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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落墨城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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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熱戀時,薑雨晴和她的姐妹們說。

如果將來她的新郎不是我,那她的婚禮,她們一定不要去。

後來薑雨晴結婚了,新郎不是我。

她的姐妹們果真冇有出席婚禮。

婚禮結束,薑雨晴質問他們。

那個一向瞧不起我的女孩,卻一耳光甩在薑雨晴臉上,眼中含淚。

“薑雨晴,背叛真心的人最該死。”

“可為什麼死的是沈墨城。”

1

我死的那天,薑雨晴宣佈了她和程遠航的婚期。

除了和薑雨晴交情最深的三個姐妹外,其他人紛紛送上了祝福。

宴會廳裡賓客如雲,浪漫的白色百合鋪滿地麵,從入口一直延伸到整個舞台背景。

比起從前我和薑雨晴訂婚時還要奢華。

程遠航挽著薑雨晴的手臂,表情略顯不安。

“夢珍,你那幾個姐妹呢?”

“他們是不是不喜歡我啊,這麼重要的日子都不來。”

薑雨晴瞥了眼手上的腕錶,電話一個接一個打了出去。

電話冇打通,反而收到了不少騷擾簡訊。

薑雨晴眉頭緊鎖,將騷擾號碼一個個拉進黑名單。

程遠航的臉色有些掛不住,自從他出現在薑雨晴身邊後,薑雨晴的三個閨蜜對他的態度就一直冷淡疏離。

他原以為這樣的大日子,他們會到場的。

畢竟,他們和薑雨晴可是從小玩到大的閨蜜。

我跟在薑雨晴身後,目光肆意地打量起程遠航。

我該有多愚蠢,纔會冇有察覺程遠航從出現時就表現出的種種異常。

程遠航咬著唇,藏在身後的手正握著手機。

手機螢幕停留在和我的聊天介麵上。

【沈墨城,十年又如何?】

【七天後就是我和夢珍的婚禮,你有膽量來嗎?】

我斂起眸,靈魂從他的身體中穿梭而過。

真想回他一句,我有膽量來,你有膽量見嗎?

可是我已經死了。

宴會結束。

薑雨晴反常地冇有把程遠航帶回家,而是將他送回他自己的公寓。

車上,程遠航拽著薑雨晴的衣襟,將自己的唇湊到她的唇邊。

“遠航,我喝了酒。”

“乖,你不是不喜歡酒精的味道嗎?”

薑雨晴推開了程遠航,完全冇有要跟著他上去的意思。

程遠航攥緊拳頭,深吸一口氣走下了車。

車門關上前,程遠航突然紅了眼:“夢珍,七天後的婚禮會如期舉行的吧!”

女人大概最吃軟的生物。

薑雨晴最終還是跟著程遠航去了他的公寓。

我坐在車頂看著他們曖昧糾纏,夏夜的風吹不暖我冰冷的魂魄。

示弱、撒嬌。

這些都是薑雨晴從前最不屑一顧的把戲。

目光落在兩個人緊握的雙手上,我被迫跟著薑雨晴走進電梯,直到程遠航的公寓。

薑雨晴進門後隨意將外套扔在沙發上。

程遠航迫不及待地從後麵抱住薑雨晴的腰:“夢珍,我好害怕。”

害怕?

我有些驚訝地看向程遠航。

2

自從認識程遠航以來,我還從未聽他提過一句害怕。

薑雨晴回身,被扯開的襯衫領口露出精緻的鎖骨。

程遠航低頭吻上她的唇。

“害怕什麼?”

薑雨晴撫摸著他的髮絲,任由他的手在自己身上遊走。

“擔心沈墨城會改變主意。”

“害怕你會離我而去。”

“怕我不夠優秀,配不上你。”

薑雨晴低聲笑道,語氣堅定:“不可能,沈墨城不會反悔的。”

薑雨晴的篤定讓我恍惚。

曾經,在我們最相愛的時候,薑雨晴也如此堅決。

她說:“放心,我薑雨晴這輩子都不會辜負沈墨城。”

那天,我以為我們會永遠幸福。

我和薑雨晴從高中同學到大學同窗、從研究生戀愛到共同創業,十六年。

我們在公司步入正軌時訂婚。

若無意外,今年我們本該結婚。

可相識的第十六年,相戀的第十年,薑雨晴變了。

薑雨晴是從何時開始變的呢?

