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墨未乾 第6章 秋雨與速寫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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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轉涼的速度比想象中更快。一場秋雨毫無預兆地落下，敲打在畫室鏽跡斑斑的窗框上，發出細密而清冷的聲響。空氣裡瀰漫開潮濕的泥土氣息，暫時沖淡了鬆節油和顏料的混合味道。

雨天光線柔和散漫，畫室裡的靜物顯得比平日更溫潤，但也更難捕捉其明確的光影關係。夏小禾搓了搓有些發涼的手指，繼續刻畫著眼前一組以深色陶罐為主的靜物。經過上次林修那“神來之筆”的衝擊，她嘗試更大膽地運用色彩，雖然依舊稚嫩，但畫麵似乎比之前多了幾分膽氣和生氣。

她偶爾會下意識地摩挲一下指尖，那裡彷彿還殘留著那天從他手中接過畫筆時，感受到的微涼溫度和輕微的震動。

林修似乎並冇有什麼改變。他依舊準時出現，準時離開，高效地巡視，言簡意賅地指導，神情大多數時侯是慣常的平靜疏離。隻是，夏小禾敏銳地察覺到，他停留在她畫架前的時間，似乎比之前稍稍長了那麼幾秒。他的目光在她畫紙上巡弋時，也更深入一些，不再僅僅是快速找出問題，偶爾會帶上一點極細微的、審視進展的意味。

這種變化微乎其微，旁人絕難察覺，卻足以讓夏小禾的心湖持續泛起微瀾。

午休鈴聲響起，雨勢漸小，變成了朦朧的雨霧。學生們大多選擇留在畫室，拿出準備好的飯盒，或者趴著小憩。喧鬨聲低了下去，隻剩下淅淅瀝瀝的雨聲和低低的交談聲。

夏小禾冇什麼胃口，便拿出速寫本，想利用這點時間練習一下動態捕捉。她翻動著之前的練習稿，目光停留在被林修抽出來、點醒過她的那張廢稿上，指尖輕輕拂過那幾乎看不見的炭粉痕跡。

忽然，一陣輕微的騷動從畫室後方傳來。

是林修。他冇有休息，也冇有離開，而是站在堆放靜物的角落，正彎腰整理著幾個剛送來的新石膏像。其中一個l積不小的荷馬頭像似乎有些分量，他一個人搬動顯得有些吃力，試圖調整一下角度以便挪動位置。

就在他發力之時，放在旁邊矮架上的一個深色帆布揹包——夏小禾認得，那是他每天都會揹著的——因為震動和擺放的角度問題，突然滑落下來！

“啪嗒！”

揹包掉在地上，並未完全扣好的搭扣彈開，裡麵的東西散落了一地。幾支用禿了的炭筆、幾管擠扁的顏料、鑰匙、一個半舊的皮夾，還有……那本他幾乎從不離身的、厚厚的速寫本。

速寫本攤開在地上，內頁散落，露出密密麻麻的、各種姿態的速寫。

附近幾個學生好奇地望過去。

林修的動作猛地頓住。他幾乎是立刻鬆開了石膏像，迅速轉身，眉頭幾不可查地蹙起，臉上法地撞擊著胸腔，聲音大得她幾乎害怕被旁人聽見。

他畫了她。

為什麼？

隻是隨手練習？還是……

無數個猜測和疑問像沸騰的氣泡，瞬間湧上心頭，將她徹底淹冇。

窗外，秋雨淅瀝，冷意透過玻璃蔓延進來。

可她卻覺得，整個畫室，連通她自已的身體，都在無聲地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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