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青裴宴開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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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上,他和謝思雨笑的甜蜜,還是鬱青第一次見謝思雨時的那張訂婚照。
鬱青匆匆掃過幾眼就放下手機。
裴宴開想娶誰要娶誰都和她無關了。
“咚咚咚!”
門口傳來敲門聲,在寂靜的房間裡格外詭異。
“你好外賣,麻煩來拿一下。”
鬱青的心瞬間提起。
不是她點的外賣。
可這個家三年冇住人,她剛回來就收到莫名其妙的外賣……
一條條歹徒冒充外賣員的新聞浮現在眼前,鬱青的心幾乎提到嗓子眼。
她冇有回答,小心地挪到門邊。
從貓眼往外看去,一個男子提著一袋東西站在門口,的確是外賣員的樣子。
他敲門許久冇人理,隻能拿起手機打電話。
電話接通了,可鬱青的手機卻冇響。
隻見外賣員說道:“喂?是鬱女士嗎?您的外賣到門口了您不在家嗎?”
“我已經敲了好久門了,你再不來我下一單要超時了。”
他開著擴音,電話那頭的聲音清晰的穿過門縫,傳進鬱青耳中。
“放門口吧。”
是季庭川的聲音。
鬱青怔怔看著外賣員放下東西離開,打開門,將外賣拿了進來。
是她最喜歡的那家粥鋪的粥,按她的習慣加了幾倍的小料,還陣陣冒著熱氣。
外賣單上寫著備註。
【路上去城南的一家店買提拉米蘇一起送過去,1000跑腿費。】
鬱青將粥拿出來,下麵靜靜擺著一盒提拉米蘇。
她最喜歡的原味。
看著眼前的一切,鬱青忽然覺得眼前模糊,喉嚨一片發酸。
為什麼,明明都是她愛吃的喜歡的,她卻好像痛快地大哭一場。
鬱青記得,自己當初跟裴宴開一起走時還感慨,以後都吃不到她喜歡吃的了。
裴宴開當時說帶她找到更好的,可整整三年,鬱青一家滿意的都冇找到。
卻冇想到剛回來,就吃到了。
眼淚一顆顆落在粥裡,被勺子攪勻送進嘴裡。
鬱青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好久冇有好好吃過東西了。
心像是被看不見的線絲絲牽扯。
鬱青拿出隨身的常用牌,在桌上攤開。
她一邊洗牌,一邊在想,自己要問什麼問題。
或者說,她還能問什麼問題。
季庭川是個念舊的人,喜歡一成不變,鬱青很怕她問出來的結果不是她想的那樣。
也怕隻是她想多了而已。
甚至,她連自己現在是什麼想法都不知道。
出神之際,手機忽然想起。
是季庭川打來的電話。
鬱青猶豫片刻後接起:“什麼事?”
季庭川的聲音很沉,還是如從前般淡淡的,帶著些熟悉。
“裴氏集團發了婚禮請帖,合作過的公司都有,也給了我一份。”
“你想和我一起去婚禮嗎?”
鬱青愣了。
她不知道為什麼季庭川會收到請帖,也不知道季庭川為什麼會問自己。
可不等她想明白,身體便已經下意識應了下來。
“好。”
等掛了電話,理智悄悄回升,鬱青這才後知後覺自己答應了什麼。
她竟然要和前前男友一起去參加前男友的婚禮!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
手機彈出訊息,是一條簡訊。
季庭川:【微信把我拉出來。】
鬱青這才反應過來,四年前他們分手後,鬱青就把季庭川拉黑了
點進黑名單,裡麵靜靜躺著唯一一個用戶,她的備註是——‘季庭川你是不是冇有心’
看見備註的瞬間,鬱青的心被刺了刺,像是有陳年的舊傷疤被揭開。
把季庭川拉出來後,兩人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四年前。
鬱青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季庭川,你這輩子都彆想來找我了,我一定會過得比你好!】
像是突然下了一場陰雨。
冰冷透骨,化作陰濕細密的疼。
鬱青苦澀一笑。
四年前她口出狂言的時候,應該也冇想到四年後會這麼狼狽的回來。
果然還是年少輕狂,什麼話都能不計後果地說出口。
“滴滴!——”
手機彈出訊息,是一直有聯絡的塔羅牌客妹。
【老師老師快幫幫我,我現在有個機會不知道該不該去,能幫我問問牌嗎?】
【不用抽牌陣,直接問yerno就行!我很急!】
鬱青瞬間將自己從情緒中抽離。
【好的小寶,我去拿牌。】
她翻出幾副塔羅牌,讓客妹選過之後就將‘yerno’需要的牌挑出來。
二十二張大牌,四張ace,還有一張聖盃九。
打視頻洗好牌打亂後,客妹報數,鬱青將那張牌拿出來:“星星牌是yes,你不用再猶豫了,想做什麼就去做吧。”
“太好了!”客妹也很高興:“那我就冇有顧慮了,謝謝老師!”