大概是從她不再關心我的日常,大概是從她對著手機笑得合不攏嘴,大概是從她開始每天給程遠航發早安晚安。

真心啊,瞬息萬變。

所以分手時,她把所有責任攬在自己身上,把程遠航保護得滴水不漏。

我順了她的意,冇有拿出程遠航後來挑釁我的證據。

其實程遠航剛出現時,我並未多想。

合作夥伴的公子哥,來公司實習。

為了達成那筆交易,薑雨晴征求我的意見。

她說,建議安排程遠航去行政部,公司核心業務不便讓他接觸。

我信以為真。

卻不想薑雨晴讓程遠航成了她的私人助理,一做就是一年。

而薑雨晴又設法說服我去了國外開拓市場,一待又是一年。

再回來時,程遠航成了人人口中的準薑先生。

我成了薑雨晴的前男友。

不等我找薑雨晴對質,薑雨晴就找上了我。

她遞給我一份辭呈,還有一份股權轉讓合同。

“墨城,記得我們說過嗎?如果遇到更讓自己心動的人,我們就好聚好散。”

“你還記得吧!”

薑雨晴和程遠航滾進臥室時,我躲在了客廳。

慶幸。

我和薑雨晴還能保持一段距離,不用讓我親眼目睹那些令人作嘔的畫麵。

儘管程遠航早已給我發過他們的視頻和照片。

薑雨晴的手機躺在客廳,不停地震動著。

3

我湊近,螢幕上閃爍的來電顯示竟是我的號碼。

大腦一片空白,我愣在原地。

指尖微不可察地顫抖,臨終前的景象如走馬燈般在腦海中閃現。

恐懼、絕望。

我記得,我死得很慘烈。

接受薑雨晴提出的分手條件後,我離開了公司。

程遠航找到我,說要談一談。

還有什麼可說的呢。

我看著他,他卻冷笑著說:“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選擇薑雨晴嗎?”

“為什麼?”

我順著他的話問道。

程遠航帶我去了公司附近的酒吧:“本來隻是想試探薑雨晴對你的感情有多深,結果也不過如此。”

我不願繼續這個話題。

可剛踏出門口就被幾個人強行押進了一輛廂型車。

車子一路顛簸,從市區到郊區,從白晝到黑夜。

直到山風呼嘯,細碎的樹枝劃破我裸露的手臂和後背。

“程遠航讓你們來的?”

我強作鎮定地開口問道。

麵前的四個女人麵容扭曲,眼神陰鷙,身上散發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氣味。

她們冇說話,而是一擁而上,趁著夜色把我按在地上淩辱,從黑夜到白晝。

因為我的奮力反抗,頭部遭受重擊。

鮮血如泉湧般流淌。

再睜眼,我站在薑雨晴的身後,看著她挽著程遠航的手,宣佈婚期。

算算日子,她的婚期,我的頭七。

夜裡一點,薑雨晴穿著睡袍走了出來。

她拾起落在沙發上的手機,看到來電顯示時,瞳孔驟然收縮。

我坐在沙發上,身體微微發顫,腦海裡不斷閃現死前的畫麵。

程遠航的聲音從臥室裡傳出來:“夢珍,怎麼了?”

薑雨晴壓下眼角的情緒,熟練地清除通話記錄,握著手機走向程遠航,輕輕靠在他身邊。

她刪除記錄的動作如此嫻熟,讓我想起那年我很少回國見她時的情景。

剛離開國內那段日子,薑雨晴經常和我視頻聊天。

她會抱怨公司的事務繁多,會說希望我能在她身邊。

我一邊批閱檔案,一邊迴應她。

“你不是最討厭我撒嬌,怎麼自己倒學會了?”

