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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台賦 第一百零五章 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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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厥

魯肅入了孫權書房,還未等孫權開口以帝王話術安撫他的情緒,他便首肯周瑜的作戰方略。

這些益州的戰防佈局圖,他和周瑜討論過無數次,本以為是幾年以後,大局安穩再發揮效用,如今提上日程,他便再替好友,替他們共同的目標做到儘善儘美,此役必勝!

孫權自當歡喜看到群臣相和的場麵,與魯肅暢論至深夜,關於如何搪塞劉備借南郡一事,出爾反爾非君子所為,可如今既答應了周瑜便不得不為。

定昏之際,酒宴飄起醇香,笙歌絲竹響動。

大殿內,坐滿群臣,武將居多,多是與孫權親厚之人。

孫權醉意然然,但還是招呼眾人痛快暢飲,明日周瑜便要率眾出征,這開拔宴上,孫權最為興奮。

興起之時,孫權讓徐若瓊將世子孫登抱來到殿內,給諸將瞧瞧自己的愛子,他像是怎麼都炫耀不夠。拉著身旁的甘寧問他兒子幾歲纔開口說話,開心地說起孫登現在已經會說“啵啵”,聰明靈氣的很。

諸將附和。

一旁的周瑜默不作聲,再度看到孫登,總免不得多看兩眼。自他做主把孫登送歸,孫登便再和周氏無任何關係,孩子如今的母親是徐若瓊。

可到底是血肉至親,他曾想象過無數次,周瑛以後的孩子一定和她一樣漂亮,咿呀咿呀叫他“伯舅”的樣子,會不會和周瑛小時一般淘氣。

如今,一聲“伯舅”他再也不能承受。收斂心神,威肅端坐,他儘量使自己不失態。

酒宴過半,諸將都有些醉意,周瑜還算清醒,起身前往耳房更衣醒酒。

正巧看見徐若瓊帶著一眾侍女路過,他側身,作為臣子先向徐若瓊行禮。

徐若瓊回之,擡眸見周瑜並冇有避諱,也不離去,眼神直直的看來,到底是沙場上見慣了血腥氣的武將,這樣壓人的氣魄終究有些嚇人。

“將軍有事?”徐若瓊小心翼翼問道。

周瑜並未答話,而是瞥了眼徐若瓊周圍的侍女。

這個舉動,徐若瓊立刻明白,遞了個眼神給身旁的落青。

落青並不放心留徐若瓊一個人麵對周瑜,但徐若瓊卻是不怕的,她不信周瑜這般蠢,會在侯府親自動手害她,況且他有什麼理由害她。

一眾侍女退去。黑夜這般寂靜,走到偏僻的廊下,徐若瓊率先開口,緩緩問道:“不知將軍是有什麼要說的嗎?”

“夫人如今貴為至尊正妻,世子之母,想要的都緊握在手,就勿再橫生事端。”周瑜這句話說的口氣淩厲,讓徐若瓊聽出一絲威脅之意。

“妾不明將軍所指的事端所為何?”

“謝夫人如何離府,又如何被牽扯到多年前吾妹與陸氏的媒妁之事中,難道夫人全然不知嗎?”周瑜沉聲問道,並細察徐若瓊的神情。

當徐若瓊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恐,這一瞬間,周瑜徹底認定是她,從前是懷疑,如今眼前的人便是這一切的主使。

心中升起怒氣,可週瑜死死忍住,緊握拳頭,骨節發白。

他不想聽徐若瓊乾白的辯解,直接說道:“瑜還是那句話,夫人既得了想得的,就勿再橫生事端。周瑛,世子,我隻要他們平安無事,如此,夫人與徐將軍也定會平安無事。”

後半句話,咬字頗重,寒氣淩然。

本來還沉浸在如何三言兩語洗脫身上嫌疑的思忖中,恍然聽到“徐將軍”,徐若瓊麵露驚恐,看到周瑜眼神中的威脅更甚。

哥哥徐矯此次也跟隨周瑜大軍,開赴益州。原不是如此,是她向孫權求來的,孫權毫不猶豫地應允了。

她需要哥哥趁此機會,建立功勳。孫權更需要徐氏有個爭氣的母家,需要一個全心全意依附自己,並能監察軍中動向的人。

周瑜心底並不看重眼高手低,毫無軍紀的徐矯,此前在軍中狎妓,被他好一頓懲處。徐矯現在又成了孫權的內兄,更不好管束。但礙不住孫權的令,便應下。

冇想到竟成了威脅徐若瓊的好手段,他雖實不願為難一個婦人,可事關周瑛和孫登的安危,他不想在自己離去征戰期間,徐若瓊手捏孫登,又折騰出事端,磋磨周瑛。他隻想周瑛可以安安穩穩,等他回來。

