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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你夜奔 第43章 他的蘭嘉 在他的臂彎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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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蘭嘉
在他的臂彎安眠。

是遠遠拍下的一張照片,
當事人一無所知,流露出的姿態也是最放鬆自然的。

女孩像是熟睡了,身體疲軟,
毫無防備地貼靠在身邊人肩上。為使她靠得舒服些,
一旁的年輕男孩也將大半個身子傾斜過來,
與她腦袋相抵,發絲揉擦,
看在外人眼裡,
竟像是一對親密自然,
相偎相傍的情人。

晦暗的車廂內,手機螢幕熄了又亮,
亮了又再次熄滅。

孟岑筠微仰著頭,無力地向後倚,
領帶早在先前暴力扯開了,領口鬆散,露出一段冷瓷色的脖頸。雖未言語,胸膛卻始終明顯起伏著,氣息不穩。

明知會刺痛眼,他還是將那張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
因為違背本能,
那痛苦漫上來,強硬地侵占他每一根神經,簡直是痛徹心扉。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什麼時候這樣在意?又是什麼時候有了這樣強烈的嫉妒心?

這是一個兄長理應對妹妹產生的感情?

三十年的人生中,
他從未體會過這樣的感覺,
太陌生,如同陰濕苔蘚遍佈的禁忌之地,無法踏足,
無法求證,讓他根本沒有機會弄明白自己異樣的情意。

可就算不懂得,心裡卻一直有個聲音,很篤定地提醒又提醒。

蘭嘉,妹妹。

他的蘭嘉。

縱使安眠,她也應該在他身邊,在他視線範圍內,或者,在他的懷抱,在他的臂彎。

他絕不允許任何人貪戀她,覬覦她,搶走她。

因為她是他在世上僅剩的,唯一的家人。

妒忌與占有一齊作祟,孟岑筠隱忍著表情,勉力鎮定地打了個電話出去。

“查查這個人,務必仔細。”

對麵接到宋青渠的名字與照片,很快應下了。

與此同時,車子也停了,司機恭敬出聲:“先生,已經到易宅。”

孟岑筠直立起身子,將散落在座椅上的領帶捋平,一絲不茍地重新係好。

深呼吸一次,開門,熨燙筆直的褲腿從車內跨出。

易家是山水園林式宅邸,吸收了明清名園的建築風格,因為前幾代人的偏好與喜愛,建宅時,特地取用了許多榆園與耦園的造景手法。

孟岑筠望著庭院內亮起的幽幽燈火,整個人佇立在夜風中,像水墨畫中挺拔的墨色修竹。

剛才的不甘、鬱塞與妒念,統統被他剔除,嚴絲合縫地密閉在車廂內。

談正事時,他總是像換了個人似的。

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傭人開了門,孟岑筠輕車熟路地往裡走,花木曲徑,一步一景。

其實多年前,易氏夫婦初次帶他上門拜壽時,他就不由自主地喜歡上這裡。易宅清淨,婉約雅緻,待久了也不會有蓊鬱雜氣。雖然都是有根底的門庭,孟家卻終日壓抑,勾鬥又多,再怎麼堆金積玉,也終究是烏煙瘴氣,令人窒息。

可這次來,心境卻不同了。

興許他是外姓人,興許沒有蘭嘉陪同,興許當初的引領者都去世了。他孤身行走在這裡,卻找不到任何認同感。

孟宅不再是他的家,易宅同樣不是他的家,就算他曾經有過希冀,想過把這裡當做紮根之所,如今也不能了。

惟有蘭嘉,隻要她還在他身邊,不論哪裡,他纔算真的有一個家。

倘若有朝一日她知曉實情,她還肯認他嗎?她還會要他嗎?他簡直不敢想。

越往裡走,離真相越近,他越覺得自己像根浮萍,在微涼的空氣中搖搖欲墜,漂泊無依。

“岑少爺。”迎麵而來的人聲打斷他思緒。

來的是易宅管家淳於秀,身形高瘦的中年女人,菱形臉,吊梢眉,因為跟在老太太身邊多年,很有資曆和地位,平日裡總是一副不茍言笑的模樣,蘭嘉小時候也最怕她。當年他來老宅接蘭嘉時,也就是她,遠遠站著,攥著蘭嘉的手不讓她走。猶記得她那時眼淚汪汪地望著他,卻無能為力,不能夠近他的身。這根隱刺在他心裡紮了許多年,連帶著對這位管家也沒幾分好感。

儘管如此,孟岑筠還是沒失掉禮數,點頭應了聲:“秀姨。”

“老太太在蓮軒,讓我領你去。”

他“唔”了聲,兩人關係淡淡的,沒再搭話。

走到園子裡,一陣撲鼻的花香混著夜風拂麵而來。

晚香玉開了,空氣中懸浮著甜膩的脂粉氣。掃視一週,花圃裡還種了不少茉莉、白蘭、玫瑰、九裡香,正應時節,疏落有致地盛放著。

興許太久沒聞過花香,鼻敏感,嗅覺精準地捕捉到。孟岑筠蹙起眉,第一直覺是厭惡,蘭嘉不能碰花,家裡上上下下連片葉子都不能出現,偏在這裡,她易家的宅邸,肆無忌憚地開滿了顏色。

任何對她不利的事物,他都會有種天然的憎惡。

園子大,再往前走,便是山石水景。最近在修葺,關了閥門,假山瀑布沒流通,聽不見水聲,因而黑暗中的那一聲貓叫尤為明顯。

孟岑筠頓住腳步,微仰著頭向上看,隻見深灰的大岩石上正趴著一隻雪白的獅子貓,肥懶,很稀罕的鴛鴦眼,散漫地衝他“喵”了聲。

當這裡自家後花園似的,顯然不是外麵溜進來的。

秀姨見了,隨口解釋:“老太太養的,這些年獨居寂寞,大小姐又總是不回來,便養了幾隻來解悶。”

看見那貓,卻是換了副聲口,提高音量斥道:“吃飽喝足了,一天到晚見不到影子,野壞了!”