“怎麼還學會裝可憐了。”

我以為我隻是隨口調侃,卻冇想到她的臉色突然變得蒼白。

後來我才明白。

原來兩個人朝夕相處,言行舉止都會不知不覺地互相影響。

第二天一早,薑雨晴從程遠航的公寓裡出來。

4

臨出門前,她在蘇冰雪眉心輕吻,聲音帶著饜足的慵懶:“今天不必去公司,好好休息。”

我冷眼旁觀,不禁嗤笑。

往昔裡,薑雨晴對時間計較到分秒必爭。

即便風雨交加,也要把我從被窩裡拖出來,唯恐耽擱一絲工作。

約會時更是連一秒鐘的等待都不肯給我。

十六載光陰,我早已習慣她雷厲風行的作風。

誰曾想,她的所有規矩都能被打破,而那個例外隻為某個特定的人存在。

我尾隨薑雨晴來到公司。

我的得力助手正捧著檔案,在薑雨晴辦公室門外焦急踱步。

一見薑雨晴,他立刻上前彙報:“薑總,沈總前幾天談的那份合同出了狀況。”

“對方堅持要見沈總本人才願意簽字。”

薑雨晴漫不經心地掃了助理一眼,語氣中透著輕蔑:“去聯絡沈墨城,他自會處理。”

助理神色尷尬,手機裡傳來一遍遍的無人接聽提示音。

或許是因為久久無人應答,薑雨晴眉頭漸漸擰緊,手中的檔案被她狠狠摔在桌麵。

“打了多久?”

“從早上到現在都冇接通?”

薑雨晴冰冷的目光落在畏縮的助理身上,不耐燙金般刻在她臉上。

助理肩膀一縮,聲音發顫:“是是的,薑總。”

我站在一旁,暗自詫異自己的電話為何無人接聽。

昨夜,我明明還撥通了薑雨晴的號碼。

想必薑雨晴以為這是我的刻意為之吧。

我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笑,隨意掃視著桌上淩亂的檔案。

合同條款大幅修改。

與我當初談妥的條件天差地彆。

蘇冰雪的手筆無疑。

畢竟現在是他坐在我的位置上。

薑雨晴沉默良久,眼睛死死盯著手機螢幕。

螢幕上赫然是她與我的對話框,片刻前她發來一條簡短訊息,【速回。】

薑雨晴咬緊牙關,怒火在眼底醞釀。

就在此時,她的閨蜜顧思雨來電:“夢珍,沈墨城他”

“沈墨城不在公司。”

“我正在找他。”

“你若聯絡上,讓他速來。”

顧思雨的話被薑雨晴生生打斷。

不等對方迴應,薑雨晴掛斷電話,徑直走進會議室。

我被她疾步拽著,胸口卻泛起一陣虛無縹緲的鈍痛。

薑雨晴的電話斷得太快。

5

我多想知曉顧思雨未儘之言,卻無從得知。

會議室內鴉雀無聲。

那份合同耗費我半月心血,卻在敲定之際,薑雨晴提出分手。

眾人皆道薑雨晴過河拆橋。

如今,橋已拆毀。

顧思雨抵達公司時,薑雨晴正在雷霆大怒。

“冇了沈墨城,公司就癱瘓了嗎?”

“你們這群廢物,竟然比不過一個沈墨城。”

顧思雨的手在門前頓住。

她在門口猶豫片刻,終究還是推門而入。

緊隨其後的是蘇冰雪。

“夢珍,出什麼事了?”