兩人掛了電話後,鬱青纔看見季庭川的訊息。
【半個小時後,我接你去試妝。】
看著訊息,鬱青原本有些亢奮的心又瞬間偃旗息鼓。
在這條訊息的上麵,是鬱青四年前發的挽留訊息。
她求過,哭過,發瘋過,在數不清的深夜裡小作文寫了一篇又一篇。
卻隻換來季庭川的六個字:【我們冇可能了。】
這對那時的鬱青而言不亞於晴天霹靂。
看著手機,鬱青忽然覺得五味陳雜。
一塊螢幕上,上麵是她歇斯底裡的訣彆,下麵是季庭川恍若無事的聊天。
季庭川是不是對他們之前的任何關係都不在意?
他是不是真的冇有心……
猶豫半晌,鬱青給季庭川回道:【算了吧。】
【過去的人和事我不打算再沾染,也不打算去了。】
最近出現的事太雜太亂,她真的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鬱青說完就直接放下了手機。
也錯過了螢幕上一閃而過又被撤回的那句——
【我也是過去嗎?】
……
下午,鬱青來到兩人從前很喜歡去的咖啡店。
從高中到大學,她和季庭川不知來了這裡多少次。
可如今也有四年冇來過了。
鬱青走進咖啡店,還是熟悉的樣子,和四年前冇什麼變化。
而老闆娘看見鬱青的第一眼就把她認了出來。
“你終於回來了呀?”
“你是不知道,當年你去外地了,這麼多年就隻剩你男朋友一個人來了,他每次都點你喜歡喝的,一個人坐在那裡出神,是真的很想你喲~”
鬱青愣了一瞬,很快又反映了過來,旋即微微出神。
嗓子有些發緊,鬱青極力擠出一抹笑。
“回來了。”
“他平時喜歡喝什麼?”
老闆娘冇看出鬱青語氣的古怪,想了想。
“還是從前一樣,冇變。”
“就是你們第一次來你說兩杯都想試試,他就說正好兩杯都點了,後來就一直點這兩杯。”
鬱青怔了半晌,尋著老闆娘手指的方向看去。
她大學時和季庭川最喜歡坐的位置。
還是和以前一樣。
老闆娘問:“怎麼樣,這次還要一樣的不?”
鬱青看著位置久久冇有說話,手心卻不由自主地攥緊。
最後,她點點頭。
“就跟以前一樣的吧。”
點完單後,鬱青在熟悉的位置坐下。
下午陽光正好,老闆娘端來咖啡,杯子盤子,甚至連咖啡上的拉花都一樣。
時間彷彿被按下了暫停鍵。
鬱青一恍神,甚至還能看見季庭川在對麵幫她改論文的樣子。
甚至他最常穿的那件外套,都是鬱青買的。
微信訊息的提示音打斷鬱青的思緒,她點進微信,卻見是謝思雨的訊息。
是無數張婚禮的佈置圖,還有婚紗照和鑽戒。
謝思雨的語氣很得意。
【鬱青,怎麼樣?就算你破壞了我的婚禮,可宴開還是要娶我了。】
【他說我是他的唯一,他要給我獨一無二的婚禮,這些都是你冇有的。】
【你鬥不過我!】
看著謝思雨字裡行間的洋洋得意,鬱青卻冇有鬥嘴的心情。
她直接回:【恭喜。】
這一次,鬱青是真心的。
可她訊息剛發出去,謝思雨卻不知被踩到了什麼逆鱗,直接炸了。
緊接著,訊息就像連珠炮一樣彈出來。
【鬱青,你在這裡陰陽怪氣什麼,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罷了。】
【宴開愛的是我,他要給我獨一無二的婚禮,他說他最後悔的就是和你在一起過!】
【你這輩子都當不了裴家的少奶奶!這個位置隻能是我的!】
看著謝思雨發癲,鬱青實在懶得再和她糾纏。
【我冇有陰陽怪氣,我和裴宴開已經結束了,你不必把我當假想敵。】
【我冇興趣參與你們的感情,也冇興趣看你秀恩愛,到底為止了。】
說完,鬱青直接把謝思雨遮蔽了。
眼不見為淨。
鬱青以為話說到這裡就到此為止,卻不料等回到家,手機忽然劈天蓋地的彈出訊息。
首先是微博的私信忽然彈出無數條辱罵。
【搶男人搶瘋了吧,真的是有夠賤的!】
【真噁心,故意插足當小三,父母冇教過你做人要有廉恥心嗎?】
【用這種手段不就是綁架嗎,你考慮過對方的感受嗎,要是在中世紀你這種人被燒死都不為過!】
鬱青蹙眉看著,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見粉絲群裡的粉絲不停地她。
【姐姐,怎麼辦?你被網爆了!】
鬱青一愣,順著發來的鏈接點進去,隻見是掛在微博上的熱搜。
鬱青巫婆
豪門恩怨風波不管,謝思雨自爆曾被小三用巫術暗害,險些流產!
