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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火而生[刑偵] 血色T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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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色t恤

次日。

男人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睡著,又是第幾次醒過來。

手指尖和腹部傷口傳來的鈍痛將他從昏睡中拉扯出來,他彎折手指到掌心,一陣更加強烈的痛感刺激得他冷汗直流。

昨晚,他不甘心地想通過刮擦水泥地的聲音喚起那兩人的注意,可他們還是走了,他的十指指尖也爛掉。

他的眼皮費力地張開,一道熟悉的金色光束闖進他的眼簾,和昨天差不多的斜角。

現在應該是他被困在這裡的第二天。

由於長時間缺水,加上沒有食物攝入,相比於昨天,他的力氣和精力已經大不如前。

不知道……還能不能第三次看到這束光……

前一晚熬了個大夜,班青一進辦公室,就看到同樣沒睡夠的白楊跟窗外被酷暑炙烤的綠植一樣,耷拉著四肢,以一種扭曲的姿勢癱倒在椅子上。

“辛苦你和小新他們啦,嘿嘿。”班青十分上道地遞過去一份她買來的早點。

白楊不客氣地接了過來,狠狠喝了口豆漿,含糊道:“今天晚上你再沒有哪個朋友要過生日了吧?”

“嘿嘿,沒了沒了,白隊放心!”她諂媚得少見地喊了聲尊稱。

班青剛坐下來,手機就響了,電話那頭的聲音聽起來很急切。

“班青,你和白楊趕緊過來一趟!聚業小區3棟9-2。關圖中學教高三的那個汪老師,他家裡有情況。”

兩人走進小區的時候,3棟底下的入戶大廳已經擠滿了人。

小區修建於九十年代初,距今已經二十多年,建築物顯得有些破舊,部分外立麵的牆皮脫落,碎屑堆積在牆腳。

“都聚在這裡乾什麼,有什麼新聞哇?”一個碎花裙老太太探頭探腦地問。

她剛送孫女上興趣班回來,路上走了一陣,大汗淋漓,熱得她使勁揮舞著手中的蒲扇。

“於老太,你還沒聽說嗎?你家隔壁姓汪的那個老師,出事了!”花白頭發的老頭坐在輪椅上,腿腳不行,嘴皮子卻很利索。

“啊?出什麼事了?我就聽說他昨天不見了人,昨晚警察還來了一趟。”

“今天也找不見人!聽晨練的張老頭說,早上警察在他家門口發現了他之前穿的白t恤,上麵全部都是血,嚇死人了!”

輪椅隨著他聲情並茂地講述猛地一動,隱隱有向後滑下的態勢,老頭兒太專心,以至於半點沒有察覺到。

白楊早已混入人群當中,見狀,忙伸出一隻腳將輪椅推了回去。

“不止這樣,張老頭還說了,根據他多年的經驗,衣服上的血跡不簡單!你過來,我給你好好說。”另一個穿著藍色棉麻裙的老太太向於老太招手,示意她過去。

棉麻裙老太太傾身在於老太耳邊,明明是低語的樣子,卻跟洪鐘一樣傳入所有人耳中:“張老頭說了,那上麵的血跡是畫的符!非常凶險!9-2的那個老師怕是凶多吉少了。”

白楊和班青聽著越傳越離譜的謠言,一陣無語。

倆人對視一眼,相顧無言,默契地準備上樓。

“怎麼辦哦,雖說吵吵鬨鬨,人家兩口子畢竟過了一輩子,真出事的話,周琳一個人怎麼過?真是造孽啊!”於老太長籲短歎。

輪椅老頭抱不平道:“你這話說得,警察都還沒發話,你就覺得人家活不成了?你莫非是閻王爺?”

於老太怕落了下風,趕緊嗆聲:“你又是怎麼說話的?大家都是鄰居,遠親不如近鄰,我難道還盼著汪老師出事嗎?你這人講話真是難聽,難怪大家都在背後說你!”

“說我什麼?誰說的?我撕爛他的嘴!”

“那你就從輪椅上跳起來噻,一個一個地,挨著撕!”