蘇冰雪搶在顧思雨之前開口。

薑雨晴回身,目光穿透我落在蘇冰雪身上,對顧思雨視若無睹。

“這份合同你看看怎麼回事。”

“遠景集團那邊突然變卦,非要見到沈墨城才肯簽字。”

蘇冰雪眼底閃過一絲異色,接過合同仔細翻閱:“會不會是沈墨城在背後搞鬼,畢竟”

蘇冰雪話音未落,卻似乎已讓在場所有人心照不宣。

唯有顧思雨攥緊了拳頭。

薑雨晴默認了蘇冰雪的猜測,宣佈散會後將蘇冰雪單獨留下。

眾人離去,顧思雨猛地上前,逼視薑雨晴。

“薑雨晴,你還有良心嗎?”

“沈墨城已經不在人世了!你連他的屍骨都不願意安葬嗎?”

“這可是他親手打造的公司啊!”

“你把他趕出公司,任人汙衊。薑雨晴,你還是人嗎?”

顧思雨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字字如刀。

她心事重重而來,卻憤怒離去。

我想追上她,問她為何知曉我的死訊,也想問她為何突然如此在意我。

薑雨晴被推得踉蹌,後腦撞上桌角,驚得蘇冰雪連連呼救。

顧思雨宣告我已逝去時,蘇冰雪滿臉震驚。

顯然他對此一無所知。

薑雨晴臉上寫滿不信。

我能理解她的懷疑。

畢竟在薑雨晴眼中,我一向珍惜生命。

大學三年級那年,父母因車禍離世,住院的祖母聞訊後心臟病發。

轉眼間,我失去了至親。

那時的我脆弱不堪,幾近崩潰。

是薑雨晴將我從絕望中拉了出來。

她說我還有她。

所以我必須好好活著。

從那以後,我格外珍惜生命。

薑雨晴簡單處理了傷口,隨即投入工作。

6

彷彿我已不在人世這件事對她來說不過是一個荒誕的玩笑,即便是從她閨蜜口中說出來的,她也毫不在意。

薑雨晴接過了遠景集團的那筆單子,親自約了遠景集團的人談判。

我如影隨形,再度踏入遠景集團的辦公大樓。

一向黏著薑雨晴的蘇冰雪這次卻冇有出現。

接待薑雨晴的是遠景集團的趙副總,她的目光意味深長地掃過薑雨晴身後:“沈總冇來?”

薑雨晴臉上的笑容褪去幾分,語氣也變得冷淡。

“趙副總,錦華集團由我全權負責。”

“錦華集團負責人”這幾個字如同一記重錘,將我從恍惚中驚醒。

那次薑雨晴讓我出國開拓業務時,她說:“墨城,我不想看你太過勞累。”

“有我在錦華集團就足夠了,這次任務結束後,好好放鬆一下。”

最後她說的那句“讓我來照顧你”,被機場嘈雜的人聲淹冇。

薑雨晴最終又讓了五個點的利潤。

合同敲定,她明顯鬆了一口氣。

顧思雨給她發了個地址,殯儀館的。

薑雨晴皺眉,指尖用力敲擊螢幕:【顧思雨,彆開這種玩笑。】

可笑。

她怎麼會認為顧思雨願意配合我演這齣戲。

顧思雨可是從小和她一起長大的閨蜜。

大概是因為看不慣我,我和薑雨晴在一起後,隻要我們同時出現,幾乎都看不見顧思雨的身影。

直到我和薑雨晴訂婚前夕。

顧思雨喝得爛醉如泥,她拉著我的手,鄭重其事地將我的手和薑雨晴的手疊在一起。

她罵罵咧咧,最後說了一句:“以後你敢對她不好,我饒不了你。”

我認真地點頭。

我怎麼可能虧待薑雨晴呢?

我幾乎傾儘所有給了薑雨晴。

就連錦華集團,都是我用父母意外身故的賠償金填補了資金缺口。

那天薑雨晴也喝了不少。

她拉著顧思雨、白羽柔和葉芷蕾一起站在我麵前,笑得恣意。

彷彿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貴的寶藏。

那天的她字字珠璣,句句鏗鏘。

她對她的閨蜜們說,如果將來她的新郎不是我,那她的婚禮,她們一定不要去。

年少輕狂的誓言,誰又記得幾分。

薑雨晴將手機甩在副駕駛上。

手機螢幕頂端,顧思雨幾次欲言又止,最終什麼也冇說。

我的心口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彷彿被無形的火焰炙烤,意識逐漸模糊。

02

7

我想,我終將離開這個世界了吧!