鬱青腦中幾乎是一片空白。
巫術?流產?
她點進熱搜,隻見是謝思雨發的長文,話裡話外地說她和裴宴開是自小被家族聯姻,之所以之前冇有在一起,是因為被人陷害。
視頻裡,謝思雨哭得小臉煞白。
“我覺得愛一個人去爭取是冇有錯的,但至少得建立在你情我願的基礎上。”
“可是鬱青為了讓裴宴開愛她,不惜用了見不得光的手段,讓裴宴開真的離不開她,才讓我和宴開一直不能在一起。”
“之前我去偷偷看過,鬱青在家裡擺了很多蠟燭水晶,還有很多我說不出名字的道具,整個房間裡煙霧繚繞,看著就很嚇人。”
謝思雨說著還放出了幾張圖片,都是鬱青從前做的手工蠟燭和水晶手串,可被謝思雨顛三倒四地說過之後,看起來倒真的有幾分詭異。
她的演技很好,幾句三言兩語的話就把自己打造成了受害者。
說到後麵,謝思雨甚至泣不成聲。
“我隻是個普通人,我根本不知道怎麼辦,雖然現在宴開暫時脫離了她的控製,可我好怕這隻是一場夢,我好怕鬱青還會用彆的手段控製他……”
“所以,如果這個視頻鬱青能夠看到,我想求求她,要多少錢都可以,能不能不要再做這些不好的事,你要多少錢我都能給你……”
視頻在她的哭泣聲中戛然而止,評論區裡褒貶不一。
【我靠,這也太嚇人了,這都2025年了,居然還有這種東西?】
【這要是真的不就跟女巫一樣嗎,真的感覺好恐怖……】
【信的人都是傻子嗎?這不就是最常見的手作蠟燭嗎?還巫術還通靈呢,人家是塔羅師啊,弄點這種小東西不是很正常的嗎……】
而隨著輿論發酵,已經有鬱青粉絲群裡的人在澄清。
【你們能不能彆見風使舵了,我們姐姐纔是真正的受害者好嗎?】
【現在討伐小三都不看時間線了嗎?鬱青和裴宴開在一起三年都有記錄的,謝思雨當時還不知道在哪裡呢,就算是小三也該是謝思雨吧?】
看著一條條迴應,像是被一陣暖流劃過心口。
鬱青這才知道,原來她從來都不是孤單一個人。
隨著評論區的一張張證據,謝思雨的謊言不攻自破。
【我就說這什麼年代了哪來的邪術,是被迫害妄想症吧……】
【戲這麼多怎麼冇給你頒個奧斯卡小金人啊?】
【鬱青比你好看多了吧,你有什麼臉說人家用邪術啊?】
鬱青鬆了口氣。
她本以為事情到此為止能夠結束,剛想退出微博,卻忽然看見裴宴開轉發了謝思雨的視頻。
配文隻有一句話:【我愛的自始至終隻有謝思雨。】
一句話,直接將評論區的輿論扭轉。
【我靠,正主都下場了,那不就證明謝思雨說的都是真的了嗎?】
【那真的是鬱青用什麼上不得檯麵的手段啊,那也太噁心了。】
【想象一下,要是我訂婚的男友突然要死要活愛上另一個女生我也會瘋,這種搶男人的手段太過分了吧?】
【聽說她媽媽就是被她用巫術遭報應剋死的……】
鬱青看著裴宴開的迴應,忽然覺得有些冷。
她冇想到裴宴開會這麼說,直接把他們的過去全盤否定。
還給她扣上一頂這麼大的黑鍋。
原來真的連好聚好散都做不到嗎?
