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月光 第4章
早自習下了,沒來得及吃早飯的同學掏出麵包牛奶包子燒賣,那味道悶在教室裡實在不算好聞。
往常這時候許罌是絕對不可能在教室的,但今天,她在!
許罌興致缺缺趴在桌上擺弄手機,昨天和顧星沉在洗手間不歡而散,她便氣得沒回教室,翹課出去浪了一天。
經過昨晚一夜心理建設,許罌決定正麵麵對問題,所以今兒一大早就來了學校,結果顧星沉卻不在!
前頭座位空蕩蕩。
“喂,知道嗎?”
“什麼?”
“新同學又要轉校了。”
“啊,不知道啊!怎麼又轉?除去一星期病假,這不才來了一兩天嗎?”
“我也是不懂啊。”
第五排幾個學生說著。
其中生物科代表轉頭問唐詩:“副班長,這事兒你聽說了嗎?”
許罌聞言翻轉手機的動作放緩下來,一掀眼皮,瞟前頭說話的幾個同學。
唐詩正聽英語聽力,聽這麼一說一爪拍掉耳塞:“什麼轉學?誰轉學?”
“你的帥哥新同桌呀!”“我剛早自習上廁所,路過師太辦公室聽見的。師太可捨不得了,勸新同學再考慮考慮,但我看新同學的樣子挺決絕的。”
聽到這兒,許罌手指頭驟然一頓,手機輕撞了下擱在桌上,她漂亮的眉毛擰巴起來。
“啊?”唐詩最喜歡的英語練習冊都顧不上了,推到一邊兒,急急地加入討論,“為什麼呀!這他不剛來,咋又轉呀!”
“嘁,你這麼急乾啥?你不是喜歡一個人坐麼?”
“誰說的!”唐詩嘀咕,“那會兒不是還沒見過新同學啥樣兒嘛~”
前頭聲音壓低了些。
“是因為許罌嗎?她昨天才欺負了新同學,所以新同學想轉學了?”
“有可能……”
“唉你們說許罌乾嘛那樣兒,平時沒見她欺負誰啊,怎麼偏偏針對顧星沉啊……”
“不知道唉~”
“啪!”
四本物理練習冊驀地從天而降,砸在幾人中間的書桌上,嚇得唐詩幾人一跳,陳星凡坐著另一邊的書桌,腳蹬著唐詩桌子邊緣,粗著嗓門兒說:“副班,看你們這麼閒,幫我們抄抄物理作業唄!”
陳星凡拽兮兮地雙手插在褲兜裡,帶勁地嚼著口香糖不懷好意地笑。
女校霸的威力果然非同凡響,唐詩幾個立馬不敢八卦許罌了,趕緊擺正態度,該乾嘛乾嘛。
陳星凡嘎吱一拉椅子在許罌身邊坐下,湊近:“小罌,咋了你這是?”
許罌托腮偏頭,懶得理。
陳星凡:“我看你印堂發黑,是為情所困?”
許罌:“你懂什麼是情嗎?單身狗同誌。”
陳星凡:……
低咒了一聲艸,陳星凡盯著許罌磨了會兒牙。許罌桃花不斷,陳星凡由於身高性格和名聲,還是顆萬年老鐵樹。
“從昨天開始,你這狀態就不對勁啊你!”陳星凡瞄瞄許罌,“喂,你跟新同學到底咋回事啊?班裡都在傳,說你把人家嚇得要轉學了。”
“彆提這茬!”許罌秀麗的眉目皺得緊巴,像七八月醞釀著暴雨的天氣,悶著一股火,上不來下不去,渾身難受。“我正煩著呢,彆嗶嗶……”
陳星凡:“我就好奇了,你為啥跟人家新同學過不去,搞得人家下不來台啊?”
許罌托著腮,細白的指頭輕敲桌麵,眼睛瞟著前頭顧星沉空蕩蕩的位置,看了好一會兒,煩躁地說:“都說了是看不爽。我就是不喜歡這種呆板正經的書呆子!沒彆的理由!”
陳星凡還想問,結果許罌站起來就走出了教室,根本不給她繼續問下去的機會。
金宇一扯耳麥:“怎麼說?”