其實,我已經冇有什麼牽掛了。

當我再次恢複意識時,已是某個淩晨三點。

恍惚間,我似乎做了一場夢。

夢中一片混沌,有人在低聲啜泣,淚水滴在我手心,炙熱得讓我渾身戰栗。

睜開眼,卻隻見薑雨晴站在鏡前,反覆檢查自己的婚紗。

她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攝影師舉著相機,緊跟薑雨晴的每一個動作。

環顧四周,熟悉的房間裡,窗戶上貼滿了喜慶的剪紙。

梳妝檯上的日曆,今天的日期被一顆紅心圈起。

原來,今天是薑雨晴和蘇冰雪的婚禮。

而這個婚房,正是三年前我親自操刀設計的。

“路上應該不會堵吧,我可不想遲到。”

薑雨晴的聲音將我的思緒拉回現實,她搓著手,顯得有些緊張。

轉頭看去,薑雨晴的父母從隔壁房間走了出來。

兩位老人頭髮花白了不少,但喜事當前,他們臉上洋溢著笑容。

“你呀,從小就是個急性子。”

“也就是墨城脾氣好,才能忍受你的任性。”

薑媽媽一邊說著,一邊整理著大紅喜床上的紅棗蓮子,似乎冇有注意到薑雨晴臉上閃過的一絲尷尬。

薑爸爸的笑容突然凝固了,臉色變得嚴肅。

老人的眼神複雜,看不清情緒,他拉住薑媽媽的手,把她往裡屋帶。

薑雨晴冇有解釋,隻是耐心地安撫薑媽媽。

我冇有跟進那個房間,但仍能聽到母女倆壓抑的爭執聲。

斷斷續續中,我又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當我靠近時,隻聽到薑爸爸低沉地說,去年薑媽媽被診斷出了阿爾茲海默症。

薑雨晴出門時,臉色不太好。

她掏出手機撥打著某個號碼,但一直無人接聽。

直到攝影師催促道:“該出發了,新娘子。”

十幾輛白色賓利從小區魚貫而出,排場十足。

我落在車頂,望著漸亮的天空出神。

我不知道自己還要跟隨薑雨晴多久,但我發現自己似乎不再感到痛苦了。

薑雨晴坐在婚車裡不停地撥打著電話,電話的嘟嘟聲讓她有些急躁。

直到車子停在酒店門口,薑雨晴仍緊握著手機。

她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幾個伴娘提醒後,她才匆忙拿起捧花下了車。

這時我才注意到,伴娘隊伍中全是陌生麵孔。

她那三個閨蜜,竟無一人到場。

8

喧囂的起鬨聲在身後此起彼伏,我被沈墨城強行拽著來到了林喬所在的套房。

套房門口鋪著紅毯。

有人看到沈墨城到來,高聲喊道:“新娘到了。”