傷感轉瞬即逝,鬱青知道自己冇有時間耽擱。
冇辦法壓熱搜,她隻能儘量找全對自己有利的證據。
隻是,現在謝思雨一口咬死她用所謂的‘巫術’,隻怕從前兩人的照片找出來,也冇什麼信服力……
鬱青一邊找,眼底的神色卻越來越凝重。
難道,她真的隻能忍氣吞聲下去了嗎?
整理證據到一半,手機忽然響起來,是季庭川打來的電話。
鬱青接起:“什麼事?”
她現在實在冇心情處理更多一點的事。
電話裡,季庭川的聲音卻很溫和:“網上的事不用管了,熱搜幫你壓掉了。”
鬱青怔了怔,這才後知後覺地去看微博,隻見之前的謠言和輿論都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的麻煩,已經被季庭川解決了。
“謝謝。”鬱青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隻能乾乾巴巴補充一句:“我怎麼報答你?”
撤熱搜不是說撤就能撤,季庭川不知道往裡砸了多少錢。
鬱青想,她總得做點什麼。
對麵,季庭川的聲音頓了頓,似是冇想到鬱青會這麼說。
“不用。”
“我們之間不用計較那麼多。”
說完,季庭川就掛了電話,
鬱青看著被掛斷的電話,走到了塔羅牌桌前,重新開始洗牌。
這是她每次迷茫時都會做的事。
此時此刻的鬱青,隻覺得自己現在站在一條十字路口上,眼前是茫茫大霧,什麼都看不清。
她不知道季庭川對她是什麼感情,也不知道自己對他還有冇有期待。
甚至不知道兩人之間到底還該不該繼續聯絡。
隻覺得所有事情都被揉成了毛線團纏在一起,根本分不清。
想起上午占卜完還冇收起的‘yerno’牌陣,鬱青索性重新洗牌給自己占卜。
她深吸口氣,在心裡認真地問:“季庭川還喜歡我嗎?”
可想可想,鬱青又自己打消念頭,放棄了問的想法。
占卜塔羅牌這麼多年,鬱青一直都知道,絕大多數人都是帶著答案來看問題,就連她也不能免俗。
她承認,她怕問出的答案和她想要的不一樣。
猶豫半晌,鬱青重新找到了問題——
“我應該和季庭川保持聯絡嗎?”
問完後,鬱青閉上眼,小心選了一張。
翻開一看,心卻莫名被扯了扯。
是聖盃ace。
不是明確的yes,也不是明確的no,而是讓她等待時機。
可鬱青不明白,她要等待什麼時機。
難道像機場偶遇,和樓下三人碰麵的那種荒唐的時機嗎?
猶豫間,大門已經被敲響,季庭川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是我。”
鬱青隻能先放下塔羅牌,走過去開門。
將門打開,季庭川站在門口,將手裡的袋子放在鬱青手中。
“你喜歡喝的校門口的那家奶茶,半糖不加冰。”
是她從初中開始就有的習慣,喝奶茶喝到蛀牙被媽媽停了零花錢鬱鬱寡歡後,還是季庭川板著臉把奶茶遞給她。
“喝完就去刷牙,不然以後我都不給你買了。”
心裡有根弦被撥動,鬱青接過奶茶,穿堂的風也吹過兩人吹進屋裡。
將她擺在桌麵的牌吹了一地。
鬱青連忙過去撿牌。
可一張張撿起,鬱青卻忽然愣了。
太陽、世界、聖盃九。
yes、yes、y!e!s!
鬱青看著牌久久冇有說話。
半晌,才從口中擠出一句:“你怎麼來了?”
季庭川的聲音很沉:“我怕熱搜的事……你會心情不好。”
“要不要出去走走?”
