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卿寧 第2章 上元佳節(二)
「七殿下說的不錯,」江卿頷首道,「殿下也莫要怪罪,臣女小時候生了一場大病,燒昏了頭,確實很多事情都記不清了。」
蕭璟並沒有理會她後麵這句看似解釋的話。「既然東西已經拿回來了,我們就先走了,謝過江二小姐仗義相助。」特地將『仗義』咬的很重,說完幾人便轉身走了。
蕭璟……
玉麵寒霜雪,青衣不染塵。
盛京之人好像是這麼形容他的,倒也貼切。
「你沒去過文昭院,小時候的事情又幾乎忘了個乾淨,如何一眼看出他們是誰?」街道上,二人並排走著,江寧自顧自地說道,「也是,就算你不問,爹孃也會提點幾句的。對了,剛才七殿下說的,是不是真的?開了春,你就要跟我們一同去文昭院了?爹好像還未曾與我們說過。怎麼他倒先曉得了。」
江卿不置可否,隻是說道:「不知道文昭院是什麼樣的,夫子們是不是都很嚴厲?世家子弟又有幾個好相與的。」
提到這個,江寧倒來了興致。
拍了拍胸脯,得意道:「這我可得好好與你說道說道了。」
文昭院的功課為六藝,即禮、樂、射、禦、書、數。一會兒說道教數術的蔣夫子在外看似嚴厲,其實課上是個愛開玩笑,假正經的小老頭兒,一會兒又說教射術和禦術的薛教諭,看似是個粗枝大葉彪形大漢,實則是一個很細心,關心學生的長輩。
又說到護國大將軍府上的一子一女顧行和顧玥都生的人美心善,江寧與他們熟識,到時候定要介紹給江卿認識。
說柳太傅的孫子孫女柳川和柳嫿,柳太傅如今站位不明,所以與他二人也不甚交集,不過好歹是見麵都會打招呼的。
再說道姚太傅,右相和毅國公府上那幾位,確是不敢恭維。如今局勢清明,說到底就是,姚家和毅國公以及右相如今都是站在江府對立麵的。
江寧就這樣說著,也不管江卿有沒有聽進去,而這些江卿實則也是知道的,隻是到底沒見過真人,依如今的局勢來看,記住自己的敵人是誰比記住自己的朋友是誰,重要得多。
不多時,已經趕上了江潯和秦言一行人,「阿爹阿孃!」江卿手上還拿著栗子糕卻也不忘向前麵幾人招手。
幾人聞聲轉頭,秦言關切地問道:「怎麼來的這樣晚?沒出什麼事吧。」
江寧剛要開口,便被江卿打斷:「鋪子裡人太多了,排了許久才買到。阿爹阿孃,我們快些回去吧,下雪了天太冷了,耳朵都要凍掉啦。」說完作勢撣了撣衣裙上的雪花,並給幾人使了眼色。
其實今年盛京城的冬天來得格外晚,也比以往暖和不少,也就是快開春才落了幾粒雪渣子。
「好,我們快些回去,可彆凍著我們寶貝卿卿啦。」江潯學著江卿的語氣打趣道。
幾人有說有笑的快步回了府。
到了府中,才讓江寧把事情一五一十說出來。
「卿卿很謹慎,這一點做的很好。陛下現與我們江家生隙,如今我們走到哪裡都會被暗線盯著,這裡麵不僅有陛下的人,還有旁的。」江潯頓了一頓,又說道:「還有一件事,這些年我們對外聲稱卿卿身體抱恙,如今也該好了。等開了春,卿卿就跟阿昭阿寧一同去文昭院念書習字。昭昭你是姐姐,記得多看著他倆。」
江昭點頭微笑道:「父親就算不說,阿昭也是知道的。」
江潯像是詢問似的眼神看著江卿:「卿卿,你……」
江卿認真地回道:「藏拙,我知道分寸的,阿爹。」
「你慣來是識大體顧大局的,阿爹相信你。」江潯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剛準備走,突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又回過身來,「對了卿卿,你花師父和遲師兄都來了信,放在你房間的桌上。」
江卿眼神變得澄明,開心地笑起來:「我知道了,阿爹。我這就去看!」說完飛快地行了禮,頭也不回地跑了。
江潯無奈地搖了搖頭,笑道:「這丫頭。也不知道我這麼些年,做的到底對不對。如今小丫頭要去文昭院,還真是讓人不放心。」轉念一想,又笑,「管他呢,卿卿開心就好。」
「潯郎你也彆多想了,當年已經是調查得不能再仔細了,才放心把卿卿交給花師父。再說了花師父的外祖,當年還是爹的救命恩人呢。如今卿卿也是出落得聰慧過人足智多謀,更是無須擔心。」秦言輕輕拍了拍江潯的背,溫聲道。
「是啊,父親,我也會好好看著卿卿和阿寧的。」
江潯看著江昭笑道:「好阿昭,你最是沉穩懂事,爹也放心。」
-----------------
『小阿寧,
快雪時晴,佳想安善,見字如晤。近來可好,聽安插在盛京的線人來報,你要去文昭元念書習字了,我們小阿寧什麼不會,那群迂腐古板的教習夫子,怎麼可能會有為師教得好。還望萬事小心,切莫讓人發現端倪。另有一事,你師兄近日下山了,算算日子,不過二十日就會途經盛京,我有話讓他帶給你,信裡不方便說。等你什麼時候回來,為師帶你上後山獵兔子去。』
——花綾
下麵一封看起來略新,而且封膠還未乾透,明顯是後寫的。
『阿寧小師妹,
久不通函,至以為念,見字如晤。近來可好,師父命我下山辦事,有話托我帶於你。不出半月就能到盛京,我會在鴻音酒樓旁的茶攤給你留下訊號,萬望留意。屆時,你且直接找到鴻音酒樓的掌櫃,她會帶你來找我。事畢之後,你可得請我吃盛京最好吃的佳肴,喝盛京最香最烈的美酒。』
——遲羽
看著兩封信落款旁畫得極其相似的豬頭,江卿沒忍住噗嗤笑了出來,無奈搖頭,這兩個人,還真是的。
思緒不由得飄遠,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山見師父師叔和師祖呢,說起來,已有大半年未見了。
八年前,時才八歲的江卿,因為貪玩翻牆出府時看到了院外騎馬飛奔的少年一襲紅衣,少年人獨有的意氣撞了她滿懷,少年束起馬尾,看不清相貌。
江卿想,自己以後,也定是這樣一個自由的,意氣風發的人,她想成為這樣。水麵的漣漪很快會消失,可心裡的波瀾隻會越翻滾越洶湧,等她反應過來急切地想要看清他的樣貌,可惜少年早已沒了身影。
她翻身出牆,朝著剛才的方向追去。
隻可惜還沒到城郊,便被人套上麻袋裝走了,那群人的腳程很快,水路陸路交替,等她醒來時,早已經不知道到了哪裡。那裡有很多小孩,跟她年紀差不多大,那個時候她還不明白為什麼大家都在哭。
她隻發現,凡是哭的人,到了飯點,旁邊留著絡腮鬍子的大叔不會給他們飯吃。其實夥食也沒有那麼差,路上的風景也還不錯。她掐著手指算了算日子,大概是十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