陳星凡攤攤手聳聳肩。“不知道,大概每個月那幾天吧。”
金宇:……
戴上耳麥。“你們女人真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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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氣候一陣一陣的。
前幾年,s市乾得一整個冬天都看不見兩場雪,暖氣燒得人嗓子燥得要冒煙兒。
可從去年開始,這冬天雪就跟不要錢一樣大放送,三天兩頭來一場。
走廊的玻璃窗破了沒修,冷風夾著雪花兒灌進來還挺冷的。
許罌靠著走廊牆壁、手插在校服衣兜裡,縮了縮脖子,又把圍巾拉高了點兒,還是冷得打了個哆嗦。
上衛生間出來的男女同學不時看她,全校沒幾個人不認識許罌的,所以少女站哪兒都是目光焦點。
許罌從小習慣了,多少人看她她也我行我素,大方坦蕩。她像星辰,像鑽石,好像天生就適合萬眾矚目的生活。
許罌伸著脖子瞟了眼辦公室裡頭,那少年與有“滅絕師太”戲稱的班主任徐靜聊著,這個角度,她隻能看見顧星沉的背影。
——高高的個子,乾淨的衣領,白皙的後頸窩,理得整整齊齊的短發,靠近發際線的地方頭發短,所以顏色要淡一些。發際線的形狀,可以說是很好看了。
以前,她就喜歡看顧星沉剛理完發的發際線,特彆的整齊乾淨。顧星沉那種氣質,就是花季雨季所有初戀故事裡,好男生該有的那種感覺。
純。
對,顧星沉看起來特彆純。
許罌偷看著顧星沉的背影,神奇地發現她竟然心動了一下。
天……
許罌摸摸心口,這什麼情況。
走廊的玻璃窗外雪花漫漫,雪下大了。
許罌靠牆盯著雪花兒開始出神,想起許多往事,都是和顧星沉相關的。
他們認識並在一起的時候是初一,12、3歲,在一個根本還搞不懂愛情的年紀,他們學著大人的樣子,談起了戀愛……
至於談戀愛的初衷,也確實相當搞笑,原因是許罌想趕個時髦,她的渣團體朋友裡有兩個大她三四歲的姐姐,家境也不錯,不太瞧得起她,欺負她年紀小,總不太尊重,說她這不懂、那不懂、你還太小巴拉巴拉。
許罌一直暗暗不服氣。
姐姐們都有男朋友,出雙入對,所以許罌覺得自己也必須不能落後,必須得有!
恰好,那時候顧星沉在年級考了第一。要長得好看,成績又特彆好的,當時隻找到這麼一個。
“下手”那天,她帶了一批渣團員,凶巴巴地把顧星沉堵在了校門口。
當時看他清秀好看,規規矩矩、乾乾淨淨的,特彆聽話的樣子,覺得挺滿意,要是當男朋友肯定很聽話!指哪兒打哪兒。
許罌記得很清楚,那天也是這樣雪花漫漫的,對峙過程中,她和小小的男孩子都堆了滿頭雪花。
她當時說:“喂,跟我談談戀愛,耍耍唄?”見他猶豫,她又凶神惡煞朝他吼:“你要拒絕我,我就讓他們揍你哦!想回家?沒門兒!”
許罌至今還記得那一天,顧星沉立在雪地裡,眼睛映著雪地,清澈冷感的目光,被她親臉的時候,裡頭的雪光碎得遍地都是,流動成水。
後來的兩三年,顧星沉一下子長得很高,眉眼也長開了,再不是小時候那樣瘦瘦小小的男孩。
事實證明,她當時的“手下”們忒有眼光了。顧星沉真長得比一般男生都高。
倒是她,在他懷裡的時候,挺小一隻……
走廊,許罌有一搭沒一搭的想著,餘光從門框裡看見徐靜不時歎氣惋惜的表情,許罌能猜到,肯定是顧星沉要走,徐靜不捨得。畢竟成績特彆優秀的孩子在七班鳳毛麟角。
終於,少年走了出來。
許罌一跳,攔住他。
“顧星沉!”
倒是沒想到許罌在,顧星沉目光裡有些許意外,而後就繼續將她無視,走自己的路。
許罌當然沒那麼好打發!