迎親儀式繁瑣複雜。

但沈墨城出手一向大方,紅包如雨點般撒落,連闖關遊戲都靠她的財力擺平。

林喬被沈墨城抱起時,全場掌聲雷動。

我站在離沈墨城最遠的角落,目光落在酒店樓下遠處的幾輛黑色轎車上。

改口茶後,林喬的母親意味深長地看了沈墨城一眼。

沈墨城收迴遊離的思緒,抱著林喬快步往樓下走去。

按攝影師的安排,他們其實還有充裕時間。

眾人都說是沈墨城迫不及待想娶妻。

車隊返程時,我落在離沈墨城最遠的車頂,一陣心悸。

直到車子駛過回婚房必經的那條林蔭道時,心悸愈發強烈。

突然,所有車輛戛然而止。

視線掠過去。

對向同樣停下一排黑色奔馳。

首車車頭鋪滿了黃白菊花、玫瑰和百合。

竟是一支送葬的車隊。

喜事喪事,紅白相撞。

沈墨城本就陰沉的臉色更加難看。

可對方冇有一人下車交涉,雙方陷入僵局。

我的心跳如擂鼓,咚咚咚地推著我向送葬車隊靠近。

車窗後排的防窺膜下,我隱約看到幾張熟悉麵孔,和那人手中捧著的我的照片。

我震驚得愣在原地。

這條林蔭道,從不是送葬的必經之路。

除非開車的人是故意為之。

原以為不會再痛的心口像被利刃刺穿,一下一下,劇痛難耐。

林喬紅著眼,拽著沈墨城的衣袖。

“墨城”

“我害怕”

沈墨城無可奈何,被迫下車。

後排車窗紋絲不動,隻有司機冷冷從窗縫甩出一句:“死者為大。”

最終還是沈墨城他們讓了路。

送葬車隊呼嘯而過,我想要追上去,卻無法脫離沈墨城半步。

沈墨城和林喬到底是誤了時辰。

回到婚房後,林喬也冇見到沈墨城的父母。

但他似乎並不在意,而是叫來了化妝師為他補妝。

一行人跟著車隊風風火火地又趕往舉辦婚禮的場地。

沈墨城包下了一座莊園,大片草坪上佈置了夢幻浪漫的婚禮舞台。

宛如誤入仙境。

9

我卻無心欣賞這些,腦海裡全是那人捧著我照片的樣子。

顧思雨。

那個一直看我不順眼的女人,素麵朝天,雙眼通紅。

我死了,她似乎很難過。

婚禮從11:58推遲到12:18。

沈墨城終於結婚了。

她將戒指戴上林喬的無名指,鄭重許下相守一生、白頭偕老的誓言。

電子螢幕上循環播放著沈墨城和林喬點點滴滴的往事。

據司儀介紹,那視頻是沈墨城親手剪輯的。

林喬笑得燦爛。

我卻看得索然無味。

沈墨城剪輯視頻的技能還是我教會的。

大學時,沈墨城突然迷上了攝影。

她創建了自己的自媒體賬號,我就熬夜學習剪輯。

後來我們在自媒體賺了第一桶金,她來了興趣就讓我教她。

席間,林喬一直望著宴會廳大門方向。

他像是在等什麼人。

沈墨城隻要能抽身,就在打電話。

直到婚禮結束,林喬等的人也冇有來,而沈墨城的電話也冇有打通。

婚禮後,林喬的母親拉著沈墨城寒暄幾句,最後話鋒卻轉向了顧思雨。

“今天倒是冇看到顧家的大小姐。”

“我聽喬喬說你們有十幾年交情,本以為今天會見到。”

沈墨城垂在身側的手微微蜷起。

不止顧思雨,和她要好的三個人都冇來。

甚至今天都出現在了那輛送葬的奔馳車上。

眼眶突然有些酸澀。

腦海裡響起從前沈墨城說如果將來她的新郎不是我,那她的婚禮他們一定不要去的那句話。

年少輕狂的承諾,他們替她守住了。

可她冇有。

沈墨城打通顧思雨的電話已是第二天早上。

顧思雨冇多說什麼,而是給沈墨城發了個定位,並且特意叮囑:“彆帶著林喬。”

“我們誰都不想看到他。”

沈墨城的手機開了擴音。

顧思雨的話一字不落地落入林喬耳中。

他瞬間紅了眼,淚水在眼眶打轉。

沈墨城抄起外套匆匆出門,臨走時用指腹拭去林喬未落的淚:“乖,在家等我。”

車子一路疾馳。

顧思雨她們三人等在路邊。

我隻覺得周遭的空氣越發陰冷,即使今天氣溫很高,高達38度。

荒郊野外,人煙稀少。

顧思雨腳邊散落一地菸蒂,手上還夾著半根菸。

10

蘇冰雪和葉芷蕾目光閃爍,刻意避開薑雨晴的視線。

薑雨晴將車停穩,大步走向顧思雨。

還未開口,一記響亮的耳光就落在薑雨晴臉上,力道之大令她踉蹌後退。

我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本能地退到一旁。

顧思雨向來以雷厲風行著稱,不僅是it界的天才,還精通多種格鬥技巧。

薑雨晴捂著泛紅的臉頰,眼中怒火翻騰。

“顧思雨,你他媽腦子進水了?”

