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神的新衣 蓮葉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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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葉之下
烈日當空，萬裡無雲。
田地間的作物因為炙烤，葉子都懨懨的。
蓮歌疾步走在路上，毒辣的太陽如此刺眼，照得她頭皮發燙。
這個點田間又熱又悶，冇什麼人，蓮歌冇走幾步後背也捂出一層汗。
煩死了，顧前不顧後，哪哪都不得勁。
現在她隻想抱住一個大冰塊，壓一壓暑氣。
不遠處有棵大樹搖晃著樹枝，地上鋪滿了一層樹影，先避一避暑氣吧！
蓮歌就像看到了救星似的，想也冇想就朝大樹跑了過去。
涼風一陣陣吹來，樹大招風，這句話果然冇錯，蓮歌坐在樹下小憩一會，身子上的不適感已經煙消雲散，痛快多了。
緩過來後，蓮歌隻覺得四肢疲乏，索性閉上眼，任由風吹，倒也痛快！
她心裡藏著事，柺杖奶奶的話和怪異的柴火灶，這事她一個人解決不了，還是要找個幫手。
腦海中的人選，幾乎是立馬就浮現出來。
大地之子，生生不息的仙靈，擁有至高無上的力量。
他孤單地行走在大地上，心如冰凝，不愛與人來往，僅有的一次合作，就是和雨神共戰毒雲，成功後卻雙雙隕落。
坊間街頭關於他的傳說很多，說他權勢滔天，統治著一座地下城，說他神情冷漠，不茍言笑，有一千條腿，一萬隻胳膊。
瞎扯，全是瞎扯淡！
坊間傳說不可信，誰能想到那個終日嬉皮笑臉的錦鯉竟然會是大地之子。
至於腿和胳膊嘛……
打石頭精時，萬裡曾短暫地恢複過人形。
當時他全身精光，雖然隻瞥到上半身，但蓮歌連他腰上的肌肉線條都看得一清二楚，身上不僅冇有那些多餘的胳膊和腿，體形甚至稱得上十分完美。
“咳咳！”
不能細想，蓮歌突然咳嗽起來，全身不自在，鼻子一熱竟流下幾滴鼻血來。
就這會功夫天色突然大變。
原本萬裡無雲的天空，飄過來一大塊濃墨般的雲，狂風四起，電閃雷鳴，泥土沙礫捲到了天上，太陽刺眼的光也消失了。
身為雨靈子的蓮歌，可太瞭解這是怎麼回事了。
小蕩蕩村馬上要下雨了，這場雨來勢洶洶，十分迫切，一看就是行雨簿上規定的時間快超了，雨靈子們手忙腳亂一股腦趕進度。
豆大的雨點瞬間落下，蓮歌冇有帶傘，隻好把手搭在腦袋上避雨，她忍不住埋怨：
“這是誰在行雨？能在訓練室練好了再來嗎？”
冇有征兆的魯莽行雨，不知會給人們帶來多大的麻煩！
不過說了也白說，這裡不是積雨層，自己也不是從前的四組組長，這些事她都管不到了。
百轉千回的思緒，最後都化成了一聲歎息。
蓮歌紮身衝進雨幕！
冇跑幾步，迎麵有一高大男子撐著張巨大的蓮葉款款走來，那張蓮葉把他和周圍的事隔絕開，他低著頭，麵目掩藏在綠色之下，無法看清。
大雨滂沱，他的腳步卻不緊不慢，自成一派。
那雙長腿慢慢跨過一個個水坑，淺色的鞋子遇到水卻不染泥沙，狂風吹得大樹東倒西歪，可他腰上原本應該隨風四處飄逸的封帶，就像焊在衣服上似的，紋絲不動。
狂風暴雨影響不了他半分，他處於一個和蓮歌不一樣的世界。
可能是蓮葉成精了？
田間的小路堪堪容納二人通行，蓮歌這樣想著，快速從他身邊掠過。
手上的落雨神符已經沾了水，用雨神雨衣做成帶子，無時無刻不在閃耀著璀璨晶瑩的光。
可不能被人惦記上！
蓮歌立刻將手藏進衣服下，腳上也不敢停。
一步兩步，馬上就要遠離蓮葉精的範圍了。
就在這時，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抓住了她的小臂，比雨水更高的溫度傳到蓮歌身上。
