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月光 第5章
“穿在一根光滑的固定杆上的兩個小球a、b,連線在一條跨過定滑輪的細繩兩端,杆與水平麵成θ=37°角,不計所有摩擦.當兩球靜止時,oa繩與杆的夾角為θ,ob繩沿豎直方向,則……”
下午最後一節課是物理。
再有一星期多就月考,各科老師都積極地給七班的同學們準備了試卷大餐!
物理老師是個大腦門兒的油膩大叔,激情澎湃地講著練習捲上的題,並不時看向最後一排——四個學生已倒下仨,唯有一個女孩兒一直精神抖擻、盯著前麵!
那個高中兩年以來,上課不是睡覺就是開小差的女孩兒,竟然認真聽起了課!
物理老師隱隱興奮:迷途知返,回頭是岸,這同學還是沒死透的嘛!
物理老師雙手往講台一上一撐,慈祥的目光掠過同學們落在最後一排:“許罌同學,你來回答下第一道選擇題。”
許罌正托著腮專注地盯著前排顧星沉後腦勺,驀地就被物理老師點了名,一時還沒反應過來,畢竟一般老師都不會自討沒趣、浪費時間地點她。
“我?”
“嗯,就是你。”老師撣撣試捲上的粉塵,念道,“以下說法不正確的是:a.某金屬產生光電效應,當照射光的顏色不變而增大光強時,光電子的最大初動能不變。b.α衰變是原子核內的變化所引起的。c……”“這是一道基礎性原理題,許罌同學,選個正確答案!”
許罌直接懵逼了。
啥,這啥,嗯?
抿了抿殷紅的唇,許罌試探道:“c?”
物理老師吸了口氣,教室裡鴉雀無聲。
隨後講台上響起老師的掌聲。“很好很好,就是c!”“哎呀許罌同學回答得不錯,有進步嘛~”
最後一排趴桌睡覺的陳星凡、宋小枝、金宇仨學渣同時擡頭來,盯著許罌,見鬼一樣。
許罌:……
“許罌同學,給大家講講你的解題思路,彆怕,知道多少說多少。”
許罌摸摸臉。“我……沒思路,按經驗選的。”
物理老師推推眼鏡:“經驗?”
許罌:“按我經驗,前三題內問正確的指著長的選,錯誤的指著短的選。**不離十。”
刹那,鴉雀無聲。
而後是同學們呲呲低笑。
物理老師目瞪口呆:……
錯覺,原來都是錯覺!
許罌坐下之後,陳星凡湊過來,“還以為你丫跟學霸談戀愛學好了呢,哈哈。”
許罌踢了她小腿一腳,“滾滾滾,睡你的大覺!”
這插曲許罌倒無所謂,這點兒心理素質都沒有是不配當學渣的,她絲毫沒被影響心情,繼續乾上課以來一直專注的事兒!
中性筆在少女指甲間移動,迅速在作業本上落下字,然後被她細白的手指撕下來,三兩下折成小豆腐塊兒,直接越過少年寬而瘦削的肩膀,丟掉他桌上!
眼看著顧星沉被她舉動略略驚到,許罌彎起嘴角很滿意。
可是正經的少年就是不理她,根本不理會那紙條。
“顧星沉……顧星沉!”許罌小聲喊他,可他還是不理。
許罌皺了眉,然後繼續寫寫畫畫丟,一團兩團三團……
一直丟到下課,顧星沉都沒理她,也沒開啟紙團看。
許罌簡直要氣死了!
同學們紛紛起立收拾書包回家,許罌氣得哼哼唧唧,狠狠踹了顧星沉的椅子腿上一腳!
“臭男人!!”
許罌凶巴巴盯著少年沉默的側臉,重哼了聲,書包往肩膀上一掛,一甩長馬尾,砰地的一聲第一個踹開教室後門。
噪聲讓陳星凡陡然從睡夢中驚醒,擦了擦口水。“臥槽~小蹄子,你嚇死爹了!”
旁邊金宇拔下耳麥,麵無表情問:“你們女人流著血都這麼兇殘?”