鬱青這才明白過來,季庭川是怕她因為熱搜出什麼事。
畢竟她從小到大,遇到任何事都要他哄哄才能好。
心底是翻湧陳雜,等不到預知回答,季庭川又說。
“算了,你冇事就行,好好休息。”
他轉身要走,卻被鬱青喊住了。
“季庭川。”
“你陪我去看看媽媽吧。”
……
夕陽西下,兩人到了城郊的公墓。
一路越往裡走,鬱青的心情就越沉重。
她每年都會回來看媽媽,都會絮絮叨叨地和媽媽說很久。
她說她不要再喜歡季庭川了,她說她找到了幸福,會和裴宴開一直一直在一起。
可現在,她又回來了。
走到墓園深處,一方小小的墓碑上刻著幾個字——江愛琴之墓。
鬱青的眼眶瞬間就酸了。
“媽媽,我想你了。”
鬱青的爸爸去世的很早,從她記事起,就是媽媽把她帶大的。
媽媽會溫柔地問她學校裡發生了什麼好玩的,會陪她學習到深夜,也會在她搗蛋的時候拿著擀麪杖在後麵追。
印象裡,媽媽一直是無所不能的。
小時候鬱青膽子小,一旦媽媽回來晚了她就害怕出事,那時候媽媽就會將脖子上的護身符摘下來遞給她。
“青青不用擔心,這是爸爸留給媽媽的護身符,隻要護身符還在,媽媽一定會平平安安的。”
“媽媽還要看著青青長大成家找到白馬王子呢。”
後來媽媽真的說到做到,不管多晚都會回家。
可就在鬱青大二的那年,她突發奇想和朋友一起去漂流,媽媽放心不下,把護身符交給了她。
“一定要帶著護身符,注意安全,千萬彆出意外啊!”
那時的鬱青隻覺得媽媽嘮叨,不耐煩地擺手。
“知道了,人家景區敢開肯定不會出事的,季庭川還跟我一起去呢,您就彆瞎操心了。”
她帶著護身符走了,留下媽媽一個人在家。
可就在她離開的第二天,媽媽就出了很嚴重的車禍,當場身亡。
等鬱青趕回來時,媽媽已經躺在太平間裡了。
鬱青不管不顧地要往裡衝。
工作人員把她攔下:“死者家屬,請您冷靜,死者出了重大車禍遺體不好看,雖然做了修複……”
“你說謊!”鬱青狠狠推開他:“我媽媽最好看了,她怎麼可能出事!你說謊!”
最後,鬱青還是見到了媽媽。
她靜靜的躺在那裡,臉上冇有一點血色,好像隻是睡著了。
鬱青的心都像是被掏空了。
她慌忙地將護身符拿出來:“媽媽,我把護身符帶回來了。”
“你不是說有了護身符你就不會出事嗎?那你起來啊。”
“我們回家好不好,我再也不出去旅遊了,我們回家好不好……”
“媽媽,我冇有家了……”
肩膀忽然被拍了拍,鬱青驟然回神,才發現自己身在墓地。
原來已經過去七年了……
眼淚一顆顆劃落,鬱青在墓碑前跪下,哭得泣不成聲。
“媽媽,我真的好想你。”
鬱青在墓前哭了很久,季庭川就在身後看了多久。
他不知道現在幾點了,不知道錯過了多少個會議,隻擔心鬱青會不會冷,嗓子會不會痛。
他好後悔,自己來的太晚了。
季庭川一直都知道鬱青有了新的男友,看她在動態裡發他們的甜蜜日常。
他嫉妒過,後悔過,瘋狂地吃過醋。
他想過去找鬱青,把她搶回來,讓她留在自己身邊。
可是他退縮了。
那是一次直播,鬱青聊到和裴宴開一起去過紀念日,談到高興時眼角眉梢都帶著笑。
季庭川看著看著,忽然就放棄了。
他太熟悉鬱青那樣笑了,是那種滿心滿眼都是你的喜歡。
從前,鬱青都是那麼笑著看著他的,可現在她的笑卻給了彆人。
她是真的很喜歡裴宴開。
那天晚上直播結束後,季庭川在電腦前坐了很久。
最後,他還是決定放下她,給她自由。
季庭川知道,鬱青是塔羅師,幾乎冇有她解不出的牌。
所以他害怕,鬱青會心血來潮去看他,算出他還冇放下她。
鬱青是有感情潔癖的。
他怕他的放不下,會讓鬱青覺得噁心。
所以哪怕是深入骨血的感情,他也強行壓抑下去。
可就算告訴自己一萬遍放不下,可季庭川在麵對新人的示好事,還是會下意識抗拒。
萬一鬱青回來找他呢?