天上的雨彷彿忘了落下，蓮歌心跳聲咚咚咚響起，迴盪在二人之間。
那隻手並無惡意，隻順著小臂慢慢往下滑，像花從肌膚上滑落一般輕盈，在蓮歌以為她快要摔倒時，那隻手又狠狠扶住蓮歌。
這股力量扯著蓮歌往回，待蓮歌一甩頭，蓮葉漸漸上擡，他的臉終於從蓮葉下全部露出。
清晰的下頜線，棱角分明的臉龐和多情的笑意交織在一起。
那雙最醒目的鳳眼，含情脈脈倒映出蓮歌的臉來。
“小蓮花！”
果然是萬裡的聲音！
蓮歌雖和這張臉有過一麵之緣，但這麼久的對視，還是頭一次。
風和雨都漸漸凝滯，隻有萬裡舉著的荷葉還在活躍地往下滴水珠子。
行走在天地之間的大地之子----萬裡瓏適，終於真正活了。
而他和蓮歌的淵源，遠比蓮歌知道得更早！
……
“嚇死我了，你剛剛突然抓住我的手，我差點摔進田裡。”
蓮歌換下濕漉漉的衣服，氣沖沖就來找萬裡算賬了。
萬裡垂眸，眼神含笑，寵溺地注視著小蓮花，“你剛剛冇有認出我來嗎？”
那麼大的荷葉擋著，怎麼認得出？
蓮歌差點忍不住翻白眼，她把自己的擔憂一股腦說了出來：“我隻當是蓮葉成精，要對我的神符圖謀不軌！”
萬裡托腮，有些疑惑，這些事情是怎麼聯絡到一起的？
“蓮葉成精？還看上你的神符了？”
“嗯啊！”蓮歌十分肯定地點點頭，向萬裡展示她的白色落雨神符。
萬裡的心都要化了，鳳眼中的情緒越發溫柔：“原來你這麼重視我送你的東西，再多說點吧！我愛聽。”
他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蓮歌纔不會順著他的意：“上麵的黑帶子，是雨神的雨衣做的，我當然要珍惜了。”
鳳眸一擡，萬裡沉下臉色，一改嬉皮笑臉，聲音也帶上些試探的意味：“臭男人穿過的衣服，有這麼好嗎？我也有啊！”
他嬉笑著假裝要寬衣解帶，蓮歌瞪了他一眼，他就悻悻地收手了，不甘心地拉著臉。
蓮歌就喜歡和他對著乾。
也聽不出萬裡的話帶著危險的試探，反而一直在萬裡的底線上橫跳，自顧自說：
“他纔不是你想象中的臭男人，我走上雨靈子的路，也全是因為他！”
“不就是一個背影嘛！”這點萬裡從前就已經解釋過，可小蓮花就是不聽：“我都說了，從前那個背影，是我不是雨神，還有你的落雨神符！”
萬裡個性就不愛吃虧，他抓起小蓮花的手腕，修長的手指輕輕彈了彈神符，嚴肅道：“除了這根黑帶子，主要的白色神符就是我送你的。”
蓮歌隻當他在瞎扯，捂著耳朵：“我不聽我不聽！”
雖然她嘴上那麼說，可心裡的疑惑也越來越大，萬裡表情真摯，也不像是在開玩笑。
難道一切都搞錯了，萬裡纔是他的指路神燈嗎？
那背影……
蓮歌又搖搖頭，重新抱著謹慎懷疑的態度。
雨神已經隕落了，萬裡說的任何話，根本就是死無對證！
小蓮花死犟的性子讓萬裡無可奈何，不過這樣的人也蠻有意思的。
他饒有興趣地看著小蓮花一會搖頭，一會點頭，眼神裡重複上演震驚、失落，又突然神采奕奕，轉眼又像被打入低穀。
一個人就上演了一出大戲！
不過嘛！一想到這些有趣可愛的表情實則是小蓮花不願意認可自己，萬裡的心裡還是有些歎息。
有這麼難以接受嗎？
歎息聲越來越大，萬裡的心已經被小蓮花全部擰住了，酸溜溜的。
從來都是他調令彆人，高高在上被人伺候著。
遇到小蓮花後，自己寧靜的心，就像波瀾上的船，從未停歇。
他的靈識在天地之間任意角落都能生存，那是他生生不息的秘密。
當年雨神把他帶到了積雨層，他的靈識就寄養那兒，後來危險真的來臨，靈識化作綠苔，重新降生。
雨神就冇那麼好運了。
可如果有一天，雨神在他的靈識中複活了，小蓮花她會不會……
煩！
從來鎮靜自若的大地之子破了心房，他扭過頭，不願細想。
“不吃拉倒！哼！”
等等，剛纔小蓮花說了什麼？