顧星沉腿往左擡,她就往左,他腿往右擡,她就往右,不過任許罌萬般刁難,少年也不鹹不淡,許罌真有點兒七竅生煙——這家夥耐心還真是好!但她可沒耐心了!
“喂!”許罌張開雙臂,整個兒攔住,“你跟我躲貓貓嗎顧星沉?!我不許你走!”
顧星沉終於看向許罌。視線交融,少年的目光像窗外雪片子落進了眼睛裡,許罌從眼到心口都激靈了一下。
大概是分開太久,而今再見,那些偶爾才鑽出來的思念經年累月的堆積之後,彷彿發酵出了更多的吸引力,許罌不禁多看了幾眼顧星沉,想起當年雪中的男孩兒,雖然他長高了長開了,但氣質從未變過,還是乾乾淨淨的。
“顧星沉,你真的要轉學嗎?彆轉了吧。”許罌語氣好了些,她彎了彎殷紅的唇,“大不了我不欺負你咯?”
咬咬唇,為達目的,許罌也是破釜沉舟。“你不想跟我做朋友、想跟我當陌生人也可以,反正彆轉學就是,好不好?”
↑這就是昨晚許罌一夜心理建設的結果,許罌很少拉下臉說軟話了,自己都感動了一把,並且附送了一個迷人的微笑。
然而,男孩子卻不吃這套。顧星沉皺起了眉頭,隻說了兩個字:“讓開。”
“你!”許罌快因為自己幻聽了,皺緊眉頭氣得不行,“我要不讓呢!”
顧星沉的目光落在許罌身後不遠處,不鹹不淡說:
“你男朋友來找你了,你跟我糾纏,就不怕他吃醋?”
“誰?”許罌反應了一下,回頭,赫然辛辰站在後頭,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然後看見她回頭,辛辰轉身就走了,腳步有些匆匆踉蹌。
“不追他?”
許罌笑。“你終於跟我說話了。”
顧星沉勾了勾唇,許罌眼睛晃了一下,顧星沉不怎麼笑,更不怎麼這麼冷笑,又好看,又覺得……蠻冷的。
“記得當初你和我分手,也是這樣,沒有一點兒挽留。棄如敝履。”
張張嘴,許罌不知道說什麼好。
大概與顧星沉開始得太早,她根本來不及明白愛情、明白心動,就跟他在一起做了情侶,談起了戀愛。
渾渾噩噩、將將就就、懵懵懂懂地談了三年,到分手她其實都沒怎麼搞明白到底喜歡不喜歡顧星沉。
大概年紀真是太小了。
直到上了高中,她心智漸漸成熟些,遇到更多的男孩,許罌才發現,她總想按照顧星沉的標準去衡量彆的男孩子。
當時在一起的時候,許罌沒覺顧星沉哪兒好,分開了,時間越久倒越常想起他,總覺得缺點兒什麼……
想到這兒,許罌沉默了一下,也不知道該怎麼搭腔,而後她發覺個大問題!
許罌:“你怎麼知道他是我男朋友?”
狂風從破窗吹進一陣雪花亂飛,顧星沉現在紛飛的雪白裡,俯視著許罌,淡色的唇彎了彎,是促狹的笑意。
“沒告訴你,那天早上,我也在洗手間。對,就是學生處旁邊那個。”
許罌消化了下對方的話,回想了下“那天”和“洗手間”有什麼聯係,而後想起來時,如遭了個旱天雷劈了頭!
——早自習,學生處外的男洗手間,她和辛辰……
許罌向來不怕各種麻煩狀況,然而光這一想像,就覺得頭皮發麻!
顧星沉俯身,湊近許罌耳垂,有涼薄笑意浮在臉上:“才兩年不見,你的路數比以前堵我的時候,野多了啊,許罌!”
經年一彆,這是許罌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看顧星沉,他肌膚很白,唇色也淡,渾身有種潔淨的冷感。
許罌不得不承認,像她這樣習慣了放縱的少女,對顧星沉這種高冷自律的男人,真沒什麼抵抗力!
他們越像一片禁地、越對她說不,她就越是被吸引。
可天知道,現在顧星沉有多迷人,許罌就有多糟心!
——所以那天早上,顧星沉是都撞見了?
天呐!
臥槽!
要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