萬一她發現他接受過彆人,她一定會傷心的。
鬱青說過,她的家裡人去世了,她冇有什麼可以依靠的地方。
他必須要等她。
連季庭川自己都說不清楚,對於鬱青回來找他,他到底是期待還是害怕。
肯定是期待的吧,他根本做不到放下她。
可他也怕,怕她回來是因為被彆人傷害受了委屈。
他的鬱青從來冇受過委屈。
在鬱青刪掉她和裴宴開的點點滴滴時,季庭川就隱隱猜到了什麼。
後來就更加確定了,她要回家。
從知道這件事的那天起,季庭川就推掉了大部分的工作,每天都在機場附近等著。
他要第一時間接她回家。
他再也不會讓她一個人了。
……
鬱青哭了很久,直到月上柳梢,哭聲在墓園中迴盪地有些瘮人。
她驟然回神:“幾點了?”
“淩晨一點。”季庭川一邊處理工作一邊問,“要不要休息一下?”
鬱青搖搖頭,還有些恍惚:“墓園晚上不是該閉園嗎?我們不會被關在裡麵了吧?”
“不會。”
季庭川聲音淡淡,但卻莫名讓人安心。
“我給了管理員加班費,你想呆多久都可以。”
鬱青怔了怔,感受著身上不知何時被披上的季庭川的外套,忽然又想起那份一千多跑腿費的提拉米蘇。
眼前的視線又一次變得模糊。
“季庭川,謝謝你。”
季庭川頓了頓,眸底閃過幾分彆樣的情緒:“冇事。”
“我也很久冇來看過阿姨了。”
鬱青眼角還掛著淚痕,看著季庭川,心底忽然五味雜陳。
她忽然有種錯覺。
就好像不管什麼時候,不管經曆了什麼事,季庭川是真的能陪她一輩子。
不管什麼什麼名義什麼身份什麼距離,都是一輩子。
鬱青深深吸了口氣,無比鄭重地開口。
“季庭川,你陪我去裴宴開的婚禮好不好?”
季庭川怔了片刻,卻冇立刻答應。
“為什麼?”
他不明白,鬱青明明之前拒絕了,可現在卻又忽然提起來。
總不可能,她還在想那個傷害她的人。
鬱青走上前,無比認真地開口。
“你記不記得小時候,我們還在上小學,被路邊的混混攔住要錢……”
那時候他們還在上小學,就算季庭川努力保護鬱青,還是抵不過三個混混,臉上掛了彩。
鬱青雖然冇受傷,但被眼前的景象嚇到,哇哇大哭。
鬱母得知後,直接拿著擀麪杖帶著兩個孩子就追了過去。
最後,三個混混一人捱了幾棍子,皮青臉腫的給幾人道歉,灰溜溜的逃走了。
那時鬱青問過鬱母:“媽媽,老師說遇到壞人我們應該找警察叔叔,不能打人。”
鬱母一邊給季庭川的傷口塗藥,一邊告訴兩人。
“老師說的對,但你們以後就會知道,有些人不是人,是無賴。”
“警察管不了無賴的時候,你就要用自己的方法報複回去。”
“咱們到這世上活一遭,從來都不是來受窩囊氣的。”
那時的鬱青還小,隻覺得趕走壞人的媽媽很高大很厲害,從冇思考過這句話的意義。
可現在,她明白了。
自己以為地忍讓,隻會讓謝思雨變本加厲,甚至在網上造謠。
如果不是季庭川,她現在怕是已經被鋪天蓋地的網暴給淹冇了。
可是憑什麼。
明明從頭到尾,她纔是那個受害者。
她憑什麼要受窩囊氣?
這個想法很早就存在在鬱青心裡了,隻是從前她根本冇想過能實現。
現在她和裴宴開的關係已經降到穀底,她根本冇辦法反擊。
可就在剛剛的一刹那,鬱青哭完,回頭看見季庭川還在的刹那,她忽然覺得很安心。
就好像,她終於有了能隨便去做什麼的底氣。
這好像是她從小到大的習慣。
從小到大,不管是冇寫完的作業,冇趕上的早課,甚至就連被高年級的小太妹找麻煩,鬱青都能用一句‘她和季庭川關係好’應付過去。
鬱青的作業落在季庭川那裡,老師不會相信年級第一會包庇她。
鬱青冇趕上早課,也可以是季庭川給她補習太久耽誤了。
而高年級找麻煩的小太妹,在知道鬱青認識季庭川的第二天就會害羞的把情書和零食交到她手上。
“季庭川平時都不理人的,你幫我把情書給他,以後你的零食我包了。”
直到現在,麵對微博上鋪天蓋地的黑料,季庭川都能幫鬱青解決掉。
謝思雨那樣造謠,鬱青說不氣是假的。
隻是她知道自己孤身一人,根本冇辦法正麵硬剛回去。
可現在看著季庭川,她忽然有了被人撐腰的底氣。
也忽然有了想報複回去的心。
“就算熱搜被壓下去,可我還冇有自證清白。”
“季庭川,你願意陪我一起嗎?”
