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他一生，望百年 第11章 最後的力量
黑齒獠的聲音如同淬毒的冰錐，瞬間刺破了石室內劫後餘生的短暫寧靜。
爾生百年強撐著想要站起，但淨化咒術幾乎耗儘了他所有心力與妖力，此刻的他虛弱得連維持清醒都極為勉強，更遑論戰鬥。他紫金色的眼瞳中閃過一絲不甘的絕望，目光卻第一時間投向靠在岩壁上麵無血色的蘇望寧。
蘇望寧的心沉到了穀底。她靈力儘失，精神透支，此刻與普通弱質女流無異。而門外，是虎視眈眈、實力遠超他們的妖皇爪牙。難道剛擺脫滅妖咒的吞噬，就要隕落於此？
不！藏雪族的血仇未報，龍脈的危機未解，她絕不能死在這裡，更不能讓爾生百年死在這裡！
她的目光飛快掃過石室，最終定格在那具依舊散發著淡淡藍光的藏雪遺骨上。一個近乎瘋狂、玉石俱焚的念頭在她腦海中成型。
“爾生，”她聲音低啞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信我！”
不等爾生百年回應，她猛地撲向那具遺骨！不是去取那枚已經黯淡的玉簡，而是張開雙臂，不顧一切地，緊緊抱住了那晶瑩的骸骨！
“前輩！助我！”她在心中無聲呐喊，將殘存的最後一絲意誌，連同蘇家守護人界的信念，全部灌注進去！
她在賭！賭這位名為霜華的藏雪長老，在得知真相後，那未竟的守護之誌尚未完全消散！賭這具遺骨中殘留的、最後的靈性力量！
“找死！”裂縫外，黑齒獠顯然也察覺到了蘇望寧的舉動，雖不明所以，但直覺感到不妙，厲喝一聲，手中奇形兵刃幽光大盛，一道凝練的綠色邪芒如同毒蛇般射入石室，直取蘇望寧後心！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被蘇望寧抱住的藏雪遺骨，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藍光！那光芒不再溫和，而是帶著一種殉道般的熾熱與決絕！彷彿將積攢了數百年的不甘、怨恨與最後的守護意念，在這一刻徹底點燃！
轟！
藍色的光焰衝天而起，瞬間吞沒了蘇望寧的身影，也迎上了那道襲來的綠色邪芒！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隻有一種更加詭異的、彷彿能凍結靈魂的絕對寒冷與淨化之力，以石室為中心，轟然擴散！
“啊——！”黑齒獠發出的慘叫戛然而止，他和他身後的幾名爪牙，在被那藍色光焰掃過的瞬間，動作驟然僵住，臉上還殘留著驚駭與難以置信的表情，下一瞬，便如同被風吹散的沙雕，寸寸碎裂，化為齏粉，連一絲痕跡都未曾留下！
光焰過後，石室內一片死寂。
爾生百年掙紮著爬起身，踉蹌撲到那光芒消散的中心。
藏雪長老霜華的遺骨，已然消失不見，隻在原地留下一小撮晶瑩的骨粉。
蘇望寧倒在骨粉旁，雙目緊閉，麵色灰敗，氣息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彷彿生命力也隨之燃儘。她的身體表麵覆蓋著一層薄薄的冰霜，觸手冰涼。
“望寧！”爾生百年心臟驟然緊縮，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慌攫住了他。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探向她的鼻息。
微弱的、斷斷續續的氣流，拂過他的指尖。
還活著！
他立刻將體內剛剛恢複的、少得可憐的一絲妖力，不顧後果地渡入蘇望寧體內，護住她心脈最後一絲生機。同時，他目光掃過那株因為耗儘力量而重新閉合、光華內斂的雪中花，毫不猶豫地摘下僅存的一小片花瓣，撬開蘇望寧的唇齒，將其含入她口中。
雪中花瓣入口即化，化作一股精純溫和的生機之力，緩緩滋養著她近乎枯竭的身體。
做完這一切，爾生百年也幾乎虛脫，但他強撐著沒有倒下。他盤膝坐在蘇望寧身邊，一手維持著妖力輸送，另一隻手緊緊握住她冰冷的手。
時間在寂靜中流淌。
不知過了多久，蘇望寧長翹的睫毛微微顫動了一下，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是爾生百年那雙寫滿了疲憊、擔憂與某種失而複得般慶幸的紫金色眼眸。
“我們……還活著？”她的聲音乾澀沙啞，如同破舊的風箱。“嗯。”爾生百年應了一聲，聲音同樣沙啞，卻帶著一種如釋重負的沉重，“黑齒獠他們……死了。”
蘇望寧怔了半晌，記憶逐漸回籠。她感受著口中殘留的淡淡清香與體內那絲微弱的暖流，明白了過來。她看向身旁那撮晶瑩的骨粉，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敬意與哀慟。
是這位藏雪長老，以最後存在的痕跡為代價，救了他們。
“霜華長老……”她輕聲喚道，掙紮著想要起身行禮，卻被爾生百年按住。
“不必了。”爾生百年搖頭，目光也落在那骨粉上，眼神複雜難言，“她選擇了她認為值得的方式……用儘了她最後的力量。”
他扶著蘇望寧坐起，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彼此依靠著汲取溫暖和力量。
“你的咒術……”蘇望寧看向他，雖然虛弱，但望氣之術的本能讓她察覺到爾生百年的不同。他眉宇間的黑氣已然消散，雖然氣息依舊虛弱，但那是一種力量耗儘後的虛弱，而非被詛咒侵蝕的腐朽。
“淨化了。”爾生百年言簡意賅，紫金色的眼瞳中寒芒乍現，“雖未完全根除，但已無大礙，隻需時日修養，便能恢複力量。屆時……”他沒有說下去，但那股凜冽的殺意與決心，已不言而喻。
妖皇，黑齒獠背後的主使，藏雪一族的血海深仇，龍脈的陰謀……這一切，都需要一個了結。
蘇望寧點了點頭，沒有再多問。她感受著身後傳來的、雖然微弱卻堅實的心跳，看著洞外隱約透入的、不知是晨曦還是月光的光線，心中一片寧靜與堅定。
絕境之中，他們攜手闖了過來。前路依舊荊棘密佈，強敵環伺，但希望的火種已然重燃。
“接下來，我們去哪裡？”她輕聲問。
爾生百年沉默片刻，緩緩吐出三個字：
妖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