周圍人鬨笑作一團。

一早率先趕到的派出所民警早已把閒雜人員隔離在了樓下,所以9-2室的門口還算安靜。

屋裡,汪明遠的妻子周琳正坐在沙發上,雙手捂住臉頰,顫顫巍巍地低聲哭泣。

茶幾上散落著一個黑色手提垃圾袋和一件紅白交錯的t恤。

昨天接到關圖中學的報警後,轄區派出所組織了人員,分頭行動,先後在關圖中學的教師辦公室以及汪明遠的家中展開了調查。

但兩個地方暫時都沒發現異樣,周琳又跟認識的朋友重新確認了一遍,大家都說沒見到人,汪老師好像憑空消失了。

而且,周琳和學校的老師都指出,汪明遠一直兩點一線,除了買東西和鍛煉,平時一般很少出門。

一番調查下來,警察也沒轍,隻好安慰家屬注意接聽電話,隨時保持聯係。

沒成想,還沒開始進一步調查,一大早就再次接到了周琳的報警電話。

電話裡,周琳難掩驚恐,語無倫次:“喂,我,我看到……警察同誌,我看到了一件帶血的衣服,是我先生的。在我家門,門口”

班青進入屋子後,環視了一大圈兒。

這是一間年代感有些久遠的房子,同小區的外表一樣,顯得有些破舊。

屋裡擺放著幾樣紅木傢俱,樣式過時,如今的市場上已經很難再買到。

牆壁也早已泛黃,呈現出斑駁歲月的痕跡。

書櫃旁邊的牆麵上,還有些水彩筆的塗鴉,有奇形怪狀的火柴人、幾棵樹、遠處的山脈,還有一種怪異的動物。

班青走近些,細細地檢視,又分析了半天,不太確定地猜測,那應該是畫的恐龍。

不過這屋子雖說有些殘破,房子的主人卻收拾得乾淨,簡潔又利落。

外陽台上,幾盆綠蘿耷拉著葉子,奄奄一息。

白楊翻了翻t恤,上麵的血跡已經乾涸,有些發黑。

從血跡覆蓋的麵積來看,它的主人似乎受了很重的傷。

此外,胸膛的部位還有幾道被割開的口子,細長而淩亂。

領子上,黃色的汗漬和鮮紅的血液遍佈,已經變形磨損的布料,顯示出它主人的節儉。

“早上七點多,家屬開啟門就看到了放在門口的黑色塑料袋,t恤就在袋子裡。”

派出所民警看了看哭得說不出話的周琳,繼續說道:“家屬以為又是對麵鄰居放自己家門口的垃圾,一腳踢開,結果袋子裡的衣服就散了出來。”

“監控呢?看了監控沒有?”白楊問他道。

“樓下監控壞了兩年了,老小區管理不規範,物業又不上心,到現在也沒修。”

“行吧,那排查一下小區附近的監控攝像頭,有可疑人員都記錄下來,全部摸排一遍。”

白楊接著又指揮現場的警察收集好物證。

班青站在陽台上裡,觀察著擺了滿滿一排的花花草草,而後又蹲下身子,看起來對周琳家的花草很感興趣。

“你昨晚一直在家嗎?家裡還有沒有彆人?”白楊轉身,盯著捂臉哭泣的周琳問道。

她一直發出嗚嗚的聲音,時不時還吸一吸鼻子,像是哭到喘不過氣來。

聞言,她擡起頭,哽咽著嗓子:“昨天報警之後我就一直在家等訊息,沒有出去過。就我一個人在家,我兒子在安城上大學,我怕他擔心,就沒告訴他。”

周琳從茶幾上扯了一張紙巾,擦了擦眼淚。有幾縷沾了她眼淚的短發貼在了眼角,她有些煩躁地扒了扒,全部捋到耳後。

“那今天早上呢?有沒有聽到門口發出什麼動靜?”白楊接著問道,眼角的餘光看到班青已經離開了陽台,穿過客廳,又走向了廚房。

周琳熟視無睹,不甚在意,認真地回答問題:“沒,沒有,我開啟門誰也沒看見,就隻有一個垃圾袋。我以為是對門的又發癲,把他家垃圾扔到我家門口,氣得一腳踢開了。”

“那你七點多出門做什麼?上班?家裡發生這麼大的事情,你昨晚沒和公司請假?”白楊扯了一張紙巾,遞給她,語氣中已經帶上了明顯的質疑。

周琳仍然聽不出來,解釋道:“請了,昨天下午就請了。我心裡一直突突地跳,有種不好的預感,擔心得忘記吃飯。結果今早起來,胃病就犯了,疼得厲害,就打算出門買藥。”

白楊點點頭,又看了看周琳手裡捏成團的紙巾,從盒子裡重新扯了一張乾淨的給她。

然後站起身來,叮囑她:“行了,情況我們都已經瞭解。你多保重身體,注意休息,等我們後續通知。班青,走了,去關圖中學!”

