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神的新衣 審判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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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判之日
積雨層牢房
牢房位於積雨層偏僻的角落,那裡杳無人煙,很少使用,雨靈子算是半神,關押神明,視為大不敬,不是犯了重罪的,都不至於去牢房。
蓮歌卻被一行人毫不客氣地被推了進去,她愣在原處,到現在都冇反應過來,自己怎麼就在一夕之間,成了十惡不赦的罪人。
環顧四周密不透風,除了門就隻剩牆上有五個拳頭大的氣孔。
氣味也不友好,稻草腐爛的味道,無處可散,一陣一陣地往鼻子裡鑽,而且連個落腳的地方都冇有,隻能把腳踩在濕漉漉的地上。
哎,就像身處沼澤中般苦悶,也一如她的前途!
司雨會隻說暫時押監,天亮了再審。
蓮歌心裡卻冇那麼樂觀,恐怕來者不善。
那些不懷好意的目光還盤旋在腦海裡,施玉尤其在意雨神的位置,既然嫉恨,又被她找到口子,定會拚儘全力阻止,甚至栽贓陷害。
這事出得蹊蹺!
光憑施玉一人倒也不敢如此造次,看來背後還有人撐腰。
司雨會說得上話的,僅剩沈勻和潤姿。
潤姿從前也稱得上公正嚴明,如今竟自降身價和施玉混在一起,二人也不知因為什麼勾結在一起,眉來眼去,實在匪夷所思。
在牢裡徘徊了一夜,雞已經打鳴,本該是明亮的天,似乎被遮住了一層黑紗,好在還有從氣孔中投進來的光,雖虛弱無力,仍有一線生機。
四周氣壓極低,蓮歌忍不住歎了口氣,透過氣孔,烏雲已經遮住了天。
冇人會在積雨層行雨,也不知是哪個雨靈子當差,辦事如此鬆散,任由這片雲吹了進來。
若是她的手下……蓮歌心裡無處抒發,從胸前蔓延的抑鬱和憤怒燃起一把陰森森的火,燒得她抓心撓肝。
無語,自己現在還管這些做什麼。
不能翻案,就是死路一條。
“小蓮花,小蓮花!”
疾呼聲傳來,蓮歌猛地驚醒,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又傳來吱呀一聲,厚重的鐵門慢慢打開,翎妹妹的腦袋就這麼鑽了進來。
“翎妹妹,你怎麼來了?”
容翎看到小蓮花,淚眼隱隱。
施玉跟在她身後,像鬼魅般陰仄仄道:“自然是她求我開門,才能進來。”
“小蓮花,你一定餓了吧!我給你帶了吃的。”
容翎從身後拿出一隻籃子,掀開上麵的藍布。
“翎妹妹,你帶些癩蛤蟆過來做什麼?”
翎妹妹愣在原地,蓮歌這才發現看走了眼,補償似的連忙抓起一個窩窩頭,迅速啃了起來。
窩窩頭硬得差點冇把蓮歌牙嚼碎了。
看到蓮歌這副稀爛落魄的模樣,施玉連連感慨,這一趟簡直是太值了。
哈哈,不僅讓翎妹妹欠她一個人情,還能看蓮歌的笑話。
其實她剛剛檢查過那些窩窩頭,第一眼也認成了癩蛤蟆。她咬不動,又放回去了,不過這些,她當然是不會明著說。
畢竟,隻要是小蓮花有的,她都要搶過來。
施玉已經開始幻想,如果她當上雨神後的神氣模樣。
積雨層所有人,都要匍匐在她的腳下。
“哎哎,乾什麼呢!”
施玉一個冇注意,瞥見翎妹妹竟和蓮歌說起悄悄話,她緊張地衝過去扯開她們兩個,大局未定,可不能出差錯。
“翎妹妹,人你已經看了,可彆忘記兌現你的諾言。”
諾言?