萬裡回過神來，才意識到漏聽了小蓮花的話，三步並兩步，追上小蓮花。
……
堂內已經點上好幾盞燈，柔和的紅色燭火照得人心裡暖洋洋的，角落還佈置著幾束蓮花，白與粉雜糅著，開得正旺。
“小蓮花，你家的蓮花真不錯！淡淡的花香，特彆有韻味。”
萬裡彎著腰欣賞著，讚歎不已。
“那是自然了，蓮家人天生愛蓮花！”蓮歌微微揚起下巴，大大方方接受讚美。
蓮安招呼大家坐下，桌上大部分是可口的時令菜色，還有一些小蓮花愛吃的，如糖醋排骨，紅燒肉。
大家坐下來一起享用美食，蓮安感慨頗多：“你爹外出公乾，這一走已有好幾個月，直到小蓮花回來了，還有貴客光臨，家裡纔算熱鬨起來。”
小蓮花回家了，以後相聚的日子多了，而且還帶了朋友做客，蓮安就很歡愉。
不過那個朋友看小蓮花的眼神可不一般，熱情似火，就像墜入了愛河。
席間觥籌交錯，萬裡也不知從哪裡變出來一束鮮花，恭敬地送到蓮安麵前，誠懇道：“伯母，這束花永不凋零，願您的美麗，如花常駐。”
蓮安被哄得心花怒放，她接過花仔細欣賞。
三角狀的花潔白無瑕，是她從未見過的，又開得轟轟烈烈，十分討喜。
如此珍貴的禮物，又顧著這位朋友將來有可能的身份，蓮安打定主意要好好收藏珍惜。
管家有很多心裡話，也肉麻起來：“小姐這五年來，在積雨層兢兢業業，偶爾回來一趟，都是匆匆忙忙的，我們都怪想唸的。”
蓮歌本來還沉浸在家人團聚的歡樂中，聽到這話，夾菜的手一僵，她還冇把積雨層的事情告訴大家。
大家都不知，她已經離開積雨層了！
要現在說嗎？
正當她猶猶豫豫時，小廝又進來稟報：
“夫人，後麵那條街的孫婆婆來了，她想求小姐在積雨層給她的孫子，謀一個好差事！”
進食暫停，眾人不約而同放下筷子，看向小蓮花。
氣氛一時間有些凝滯！
嘴裡的糖醋排骨突然不香了。
在場的人中，隻有萬裡清楚前因後果，他正要替小蓮花回絕，蓮安卻體貼地開口：
“也不是頭一次了，再有這種事直接拒絕便可，小蓮花已經離開積雨層，她們也該斷掉這些心思。”
她已經知道了？
蓮歌聽此，猛地擡頭，她眼睛水亮亮的，拘著嗓子壓低聲線道：“娘，我……你是怎麼知道的？”
蓮安挑眉，似乎意料到小蓮花會問：“平日你回來，把包一放，就說幾日幾日走。這次回來，卻對回去之事絕口不提，你神情低喪，我還能看不出來嗎？”
原來自己的偽裝並不高明！
蓮歌冇想到母親已經猜到了，又不好意思道：“娘，雖然我被積雨層趕出來了！但不是我的錯，其實……”
“打住打住，好好吃飯！”蓮安滿不在乎地打斷道：“小蓮花，你無需解釋，你的為人大家都清楚，早晚有他們後悔的一天。”
母親如此寬容大度，蓮歌聽了感動不已，忍不住啪嗒啪嗒掉下眼淚來。
小蓮花如此苦悶，萬裡的心也跟著糾結，他掏出絲絹，溫柔地替小蓮花抹去眼淚，寬慰道：“是積雨層配不上你！”
蓮歌從萬裡手中扯過絲絹，隱藏多日的情緒一下子爆發出來，哭哭啼啼：“你……說的倒是輕鬆，可我除了行雨什麼都不會，隻能在家當廢物。”
可憐的小蓮花！
萬裡為數不多的耐心，全奉獻在小蓮花身上了。
他開口寬慰，聲音平穩可靠，充滿力量，莊重地發誓：“小蓮花，你如此出色，我保證，天與地之間，永遠有你的位置。再說了，離開積雨層，你照樣可以行雨，你有我送你的落雨神符，想想今天，你不是還用它幫助柺杖奶奶嘛？”
“是啊，小蓮花，以後你隻會更自由、更開心！”
“家裡米多，養得起！”
蓮歌低著頭，將手腕上的落雨神符搖的簌簌響，再擡頭時，眾人的目光還在她身上，大家的視線充滿關切。
她在一聲聲安慰和鼓勵中，重獲新生！
也更有勇氣去幫助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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