不知什麼時候,班青已經從廚房走出來,站到電視機旁邊。她直愣愣地注視著茶幾上的杯子,有些出神,聽到白楊的話,才趕緊回過神來。

“走著,一起。”

白楊在汪明遠的辦公桌上掃視了一圈,沒發現異常。

這是張非常整潔的豬肝色桌子,一塵不染。

中間的黑色硬皮筆記本工工整整地擺放著,旁邊緊貼著一根黑色鋼筆。

左邊放著幾遝試卷,還沒有開啟。

不待班青和白楊詢問,鄰桌的一個熱心女老師便介紹道:“是開學小測要用的,現在還不能啟封。”

班青瞭然地點點頭,隨手將試卷放回了原處。

除此之外,就隻有幾個藍色的資料盒,一個用得有些破損的塑料筆筒,一個透明的玻璃杯。

裡麵裝了一半的水,泡著些茶葉,不時地上下漂浮,同它主人的命運一樣,浮動不定。

茶水都還沒來得及喝光,看來它的主人當日走得匆忙。

抽出資料盒裡的檔案翻找,找了半天,都是些教案和教輔資料之類,沒什麼幫助。

班青白楊又開啟辦公桌的抽屜檢視,桌子的左側上下排著三個抽屜,上麵兩個能很順利地開啟,隻剩最下麵一個緊緊鎖著。

第一層抽屜裡是些墨水、簽字筆,曲彆針之類的小東西。

第二層則放了幾盒茶葉,白楊平時很少喝茶,打量一眼就放了回去。班青則重新拿了出來,看了半天。

白楊蹲在那鎖著的抽屜前麵,左下角的地方有一個鎖眼,他握著把手拉了拉,沒拉動。

他扭頭看向剛才的熱心女老師,嘴一張,還沒發出聲,那老師已經貼心地衝他點點頭,一副“你放心,包在我身上”的樣子。

班青和白楊趕緊給她騰出地方。

隻見她站在抽屜前麵,腳尖伸到抽屜和地板磚的縫隙裡,往上用力一頂,再彎腰一拉,那抽屜就順利地開啟了!

“哇塞,劉老師,還能這麼開啟,你也太厲害了!”角落裡偷偷觀察著戰況的小老師突地站起來,給劉老師豎了個大拇指。

身形圓潤的劉老師非常受用,得意之色溢於言表,手上卻不在意地擺動。

“這些桌子都是些老物件,過時了,也是我偶然間發現的。這種破東西,能防得住誰?”

說完,她沒有一點好奇心,看都懶得看汪明遠抽屜裡的東西,晃晃悠悠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班青和白楊趕緊低頭一看,抽屜裡卻空空如也。

最後,什麼異樣都沒察覺到的班青鎖定了桌上的黑色筆記本。

一翻開,紙上密密麻麻地寫滿了數學符號,間或夾雜著一些剪下來貼在本子裡的紙條,上麵同樣是數學題。

她直接翻到了最新的一頁。

8月14日上午10:00,開學籌備會

還是沒什麼線索。

班青合上本子,和白楊對視一眼,兩人眼裡都是無奈和凝重。

晚上十一點,關圖縣還籠罩在暑氣中,空氣中熱浪肆虐,翻騰,拍打在行人的身上,也敲擊在家家戶戶緊閉的窗戶上。

透過透明的玻璃,房間裡燈火通明,白熾燈的燈光鋪滿了辦公區域的每個角落。

每張辦公桌上都坐著加班的人,有的輕敲著電腦,有的翻看著檔案,有的睏意洶湧。有幾個到底是熬不住夜,沉沉地睡了過去。

關圖縣城郊,一處堆積著雜物的廢舊工廠,先是起了一陣黑色濃煙,而後幾分鐘,火苗萌芽,生長,最後長成參天火樹,迅速吞噬了一切。

與此同時,一個十分逼仄的狹小空間中,四周伸手不見五指,唯有不遠處一點點若有若無的光亮。

由於長時間地處陰濕,散發出一股發黴的味道,混合著泥土的土腥味,夾雜著滿鼻腔的血腥味直衝男人的天靈蓋。

男人的眼睛突然大大張開,裡麵布滿了駭人的血絲。

他狼狽地趴在黑色的汙泥裡,一隻手抓在地裡,一隻手緊緊握住手裡的戒指,十根手指血糊糊一片,連指甲都已經磨爛。

他迴光返照似的,循著點點光芒的方向攀爬而去。

那光芒好像是他小時候盯著天上,看得目不轉睛的星星,隻要他眨了眼,就再也定位不到。

他腹部的傷口隨著他劇烈的動作流出越來越多的鮮血,意識也跟著越來越模糊,上下眼皮不住地打架。

但他強撐著,不讓自己昏睡過去。可是意誌的堅定,終究鬥不過身體的疲乏。

費力地向前爬行幾步之後,男人的腦袋無力地垂下,陷在黑色的汙泥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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