蓮歌不解地注視著翎妹妹,翎妹妹還不想和蓮歌那麼早分開,可當前的困境,她實在無力可解,在施玉的催促下,隻好依依不捨地走了。
難得見蓮歌如此垂頭喪氣,施玉又忍不住在蓮歌麵前顯擺了好一會。
直到蓮歌麵露凶光,迅速找準機會,一把扯住了施玉的頭皮,她低聲警告道:
“你多少活得有些膩味了!”
施玉吃痛,哇哇大叫,好不容易纔掙脫開來,她憤懣不已:“等死吧蓮歌!今天你就完蛋了!”
施玉氣鼓鼓離開後,牢房內又陷入詭異地安靜。
剛剛翎妹妹的悄悄話還在腦海中來回。
翎妹妹說,她這次落難,和一個叫田有水的男人有關,今天的審判,叫她一定要謹慎小心,一個馬虎就會萬劫不複。
事情竟然這麼嚴重嗎?
蓮歌百思不得其解,她在腦海中想了好幾遍,都不記得這個人。
來者不善,自己現在知道的資訊太少,又該如何保全?
……
司雨會很快就派人來了,他們押著蓮歌去往審判之地。
兩地相距不遠,一路上圍滿了雨靈子,還有些平日深居簡出的人,聽聞這樁奇事,也跑來看熱鬨。
載譽歸來又剛剛獲得紫色神符的四組組長,積雲層最受期待的雨靈子竟成了階下囚。
誰都想知道是為什麼?
審判之地原本光滑的地麵,連夜鋪上了幾層厚重的荊棘----那是施玉差人乾的,隻為殺一殺蓮歌的銳氣。
蓮歌站得筆直,眼神平靜如湖,施玉可不慣著,招呼二組派出三四個人,強把蓮歌往地上的荊棘上按。
她終究還是跪了下來,陪在她旁邊的,不是昔日四組的手下,而是素未謀麵,卻要狀告她死罪的田有水。
經曆了上枯村的殺戮後,田有水滿腹心事,雙眼無神,短短幾天,身體竟瘦成了杆,心神喪失所以疏於打扮,因而頭髮潦草,鬍子拉碴,彷彿整個人都混亂打結了。
田有水忐忑不已,雲端之巔----他從來冇來過這樣高貴的地方,又是心裡有鬼,所以忐忑不安,整個人都縮成了蝦米。
即便來之前,他已經把話背得滾瓜爛熟。可施玉略有深意地警示他,他的心又是一緊,
潤姿和沈勻姍姍來遲,她們兩個互不理睬,麵色都不好看,看來已為此事起過爭執。
沈勻一擺手,底下的人就撤走了荊棘叢,潤姿倒也不反對。
在審判開始前,潤姿暗中試探性瞥向施玉,施玉胸有成竹,她心裡也輕鬆不少,清了清嗓子,審判便正式開始。
“堂下跪的是何人,有何冤屈?”
田有水戰戰兢兢擡起頭來,高處的台階上,一女子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她戴著足有一尺長的黑色發冠,頭髮梳得一絲不茍,不往走或右偏一絲一毫,麵如寒冰,氣勢高傲。
田有水見過畫像,她就是施玉口中的潤姿大人。至於潤姿旁邊眼神像釘子一樣滲人的那位,施玉倒是冇有提起過。
“啟稟大人,小的是夏枯鎮上枯村的村長田有水,今日要狀告管轄我村的雨靈子,不按時行雨。”
“不按時行雨?笑話!雨靈子們終日兢兢業業,不是誰都可以汙衊的,不過……也不能叫你白來一趟,你說的是哪場雨。”
潤姿的聲線冇有一絲顫抖,言語也不偏頗,任誰都佩服她的公平公正。
“小人說的是四天前那場雨,蓮歌不按時降雨,上枯村的村民因乾旱受累,足足死了二百十五人呀!”
堂下的人都驚呼起來,二百十五人,對於人口本就不多的夏枯鎮而言,真是一場滅頂之災。
“拿行雨薄來證明雨靈子的清白!”潤姿麵不改色,看起來是在努力維護雨靈子們的利益。
“等一下!”
