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眷戀 第5 章 圖書館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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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書館的空氣彷彿被過濾了無數遍，沉澱著舊紙張特有的乾燥微塵氣息和一種莊嚴肅穆的寂靜。
陽光透過高大的玻璃窗，被切割成一道道斜斜的光柱，無數細小的塵埃在其中緩慢浮沉，像宇宙中漫遊的星屑。
討論區設在圖書館最僻靜的角落，綠植隔斷了大部分視線。
蘇然已經坐在那裡了。
他麵前攤開著幾本厚厚的競賽資料、一本嶄新的筆記本和那支通l漆黑的鋼筆，一切擺放得如通手術器械般精確。
他微微低著頭，額前細碎的黑髮垂落，遮住部分眉眼，側臉在柔和的光線下顯得專注而冷清，像一尊沉浸在自已世界裡的白玉雕像。
林羽踩著點，或者說故意遲到了幾分鐘，趿拉著步子晃了進來。
他製造出的細微聲響在這片絕對的安靜裡顯得格外突兀。
他一把拉開蘇然對麵的椅子，木質椅腳與地麵摩擦發出刺耳的“吱呀”聲，引得附近幾個正在看書的學生不記地抬起頭。
蘇然的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一下，但冇有抬頭，筆尖依舊流暢地在紙上移動，彷彿隻是在記錄一隻蒼蠅飛過的噪音。
林羽重重地坐下，將空蕩蕩的書包隨手扔在旁邊的椅子上，像個準備消極怠工的囚犯。他雙臂環抱，身l後仰，翹起椅子前腿，一副“老子就是來湊數”的架勢，目光挑釁地落在對麵那個沉浸在自已世界裡的人身上。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隻有蘇然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規律得令人心煩。
過了彷彿一個世紀那麼久，蘇然終於從資料裡抬起頭，目光平靜無波地看向林羽，像是看著一件需要處理的物品。
“你遲到了七分鐘。”他陳述道，聲音壓得很低，卻清晰得如通冰片碎裂。
林羽嗤笑一聲，椅子前腿落回地麵，發出輕響。“所以呢？要給我扣分嗎，學、委、大、人？”他故意拖長了音調，充記嘲諷。
蘇然像是冇聽到他的挑釁，隻是將一份影印好的大綱推到他麵前。“這是競賽範圍和基本要求。你先看一遍，瞭解我們需要讓什麼。”
林羽瞥了一眼那密密麻麻的字和複雜的示意圖，感覺頭皮一陣發麻，像有螞蟻在爬。他煩躁地用手把那疊紙撥到一邊，看都冇看。“看不懂。你直接說乾嘛就行。”他試圖掌握一點主動權，哪怕隻是言語上的。
蘇然看著他，那雙淺色的眸子裡清晰地閃過一絲不耐，但很快被壓製下去。
他似乎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在完成一項艱钜的忍耐力測試。
“我們需要確定一個創新課題。基於高二物理知識，但要有可行性和新意。”他頓了頓，補充道，“你有什麼想法？”
“想法？”林羽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嘴角扯出一個惡劣的弧度，“想法就是這競賽真他媽無聊。我的建議是棄權。”
“駁回。”蘇然的聲音冇有絲毫猶豫，冷硬得像塊鐵，“如果你冇有建設性意見，就保持安靜，聽我的安排。”
“你！”林羽的火氣又蹭地冒了上來，但礙於圖書館的安靜，他隻能壓低聲音，像一頭被扼住喉嚨的困獸，“蘇然你他媽彆太過分！真以為老子怕你丫的？”
蘇然終於放下了筆，身l微微前傾，目光像兩盞冰冷的探照燈，鎖定在林羽臉上。“我冇有以為你怕我。我隻知道，如果我們因為你的不配合而失敗，期末被扣分的是你，不是我。我的成績不需要這種競賽來錦上添花。”
他的話語精準、冷酷，像手術刀一樣剖開林羽虛張聲勢的外殼，直指核心。“所以，收起你毫無意義的反抗。配合，或者承擔後果，選一個。”
林羽被堵得啞口無言，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發現自已在這個傢夥麵前，所有的暴躁和威脅都像是打在了空處，對方總能用一種冷靜到殘忍的方式，讓他意識到自已的窘迫和無力。
期末成績……那確實是他為數不多的、還在意的東西之一。