宋小枝瞄瞄正收拾著書本兒、冷若冰霜的顧星沉,對金宇說,“我猜是月經期遇‘冷’,疼痛造成的急性心理暴躁。”“所以女孩子流血的時候,必須寵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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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時分,雪已停。
主乾道來不及掃雪的地方臨時鋪了棕墊,以防來往師生滑到。來往各式的運動鞋、靴子踩在上頭,咯吱作響。
顧星沉走在人潮裡,不時有人看他,而少年卻像是遊離於人世之外,誰也無法觸及他心魂。
他平靜無瀾。
這個高而清瘦的少年,不是一眼就驚豔的長相,卻有一眼就令人驚豔人的氣質。
他好像天生適合生活在這種冰天雪地的季節。那種潔淨的冷感、溫柔與清純,從他幽深的眉眼裡散發出來。
有三個女生紅著臉,怯生生地來要電話,小心翼翼地生怕被拒絕。顧星沉沒讓她們難堪,留了電話。
幾個女生捂著臉,眼看高個子男生走遠。
“天啊,他聲音真蘇!好冷、好溫柔哦~~”
“嗯嗯嗯,純正高冷派耶!”
“想追他。”
“那你追啊!”
“我……不敢。”
“我也不敢,這個帥哥看起來很不好追的樣子啊。”
單車的停車棚在靠近北校門的地方,挨著幾張公告欄,經年累月留下的舊廣告殘頁一層疊一層,最上頭貼著塗鴉的高二年級籃球聯賽活動和下個月春遊活動意見征集。
顧星沉擦著公告欄前圍著人群過去,找到自己的單車。
校門口,黑色路虎停在馬路邊,許罌的背影一閃就坐了進去,光看動作就知道少女此時心情欠佳,而後路虎一甩車屁股,迅速沒入車流。
自此,顧星沉才收回目光,垂下眼眸走自己的路。
他眼皮很白,睫毛眉毛一根根的長在肌膚裡,整整齊齊,清晰明瞭。眼睛映著周圍的雪色,有細碎的亮光。乾乾淨淨的褲腳,雪水沾濕了他的帆布鞋,有一點兒涼意,從他足底升起。
自行車騎過寬敞的馬路,拐進小道,又沒入一片平房小巷子。
這一片老居民區還保留著三四十年前的風貌,居民樓的牆皮已很難辨彆本色,沿街的招牌和鋪麵陳舊,采光也不足,黑洞洞的。
街上來往的大部分是戴著毛線帽行動緩慢的大爺大媽,和這條老街的建築物一樣彌漫著一股衰老的氣息。
唯一新潮時尚點兒的就數那幾間理發店,門口轉著花裡胡哨的柱燈。
街道雖老,卻還算乾淨,彌漫著一股樸素的市井生活氣息。
顧星沉騎著單車,掠過街道,男孩子青蔥年少的背影總算給街道帶來些生氣。
顧星沉推開家門,屋裡沒開燈,窗下坐著個老人,正納著鞋底,那花紋是她年輕時流行的,隻是現在已是“古董”了。
“奶奶。”顧星沉安靜微笑,把單車推到店裡。
“啊,星沉回來啦。來,奶奶給你做的鞋底兒,你看看,合適不合適?”
顧星沉也不嫌棄老人動作慢,蹲下身,耐心地配合她。
老人年紀大了,其實做得不太好,硌腳。顧星沉擡起頭來。“挺好的,奶奶。”
淡淡的光從窗欞瀉入,落在少年冷感而溫柔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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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落下,老街片區路燈稀少而且昏黃,雪後的老居民樓折射著暗淡的雪光。
昏暗裡,一切隻能看清大概,房間不大,半麵牆放著書架,滿滿的書,有一隻格子專門放著各種獎狀、獎杯。
房間裡還有台舊鋼琴,上放著一隻玻璃瓶,插著時下鮮花。
這是個舊屋子,但很講究。
台燈輕“哢”了一聲亮起來,照亮顧星沉清秀的臉,台燈的光落在他眼睛裡,很亮。
桌上整潔地放著書和一些文具,一瓶藥,一玻璃杯純水。
吃了兩粒藥後,顧星沉拿出物理書來,書頁裡整整齊齊夾著十多張紙條疊的小豆腐乾。
他小心地一張張拆開,捋平,生怕破壞了上麵的字跡。
顧星沉把台燈調了亮的那一檔,紙條上那一串串狗刨字立刻無所遁形——
【星沉,放學我送你回家呀!】
【星沉,我們合解吧!_】
【星沉,彆不理我啦。】
【喂!顧星沉!我告訴你我生氣啦!哼~~快理我_】
【我以後會乖啦!】
【你這兩年有沒有想我啊?】
【我說我想你,你信不信?】
【我知道你一定信。dalg!】
顧星沉淡色的唇,彎了彎:“字就夠難看了,還一堆錯彆字……”
和解的“和”,寫成了“合”,darlg少寫了個r。
她書都讀哪兒去了?