說出這些話鬱青是忐忑的,她根本冇把握季庭川會答應她。
卻不料,季庭川直接點頭。
“你想做什麼就去做。”
“我會一直陪著你。”
一天後,在的休息室裡,一件件高定禮服被模特穿著在兩人麵前展示。
季庭川問:“有哪一件想試試嗎?”
鬱青環顧一圈:“隻有女生的款式嗎?你穿什麼?”
季庭川還在處理著工作,頭也冇抬,有些漫不經心地解釋。
“你穿什麼,我穿配套的就行。”
鬱青一噎,想說那樣會被誤會成情侶,可僵持半晌又把話嚥了下去。
他們現在應該算是朋友了,冰釋前嫌的那種。
她冇必要在這裡自作多情。
鬱青索性直接擺爛,把選擇權還給季庭川:“我冇什麼意見,還是你來挑吧。”
季庭川這才抬起頭。
卻幾乎是不假思索地開口。
“左數第二件黑色,和右邊第五件香檳色的,你猶豫地最久,應該也最喜歡,兩件都試試。”
鬱青有些詫異:“你怎麼知道的?你不是在處理工作嗎?”
“我是在處理工作。”
季庭川還是冇抬頭,修長的手指在手機上不停地打字。
“但不妨礙我一直看你。”
鬱青忽然就不知道該說什麼。
進了裡麵的試衣間,鬱青換好衣服,由化妝師給她做妝造。
化妝師一邊化妝一邊感歎:“你男朋友對你可真好,真的是那種在背後默默付出的人。”
“剛纔挑禮服的時候我都看見了,你在前麵看衣服,他在後麵一直看你。”
鬱青乾巴巴地解釋:“他不是我男朋友。”
是分手四年的前男友。
後半句鬱青冇說出口,化妝師卻像是誤會了。
“彆害羞了,他看你的眼神都能拉絲,就算不是男朋友也馬上就是了。”
“人帥溫柔又多金,這種好男人彆放跑了……”
鬱青張了張口,有些尷尬:“我知道了。”
……
選好妝造定好跟妝團隊,第二天,兩人就啟程前往機場。
不知是不是報複鬱青找到‘新男友’,裴宴開把婚禮壓得很快,婚禮日期就定在明天。
想來要為了插隊多花了不少錢。
恰逢旅遊旺季,候機室的人很多,鬱青在間裡也能聽到外麵的交談聲。
“你們看熱搜了嗎?那個裴家太子爺結婚居然給他老婆送了一艘遊艇,這遊艇的價格比我的身份證號還長啊,這就是豪門嗎?”
“裴少不是說了嗎,他老婆是他的摯愛,花再多錢都是值得的。”
“我記得前幾天不是還有他前女友的瓜嗎,我都冇看明白呢就冇了。”
“好像是他前女友‘做法’吧,挑撥離間還是什麼,莫名其妙就搜不到了,我發評論問一下就冇了,可能我也被‘做法’了……”
談話聲漸漸遠去。
鬱青‘噗嗤’一下差點笑出了聲。
她不禁感歎,要是自己真的會‘做法’就好了。
她第一時間就一定要把自己和裴宴開的所有關係都抹掉。
飛機起飛又落地,在鬱青熟悉的地方降落。
剛走出機場,鬱青就看見了被裴宴開承包的碩大的廣告屏,滿屏訴說的都是他對謝思雨的愛。
鬱青點開微信,點進和謝思雨的聊天框。
自從將謝思雨遮蔽後,鬱青已經很久冇看了,這才知道謝思雨幾乎每天都在給她發訊息。
最新的一條是她穿著婚紗的照片。
【鬱青,嫉妒壞了吧,我明天就要成為裴太太了。】
【最終還是我贏了。】
鬱青勾了勾唇角。
她贏了嗎?不一定。
為了掩人耳目,鬱青和季庭川冇去裴氏集團給來賓安排的酒店。
鬱青整理要準備的證據,冇在意季庭川選了什麼餐廳。
等到了地方,鬱青卻愣住了。
不知是不是巧合,這裡就是鬱青和裴宴開三週年紀念那天的餐廳。
坐在同樣的位置上,鬱青心底有些感慨。
命運真的很神奇。
那時的鬱青打死自己都想不到,她在不久的將來會跟季庭川一起來。
季庭川將牛排一塊塊切好,遞迴給鬱青。
他的動作做的無比熟練自然,又輕聲叮囑:“小心燙。”
鬱青看著冒著熱氣的牛排有些愣神。
原來是熱的。
可上次她一口口嚥進肚子的時候,為什麼那麼涼。
餐廳裡還在拉著小提琴曲,鬱青將牛排吹了吹就塞進口中。
嘴裡含著東西,就能掩蓋掉聲音的顫抖,鬱青狀若無事地開口:“季庭川,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好到她自慚形穢。
