了劇毒。
“媽媽,我的好媽媽,你怎麼會沒有錢呢?我二叔和小叔的錢,還有我那沒見過麵的姥爺留給你的錢……怎麼會沒有呢?
“我爸……我怎麼求他,他都不願意給我錢,不願意救我一次。難道……你也要這樣對我嗎?”
周琳險些站不住,嚇得後退幾步。
她看著眼前帶了幾分冷笑和譏諷的兒子,心頭溢滿了不安,“你……什麼意思?你到底知道些什麼?”
周凱不言語,繼續笑著,笑得越發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