“我還冇問你們昨天為何缺席我的婚禮,你們把我約到這荒郊野嶺又想耍什麼花樣?”

顧思雨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轉身快步朝山上走去。

“跟上,彆讓我說第二遍。”

越往深處,寒意愈濃。

樹葉在風中沙沙作響,彷彿冥界的呢喃。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這裡正是我生命終結之地。

顧思雨停下腳步,轉身麵對薑雨晴,聲音冰冷刺骨。

“薑雨晴,背信棄義者該千刀萬剮。”

“可為何遭此厄運的是墨城。”

地上斑駁的血跡依稀可見,彷彿在訴說那天的慘劇。

薑雨晴雙腿一軟,跌坐在地。

她震驚地望向顧思雨,聲音顫抖:“你說墨城走了?”

顧思雨眼神冷若寒冰,彷彿在看一具行屍走肉。

蘇冰雪和葉芷蕾默默點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薑雨晴仍不願相信。

她忽然放聲大笑,環顧四周嘶吼道:“墨城,彆躲了!”

“我知道這是你們設的局,快出來!”

宛如一個精神失常的瘋子。

突然,她的目光被草叢中的異物吸引。

那是我訂婚時,她送我的袖釦。

薑雨晴如饑似渴地撲了過去。

她顫抖著撿起那枚沾染血跡的袖釦,瞬間崩潰。

她終於接受了我已離世的事實。

山穀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薑雨晴如雕塑般一動不動,從正午坐到黃昏。

顧思雨來回踱步,焦躁不安。

烈日當頭,我躲在樹蔭下,默默注視這一切。

薑雨晴終於站起身來,雙腿卻不住顫抖,比昨日婚禮上牽起程遠航的手時還要不穩。

顧思雨停下腳步,冷冷地看著薑雨晴。

“薑雨晴,從今往後,我們恩斷義絕。”

“若再相見,便是生死之敵。”

薑雨晴在四人中是唯一白手起家的存在。

11

求學時期,薑雨晴憑藉優異的成績和高超的情商,成功融入了這個小圈子。

顧思雨與我們始終同窗。

蘇冰雪和葉芷蕾選擇出國深造,歸來時我已與薑雨晴墜入愛河。

創業伊始,她們三人在暗中鼎力相助。

錦華集團能有今日之規模,實難割捨她們的功勞。

如今,這四人卻走到了分道揚鑣的地步。

十六載光陰,終究是鏡花水月。

薑雨晴在山上駐足良久。

從日落到月升,凜冽的山風颳得我魂魄顫栗。

薑雨晴接通薑媽媽的來電,聲音沙啞。

“媽,爸的治療我正在想辦法。”

“葉芷蕾那邊我們不好總是麻煩人家。”

我不由得挺直了身子。

去年,我在國外奔波勞碌。

每月僅能抽空與他們視頻片刻。

螢幕這端,我未能察覺薑爸爸的異樣。

而那一年,薑雨晴與程遠航暗生情愫。

直到婚禮前夕,她才得知薑爸爸病重。

薑媽媽沉默片刻,終於開口:“去年青藍和小霜來看過我們,你不必掛心。”

“你的選擇我們不乾涉,但要記住,有些人一旦錯過就再難相遇。”

“做人做事,切記勿留遺憾。”

薑雨晴被母親的話擊垮,我再也無法抑製淚水。

誠哉斯言。

人生在世,豈能無憾。

薑雨晴在深夜返回新房。

程遠航不停來電,薑雨晴不勝其煩。

恍惚間,我彷彿看到了她曾對我愛答不理的模樣。

薑雨晴駕車如飛,引擎轟鳴聲也掩不住她撕心裂肺的哭喊。

可明明已有人告誡她,何必自尋煩惱。

她此刻的表現,令我心生鄙夷。

程遠航守候在彆墅門口。

車燈照亮了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宛如一尊沉默的雕像。

見薑雨晴麵色陰沉,他收斂了急切,輕聲問候:“親愛的,回來了?”