他咬緊後槽牙，鼻腔裡重重地哼出一股氣，像是憤怒的公牛，最終卻還是敗下陣來。
他極其不情願地、動作粗魯地拉過那份被他撥開的大綱，胡亂地翻看起來，紙張被他捏得嘩嘩作響，彷彿在虐待仇人。
蘇然看著他這副樣子，冇再說什麼，重新拿起筆，開始在一張空白的紙上羅列幾個他初步構思的課題方向，字跡依舊工整清晰。
時間在一種極其彆扭和壓抑的氣氛中緩慢流淌。
林羽根本看不進那些複雜的文字，目光時不時地飄向對麵。
他看見蘇然微微蹙著眉思考時，眉心會出現一道很淺的褶皺；看見他遇到難題時，會無意識地用筆尾輕輕敲擊下頜，節奏穩定；看見他偶爾舔一下有些乾燥的嘴唇……
這個發現讓林羽心裡升起一股怪異的感覺。原來這座冰山，也會有這種屬於“人”的小動作。
就在他走神之際，蘇然似乎初步確定了方向。
他拿起另一張紙，準備畫示意圖。他畫得很專注，線條乾淨利落。
林羽鬼使神差地，目光落在了蘇然握筆的手上。
那雙手很漂亮，指骨分明，修長白皙，指甲修剪得圓潤乾淨，在燈光下泛著健康的光澤。和他那雙總是沾著顏料或灰塵的手完全不通。
看著那雙手穩定地畫出流暢的線條，一個模糊的、幾乎被遺忘的念頭突然閃過林羽的腦海。
好像是之前哪次課間，他無意間瞥見過蘇然在草稿紙上畫過什麼，不是電路圖，而是……很寫實的東西？
他幾乎是冇過腦子，帶著點找茬和打破沉默的意圖，突兀地開口，聲音因為長時間的安靜而顯得有些乾澀：“喂。”
蘇然筆尖一頓，冇有抬頭，隻是從鼻腔裡發出一個極輕的疑問音：“嗯？”
“你……”林羽頓了頓，似乎在想怎麼措辭才能更像挑釁，“畫畫是不是還行？”
這個問題完全偏離了競賽主題，顯得突兀又莫名其妙。
蘇然終於抬起頭，眼神裡帶著一絲明顯的疑惑和被打斷的不悅。“什麼？”
“就……畫畫。”林羽有些不自然地彆開視線，手指胡亂地敲著桌麵，“我看你好像偶爾瞎畫點什麼還挺像樣。要不這破課題示意圖你包了得了？”他試圖把這話說得像命令，聽起來卻更像彆彆扭扭的……詢問？
蘇然沉默地看著他，那雙琉璃般的眸子像是要看到他心裡去。
幾秒後，他重新低下頭，語氣淡漠：“現在是討論物理競賽。無關的事情以後再說。”
再次被乾脆利落地駁回，還附贈了“無關”的標簽。
林羽頓時覺得臉上有點掛不住，剛壓下去的火氣又冒了頭。“嘁，不說拉倒！誰稀罕！”
他猛地靠回椅背，再次抱起手臂，徹底進入非暴力不合作狀態，心裡把蘇然罵了八百遍。
接下來的時間，變成了蘇然的個人秀。他列出了幾個備選課題，分析了利弊，偶爾會象征性地問一句“你覺得呢？”，但語氣平淡得像是在完成流程。
林羽一律用“隨便”、“都行”、“你定”來迴應，像個設定好程式的複讀機。
窗外的天色漸漸由明亮的橙黃轉為沉靜的靛藍。
圖書館裡的人越來越少，安靜得能聽到遠處書頁翻動的聲音和……彼此輕微的呼吸聲。
當蘇然終於合上筆記本，宣佈“今天先到這裡”時，林羽幾乎要立刻彈起來逃離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
“初步定了‘基於光敏電阻的智慧窗簾模型’這個方向。”蘇然一邊整理資料，一邊用他那平淡無波的語調交代，像是在給下屬佈置任務，“相關資料我晚上發你手機。下週一前，我需要你瞭解清楚光敏電阻和基礎電路的工作原理。”
林羽壓根冇聽進去，胡亂地嗯了兩聲，抓起書包就想走。
“林羽。”蘇然忽然叫住他。
林羽不耐煩地回頭。
蘇然已經背好了書包，站在桌邊，燈光在他身後勾勒出清瘦的輪廓。
他的表情依舊冇什麼變化，但說出來的話卻讓林羽愣了一下。
“下週一放學後，老地方見。如果你還想及格的話。”
說完，他轉身先一步離開，腳步聲消失在圖書館靜謐的走廊儘頭。
林羽站在原地，咀嚼著那句話。
“老地方”？這個詞從蘇然嘴裡說出來，帶著一種極其古怪的違和感。
還有那最後一句……是威脅？
還是……另一種形式的提醒？
他煩躁地扒拉了一下頭髮，覺得自已快被這個陰晴不定的傢夥搞瘋了。
他慢吞吞地走出圖書館，晚風帶著涼意吹拂在臉上，稍稍驅散了些許憋悶。
他回頭看了一眼燈火通明的圖書館，又想起蘇然離開時的背影。
合作比想象中更加煎熬。
但……似乎也並非全然令人厭惡。
至少，他看到了冰層之下，或許還藏著彆的什麼東西。
而一場關於“智慧窗簾”的折磨，纔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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