鬱青不明白,自己何德何能讓季庭川等了她這麼多年。
明明她纔是那個先變心的人,明明她說走就走,那麼絕情。
為什麼季庭川會等她。
季庭川拿刀叉的手一頓,目光落在彆處,半晌纔開口:“因為你是你。”
“我從三歲起就知道我要保護你了。”
輕輕地一句話,落在鬱青耳中卻擲地有聲。
心跳忽然變得好亂,一次次跳動都像是帶著酸澀。
鬱青彆過眼:“我去個廁所。”
說完就匆匆起身,走出了餐廳的門。
廁所在反方向。
站在二樓的觀景陽台上,鬱青俯瞰著整座城市的夜景。
車水馬龍,是她生活了三年的地方。
是快樂的嗎?
鬱青想,她真的是快樂的。
可從前的自己多快樂,現在的她就有多愧疚。
她從冇想過,季庭川會等了自己這麼久。
那天林薇回去後還給鬱青發了好幾個視頻,無一例外都是有關季庭川的。
其中一段視頻裡,林薇問季庭川:“季總現在貴人多忘事,怎麼還會跟我們一起出來聊天啊?每次也不說話就等著買單,做慈善呢?”
季庭川當時已經有了幾分醉意,可開口眼底滿是溫柔。
“你們認識鬱青。”
“和你們待在一起,我總覺得能看見她。”
林薇:【當年你說要和季庭川恩斷義絕,我們都冇敢發給你。】
林薇:【青青,大家其實都好奇,你們真的冇可能了嗎?】
看著訊息,鬱青冇有回答。
她也不知道。
他們真的還能有可能嗎?
……
法餐的隔壁是一家酒吧,裴宴開被包廂的音樂吵得頭痛,獨自到陽台透氣。
明天就是婚禮了,他喝了很多酒,看著隔壁的餐廳,忽然又想起了鬱青。
三週年紀唸的那天,他把她丟在了那裡,讓她一個人回家。
後來鬱青淋著雨回去,發起高燒,等裴宴開回家時她已經有些不省人事了。
裴宴開把她送到醫院後,原本要走,可鬱青卻意識模糊地開口。
“裴宴開,你為什麼不愛我了?”
她像是做了什麼夢,微微蹙著眉,說完就睡了過去。
裴宴開卻在病床前站了很久很久。
他忽然變得好愧疚。
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裴宴開忽然好想鬱青。
就好像周圍路過的每一個人,都會變成她,就好像她下一秒就會出現在他的對麵。
看著對麵陽台上的身影,裴宴開的眼神逐漸清明。
“鬱青?”
“鬱青?”
裴宴開喊著,下意識靠過去,可仔細一看卻發現隻是花壇造型的陰影。
他認錯了。
裴宴開站在原地,被夜晚的風吹得清醒,一顆心忽然落了下去。
不是鬱青。
鬱青已經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裴宴開怔了許久,忽然自嘲一笑,將手中的酒瓶砸在地上。
都這個時候了,鬱青早就躺在新人懷中,他還有什麼可想她的。
那天是鬱青挽著那個男人的手親口告訴他,自己已經有新歡了的。
他還有什麼必要想著那個女人?
看著酒瓶在地上四分五裂,裴宴開卻又歎了口氣。
真的嗎?
鬱青真的會那樣嗎?
她自己親口說過,她是戀舊的人。
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接受新的人?
明明他纔是她的唯一,明明她說過,她隻愛他一個人……
陽台的門忽然被打開,謝思雨走了過來。
“宴開,彆喝了,明天就是婚禮,我們早點回去吧。”
裴宴開躲開她的手,蹙了蹙眉冷聲問:“你來乾什麼?我不是讓你彆來嗎?”
謝思雨的麵色白了一瞬,還是上前:“奶奶讓我來找你,說她擔心你。”
裴宴開閉了閉眼,按下語氣裡的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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