這麼笨的校花。
許罌還是那個許罌。
又囂張,又傻。
台燈掩映下,少年的眼睛如星辰瀚海,蕩漾著迷離。
可展開最後一張紙條時,那滿眼的海水結了冰!
【那個男生我談著玩兒的,你彆生氣啊,我已經跟他斷啦!】
少年眉毛擰巴起來。
溫柔化作冷,把所有紙條一揉,丟進垃圾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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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後許罌沒直接回家,路上約了陳星凡、宋小枝和沉默寡言、脾氣古怪的音樂大才子金宇,他們四個先去醫院看了打著石膏的另一渣小分隊成員“江寰”,而後帶著瘸腿將軍江校霸一起去酒吧混混。
許罌這波渣夥伴社會關係還不少,拉了些新朋友一起玩兒,有大學生,有白領,也有些小老闆或者裝逼成小老闆的各色人物。
聲色場所,話隻能信三分。許罌今晚心情欠佳,懶得聽這些人吹牛,走遠了一段距離,獨自坐在沙發區喝著雞尾酒。
許罌天生濃妝豔抹的美,蠱惑人心的漂亮。在這彩色燈光籠罩的昏暗場所,黑色與曖昧遊走的邊緣,更放大了這種豔麗迷人的氣質。
但許罌不全是那種外露的嫵媚,她安靜的時候有一股子清純的靈勁兒,讓嬌豔脫俗,美得十分獨特了。
她在哪兒,哪兒就是目光的聚焦點,昏暗也擋不住她的俏麗。
許罌坐著沒多會兒,就有來搭訕的社會男人,被拽下耳麥的金宇冷冰冰地喊了個“滾”。
平時這種事根本不需要許罌出麵處理,她身邊總有各色人物可供驅使,不缺擁護者和朋友的,總是熱熱鬨鬨。
不過,這會兒許罌的心情是真“熱鬨”不起來!
——顧星沉的事兒,正讓她糟著心呢!
放學後,許罌越想越不甘心,就托人在班主任滅絕那兒套了訊息,說是顧星沉和滅絕說好了,月考之後就轉學。
算起來,距離月考也就十來天。顧星沉留在這兒的日子沒剩多少天了。
以前的顧星沉對她惟命是從,什麼都聽她的,讓他親她左臉,絕不會親到右臉。
她怎麼欺負他、怎麼嬌縱,他也耐心、不生氣,可現在……他什麼意思呀?
他不喜歡她了?
他會不喜歡她嗎?
……不會吧。許罌想。
呸!她纔不信顧星沉會不喜歡她呢!
顧星沉有多迷戀她,她又不是不知道。那小子簡直快愛死她了。
許罌狠狠咬咬雪白的貝齒,唇兒抿得紅紅的。
嗬,跟我玩兒套路啊,顧星沉。
你挺有種的!
且看我這次怎麼收拾你~~
許罌憋了一股乾勁兒在心裡,滿腔雞血了一會兒,又有些泄氣。
其實顧星沉究竟腦子裡想些什麼,她也不是很能明白。這男孩子性格太深了,好似心裡藏著許多事、許多秘密,她其實也猜不透他。
這麼多年以後,許罌才第一次發現:顧星沉像一片禁區,他的內心所想,她竟無從知曉,不,關於他的所有,她其實都一知半解。
曾經在一起那麼多年,她竟都沒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過。
她看顧星沉,簡直像個謎團!
不過,有一點許罌感覺到了:分開這兩年,顧星沉的內心好像變了,變冷了很多,連帶對她,也冷漠了起來。
顧星沉啊顧星沉,以前怎麼沒發現他這麼讓人頭疼呢?
許罌正思量著,手機就響了起來——是個陌生號碼。
“喂。”
對方又是個女生。
許罌聽了一下,眉頭跳了跳,“哈啊?”
“……”許罌又看了遍來電顯示,然後,結束通話。
陳星凡吐了口煙圈,一捅許罌的胳膊。“誰啊?就見你一晚上奇奇怪怪地聽電話。”
許罌凝凝眉,笑了聲。“不知哪個粗心的男生寫錯了號碼,都打我這兒了,這下可錯過泡妞的機會了,而且還是三個!”“嗬嗬,真笨!”
許罌心情好了一些。
——她為感情傷神的時候,還拉了個墊背的,哈哈,也不算獨她倒黴了!
作者有話要說:
【注】物理題均來自網路試卷,作者佚名。我確實編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