薑雨晴強忍情緒,推門而入。

眼前一片狼藉,令人觸目驚心。

那些我精心收藏的手工藝品被粗暴地堆在角落,精美的框架折斷大半。

水晶擺件碎片滿地,彷彿剛經曆一場激烈的發泄。

薑雨晴眉頭緊蹙,語氣冰冷。

“是你讓人拆的?”

12

陸曉薇抓住薑雨晴的手腕,語氣強硬:“寶貝,你答應過我的,新房佈置我做主。”

“我看這風格簡直礙眼。”

薑雨晴沉默片刻,終究冇有出聲。

趁薑雨晴洗澡時,陸曉薇指揮人將那些礙事的玩意兒統統掃盪出去。

他拍下照片,帶著征服的快感發給我。

【看,這些玩意兒都被我處理掉了~】

【新的開始,需要新的裝飾~】

是了,陸曉薇還不知道我已經離開人世。

下一秒,陸曉薇的手機突然響起一聲刺耳的提示音。

他帶著笑意劃開螢幕。

一張血腥殘酷的照片跳了出來。

陸曉薇臉色驟變,手機滑落。遠處的螢幕上,那張令人膽寒的畫麵如附骨之蛆,揮之不去。

薑雨晴檢查了陸曉薇的手機。

最後得出結論,可能是中了病毒,換一部就行。

等陸曉薇睡熟後,她悄然潛入書房。

昏黃的燈光下,薑雨晴佇立窗前,神色晦暗不明。

她調出通訊記錄,從黑名單中找出那天不斷騷擾她的號碼。

搜尋後,她恍然大悟。

那是警局打來的電話。

難怪那天顧思雨會衝進會議室質問她,為何連最後一麵都不願見。

薑雨晴回撥了那個號碼。

電話那頭,警官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來電驚到了。

得知是他殺案件且嫌疑人已落網後,薑雨晴臉上血色儘失。

掛斷電話後,她立即撥通了顧思雨的號碼。

顧思雨接得很快,彷彿一直守在電話旁。

薑雨晴咬牙切齒地說:“是你給陸曉薇發的那張照片?”

“顧思雨,就算墨城已經不在了,你也不能把怒火遷怒於陸曉薇。”

顧思雨在電話那頭髮出一聲冷笑。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薑雨晴,你在怕什麼?難道墨城的死和你有關?”

薑雨晴被顧思雨的話激怒,聲音中充滿憤怒和威脅。

“顧思雨,你算什麼東西?”

“難道陸曉薇不是你介紹給我認識的嗎?”

“暗戀墨城十幾年,顧思雨你敢承認嗎?”

“為了從我身邊搶走墨城,你不惜設計陷害我,墨城的死你也脫不了乾係。”

其實薑雨晴已經變了很多。

從前的她不會輕易將責任推卸給他人。

可現在,她竟然毫不猶豫地將我的死歸咎於顧思雨。

她的指責對我而言,如同沙漠中的一粒沙,微不足道。

因為陸曉薇根本不是顧思雨介紹給薑雨晴認識的。

13

準確地說,或許是我。

為了拓展業務,讓公司更上一層樓,我難得主動找上顧思雨。

顧思雨幫我牽線搭橋。

那天陸曉薇的父親帶著陸曉薇一起去了餐廳。

後來,我把這個項目交給薑雨晴負責跟進。

這纔有了陸曉薇要來我們公司實習的事。

至於薑雨晴說的設計陷害,我想,顧思雨不屑於做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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