獅子貓彷彿是聽懂了,“嗷嗚”一聲發怒,蹬著腿跑走了。

孟岑筠也聽在耳朵裡,留了心,倒覺得她這話裡有雙重意思。

是在怨他將蘭嘉帶走了不回來?還是在恨他讓她享受不了天倫之樂?

他也莫名地升起一股怨氣。

蘭嘉不在身邊了,她可以種種花,養養貓,隨時隨地找人來解解膩,逗悶子,走了一個喬子穆,要搜羅來各式各樣的,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沒有蘭嘉,她照樣過得有聲有色,有滋有味。可他不行,這些年守著這一個目標過慣了,他簡直不知道沒她的日子要怎樣過活。為什麼偏要同他爭搶?明明這天底下沒有人比他更需要她!他在暗地裡緊咬著腮幫子,濃濃的怨恨直堆上來,彷彿所有人都要來搶走他唯一的心愛。

再怎麼談判與施壓,縱使不要臉麵又如何?他不會輕易放手。

孟岑筠緊繃著臉,看向紫檀木牌匾上的蓮軒二字,一階一階地走上去。

推開門,正前方,羅漢榻上坐著的老太太推了推眼鏡,親昵笑道:“小岑,來啦?”

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態度,孟岑筠心裡有點異樣。

他仍維持著麵上的恭敬,應了聲,徑自找了把圓背交椅坐下。

老太太吩咐傭人上茶來,便低下頭去顧自己的事了,空氣裡冷清清,像是故意晾著他。

孟岑筠隻好等著,擡眼打量周圍,四四方方的屋子,擺件不多,卻也古樸考究,一張羅漢床安置在窗邊,幾扇冰裂紋的梅花窗對開了一扇,那外麵是荷池,夏夜裡偶爾傳來幾聲蛙鳴。

窗外荷風陣陣,暖意輕薄的燈光下,老太太腿上平攤著一本厚厚的大相簿,正挨頁翻著,像是在找什麼。

傭人進來了,將兩盞茶擱在各自的小幾上。

孟岑筠揭開蓋子,天青釉的瓷杯裡漂浮著小菊花,花朵潔白,花蒂青綠,在熱水中脹大了,嫋嫋浮出清苦氣味。

“閒來無事種了些白菊,去年收了一小片曬乾,晚上不宜飲濃茶,正好泡一些。”

孟岑筠點頭,低頭抿了口。

老太太看他一眼,又道:“園子裡來了幾株花手鞠繡球,我準備親自移栽,小岑,不如你小住幾日,幫著我一起修修剪剪,如何?”

這是有意困住他?不讓他與蘭嘉接觸?孟岑筠沒作聲。

“許久未見你登門了,這次來,想必也滿腹疑問,不如趁著這幾天,我向你一一解答?”

她果然知道些什麼。

又想到自己本就是為求證來的,孟岑筠這才應下了。

孟岑筠起身接過,認真端詳著那張照片。

背景像是聖誕節,派對上,樓梯立柱上係著雪鬆花環與大紅蝴蝶結。一男一女並肩站在樓梯口,西服與白裙,很親昵地各抱一隻胖貓咪。看相片上顯印出來的時間,是上世紀八十年代。

他幾乎立刻就認出來了。

那兩人是年輕時的孟士淵與易含真。

醫院內,蘭嘉小腿抽動,忽然驚醒了。

不過小憩一會兒,竟然做噩夢,她還是無法克服待在醫院的不適感。

肩頸痛,蘭嘉伸手捏了捏,發現自己剛才一直靠在人家身上。

“抱歉!”她彈跳似的坐直身子。

宋青渠微笑著搖搖頭,示意無礙。

又看了眼時間,喃喃道:“已經這麼晚了。”

正巧這時門開了,兩個護士推著轉運床出來。

蘭嘉急匆匆地站起身,湊上前去關注著。徐心文已經醒了,一張臉蒼白浮腫,能看出吃了不少苦頭。

她鼻子沒來由的一酸,高興她平安,也心疼她。

兩人視線對上了,徐心文扯扯嘴角,很沒力氣地對她說:“去替我看看……孩子,可以嗎?”

蘭嘉點點頭。

護士要將徐心文轉入病房,才做完手術,擔心她獨自過夜,蘭嘉讓宋青渠去護士站諮詢請護工事宜,自己則去到同樓層的nicu。

到小視窗說明來意,又登了記,蘭嘉才被放進去。

裡麵是一溜的單獨小隔間,做了一麵透明的玻璃窗,方便家屬探視。挨個挨個找過去,終於找到徐心文的女兒。

蘭嘉趴在玻璃上抻著腦袋看,保溫箱裡的嬰兒經過一番照料,已經熟睡了。

她看到她細細的腳腕上係著白腕帶,因為還沒名字,所以寫的是母親姓名。

早產下來,那麼小,紅撲撲的,麵板嫩薄得近乎透明,像不足月的可憐貓崽。

小孩子的降生太不容易,是母親拚了命纔有的。

蘭嘉不由得想到已經過世的易女士。

她當時也是拚了命才生下她的。

蘭嘉手心貼在玻璃上,睜著水汪汪的兩隻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裡麵。

她全然沒察覺,不遠處立著的一個高大黑影,正用一種野獸蟄伏的眼神,緊密盯視著她。

作者有話說:和妹妹分開後,哥整天的內心os:蘭嘉,蘭嘉,蘭嘉,蘭嘉,蘭嘉,蘭嘉,我的蘭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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