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他一生,望百年 第128章 母親的囑托
永夜議會的裁決如同最凜冽的寒風,席捲了整個魔界。官方渠道發布的公告措辭嚴厲,將二殿下疾生的行為定性為“叛族”、“踐踏律法”、“研習禁忌”,字裡行間充斥著不容置疑的權威與肅殺之意。討伐令已下,隸屬於議會和森嚴直接掌控的幾支精銳軍團開始調動,魔界上空戰爭的陰雲愈發濃重,肅殺的氣氛壓得無數低階魔族喘不過氣。
靜思宮,深處寢殿。
與外界的劍拔弩張不同,這裡依舊維持著一種異樣的寧靜。森嚴褪去了在議會時的冰冷與威嚴,隻著一身簡單的深色便袍,負手立於窗前,望著宮牆外那片永恒幽紫的天幕。他的背影挺直,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沉重。
腳步聲輕輕響起,莫羅端著一杯安神的魔植茶走近,將茶杯放在一旁的矮幾上,卻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為他按摩舒緩,隻是靜靜地站在他身側,同樣望著窗外。
“命令……已經下達了。”森嚴沒有回頭,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我知道。”莫羅輕聲回應,“議會上的事情,我都聽說了。”
一陣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他們都清楚,這道討伐令一旦執行,便再無轉圜餘地。疾生……那個曾經會纏著森嚴要糖吃、會在比武受傷後倔強地不讓彆人包紮隻等兄長來的弟弟,如今卻要兵戎相見,不死不休。
“優樂今天……問起他二叔了。”莫羅忽然說道,聲音裡帶著一絲心疼,“他聽說二叔做了很壞的事情,很多人要去打二叔,他很害怕……躲在房間裡哭了很久。”
森嚴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優樂的眼淚,像是最鋒利的針,刺穿了他層層包裹的堅硬外殼,直抵內心最柔軟、也是最痛苦的地方。
他閉上眼,腦海中不受控製地浮現出疾生年少時的模樣,那雙猩紅的瞳孔裡曾有的依賴與純粹,與如今那充滿仇恨與瘋狂的眸子交錯重疊。還有母後垂危前,那目光中無聲的托付與期望……
“母後知道他性格衝動,讓我好好看住他,我答應過母後……要看好他……”森嚴的聲音幾乎微不可聞,帶著深切的無力感,“可我……沒能做到。”
莫羅伸出手,輕輕握住了他冰涼的手指,傳遞著無聲的安慰與支援:“你已經儘力了。是疾生他自己,選擇走上了這條絕路。”
“絕路……”森嚴重複著這個詞,緩緩睜開眼,眼底深處是掙紮與決斷交織的複雜光芒,“或許……還未到真正的絕處。”
他轉過身,看向莫羅,眼神恢複了慣有的冷靜與深邃,但那冷靜之下,卻湧動著一絲孤注一擲的暗流:“議會的意思,是‘格殺勿論’,以儆效尤。但……魔界的律法,也並非沒有‘生擒囚禁’的先例,尤其是對皇室成員。”
莫羅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紫瞳微微睜大:“你是想……?”
“討伐軍的統帥,是我的人。”森嚴的聲音壓得更低,確保隻有他們兩人能聽見,“我會給他一道密令。若有可能……生擒疾生。後續怎麼處罰,可以再議,甚至,可以囚禁無儘黑獄一段時間。”
無儘黑獄,那是魔界關押最危險囚犯的地方,深入地下魔脈核心,隔絕一切,永無天日。進入那裡,與死無異,甚至比死亡更痛苦。但……至少,還活著。
“這太冒險了!”莫羅握緊了他的手,眼中滿是擔憂,“一旦被議會,或者其他支援疾生的勢力知道你在明令之下暗中保他,你的威望,甚至你的地位……”
“我知道。”森嚴打斷她,反手握緊了她微涼的手,語氣堅定,“但這是我作為兄長,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也是我對母後承諾的……最後一絲交代。”
他不能眼睜睜看著疾生被當場格殺。哪怕後者犯下彌天大罪,哪怕他們之間早已兄弟情斷,但那流淌著相同血脈的事實,以及那份深藏心底、不曾磨滅的羈絆,讓他無法做出真正“格殺勿論”的選擇。囚禁,是懲罰,也是……在絕境中,為他留下的一線極其微弱的、近乎不存在的生機。
“那煉獄之心和他的那些黨羽……”莫羅問道。
“煉獄之心必須摧毀,刀鋒母皇及其核心蟲族,必須徹底淨化,以絕後患。”森嚴的語氣沒有絲毫猶豫,“這是底線。魔界的穩定,高於一切。我保他一人性命,已是極限。”
他走到書案前,取出一枚空白的水晶片,以自身精血與獨特的魔魂印記,開始刻畫一道極其複雜、蘊含著生擒指令與無儘黑獄封印資訊的密令。每一個符文都凝聚著他的魔力與決意,也承載著巨大的風險。
看著丈夫專注而冷峻的側臉,莫羅心中五味雜陳。她理解他的痛苦與掙紮,也明白他此舉所背負的壓力。這無關對錯,隻是一個兄長,在責任、大局與無法割捨的血緣之間,所能做出的最艱難、也最無奈的抉擇。
密令完成,森嚴將其封入一個不起眼的黑色骨盒中,喚來了那名絕對忠誠、將率領討伐軍的心腹統帥。
他將骨盒遞出,沒有多餘的話語,隻是深深地看著對方。
那名統帥單膝跪地,雙手接過骨盒,觸及森嚴那深沉如海、卻又帶著一絲隱晦懇求的目光時,他瞬間明白了這密令的分量。他重重地點了點頭,將骨盒謹慎地收入懷中最隱秘的位置。
“去吧。”森嚴揮了揮手,轉過身,不再看他。
統帥無聲退下。
寢殿內再次隻剩下森嚴與莫羅。森嚴依舊望著窗外,彷彿能穿透空間,看到那座建立在火山之上的叛逆堡壘。
“疾生……但願你能明白……”他低聲自語,帶著無儘的疲憊與一絲渺茫的期望,“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然而,他也清楚,以疾生那偏執瘋狂的性子,恐怕寧願戰死,也絕不會接受被他“憐憫”而來的、囚禁的餘生。
這場即將到來的內戰,註定無法以任何溫和的方式收場。而他這暗中保留的一線生機,最終能否如願,亦是一個未知數。風暴,已然無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