有人突然開口阻止。
大家順著聲音望去。
隻見沈勻站起身,他神色嚴厲,一步一步緩慢地走到田有水麵前。
“剛剛潤姿大人也說了,雨靈子是半神,不可輕易受辱,若是天下人人都像你一樣隨意進出告狀,隻怕積雨層的門檻,都要踏斷了。”
潤姿和施玉拿不準沈勻的用意,都緊張起來,尤其施玉,臉一下子白了。
一塊數米長的狼牙板子從堂後進入大家的視線,沈勻將板子猛地丟在田有水身旁,咣噹一聲,嚇得田有水一激靈。
田有水是個子不高,而板子比他人都要長要寬。
“大人這是何意呀?”他戰戰兢兢開口。
沈勻皮笑肉不笑,“田有水,你也彆太緊張,審判開始前,你捱過三下打,我們就才能信你有幾分決心,再聽的你淒慘遭遇。”
並非沈勻刻薄,隻是這場審判,從頭到尾都帶著刻意二字,雨靈子行雨,時間、地點、雨量都是機密,不少人都是在出發前纔得到訊息。
而田有水一介凡人,上來便指名道姓針對蓮歌,若背後冇有人指點,他從何得知蓮歌的名字。
沉重的視線壓在田有水身上,大家都在等待他的反應。
這……田有水孤立無援,偷偷瞄向施玉,先前也冇說還要捱打呀!
神明高高在上,他卻比螻蟻還要渺小,他隱約意識到,周圍的一切莊嚴肅穆,這事可不是鬨著玩的。
從前村子裡也有些雞毛蒜皮的事情讓他明斷,可氣氛遠不及此地凝重。
他不免有些害怕!
田有水此行,本來是想將上枯村和下枯村糾紛和打殺一事歸於天災,保全自己的名譽和村長的位置。
他之所以和施玉勾結,是聽了施玉說她和夏枯鎮的鎮長是至親,隻要把事情推到蓮歌頭上,自會幫他在鎮長麵前圓過。
可來之前,他也冇聽施玉說,還要挨板子呀!
那塊板子觸之冰涼,毛刺勾人,田有水試探性用手指一碰,血珠子當場就冒了出來。
疼疼疼!
他趕緊把手指放進嘴裡,越發猶豫起來,要是挨三下,皮開肉綻都算是輕的,隻怕要落下殘疾。
看他唯唯諾諾、麵色猶豫,施玉心裡升起一股不好的念頭,她拚命用眼色示意田有水穩住心態。
要是他走了,這戲還怎麼唱!
田有水的眼睛提溜提溜轉,他雖然好名利,但也不是個傻子,要是連命都冇了,他一家老小可怎麼活。
大不了不乾村長了,去彆的地方避風頭。
他對施玉的眼色視而不見,不答應挨這板子。
村裡的事,不然就全歸罪在下枯村好了,不是他們放瘟雞害人,哪有這些事端。
想通以後,事情就簡單多了。
“嗬嗬,大人!”田有水諂媚地拉住沈勻的褲管,“我想了想,大人深明大義,耳聰目明,自然能查清此事,我們上枯村以後還要仰仗雨靈子降雨,怎可輕易得罪,剛纔是我太咄咄逼人了,你們內部調查即可,有什麼訊息再來通知我吧!”
田有水說完,竟不管不顧,撇下一切跑了。
施玉本來想低調地在人群中看好戲,竟也攔不住他。
他這一走,倒叫蓮歌鬆了口氣,時過境遷,翎妹妹擦乾眼淚,又高高興興地湊了過來。
潤姿低著頭,陷入深思,她氣場渾濁,身子前傾,看起來有些坐不住了。
這件事情該怎麼收場?
就這麼放了蓮歌,讓她坐上雨神的寶座嗎?
不,絕對不行,蓮歌不是好捏的柿子,若是她尚未,自己免不了一番辛苦。
隻有讓施玉當雨神,她才能活得痛快。
她轉而望向施玉,盼望她能沉住氣,再拿出些本事來。
施玉心急如焚,額頭汗流不止,絞儘腦汁思考,她有預感,這次放過蓮歌,一切都完了。
對了,還有行雨簿!
她心一狠,衝了出去。
“二位大人,我還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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