不等徐若瓊回話,給他一個明確的表態,他便自行離去。

留在那的徐若瓊,臉色陰沉。

即便坐在如今這個位子上,無數人羨妒,可到底是隨意任他人威脅。她實在厭惡被人握住命脈的滋味。身不由己,從不是她想要的。

送走周瑜大軍後,孫權便去祠堂進香,跪在蒲團上,香菸繚繞,看著父兄的牌位高高陳立於那,他祈求父兄在天之靈可以護佑周瑜大軍得勝凱旋,江東昌盛。

再拜,三拜,他無比虔誠。

起身時,眼前突然模糊一片,冇支撐著身子,踉蹌顫巍向旁倒去,被機靈的竹步一把扶住。

“至尊!”竹步喚道,發覺孫權精神愈加不濟,倉促派人去請醫摯來。

頭重腳輕,腦袋昏沉,但基本的意識尚在,孫權忍住身子的抖動,吩咐竹步道:“不許聲張,快扶孤回侯府!再將魯大夫請來。”

聽聞竹步“哎”了一聲,孫權提在胸中的一口氣鬆了,目眩神離,迷糊之間腦海中憶起早逝的父兄。都說他是長壽之人,會不會步父兄的後塵,猝然離世。他忍住不敢再想。

昨日的侯府還是熱鬨無限,今日便重門緊閉,任何人不得出入,少有的寂靜蹊蹺。

徐若瓊守在孫權身邊,見診脈的何醫摯麵露難色,不敢明言的樣子。兩人目光皆落在玉枕旁的紅匣子,對視之時,何醫摯閃躲的眼神,讓徐若瓊心下一沉。

紅匣子裡是何醫摯進獻的補藥,對男子最是大補。孫權這些時日皆服此藥,怕是此番昏厥,真是與這藥有關。

“夫人。”竹步一聲,將緊張的徐若瓊嚇得一顫。

“何事!”

“至尊昏厥前讓小奴去將魯大夫召進侯府。”竹步說完便行禮欲離。

“慢著!”徐若瓊緊張的聲高了些,眼睛直直盯著竹步道:“至尊昏迷不醒,難道你想將外臣召進侯府,趁機引得內亂不成!”

莫須有的罪名扣在身上,竹步嚇得瞪大了雙眼,立刻匍匐在地,不停地叩首,嘴裡結巴道:“小奴怎敢包藏禍心!”

“現在有無數雙眼睛盯著侯府,切不可讓一人一物進出侯府,否則。”徐若瓊彎腰附到竹步耳旁,陰森道:“便是顛覆孫氏基業的罪人!”

“小奴不敢!小奴不敢!”竹步聲聲誠懇,心中滿是對徐若瓊的忌憚,若是孫權真一朝殞命,徐若瓊手握世子孫登,必定是下一個吳太夫人,他該為自己的後路著想。

屏退眾人後,寢殿裡隻留有徐若瓊一人服侍。伴隨著孫權微弱的呼吸聲,徐若瓊腦海翻江倒海。

總算成功阻了魯肅入侯府。若是魯肅一旦查出這紅匣子裡的醃臢物,必定會用雷霆手段揪出是她慫恿何醫摯用此物討好孫權,才致孫權身損如此。

那時,魯肅掌握大權,主持局麵,她就隻有任人宰割的命運。冇準魯肅偏袒他那個愛徒,還會迎周瑛入侯府,再與掌兵的周瑜裡應外合,控製侯府。

那時自己、徐氏便滿盤皆輸!

不能!絕不能!徐若瓊死死絞著手裡的帕子,恍惚間聽到微弱的聲音。她轉頭一看,見孫權微微睜眼,目光遊離。

撐手扶起孫權,徐若瓊登時淚如雨下,柔弱可憐。

嘴脣乾澀,孫權僅存的力氣不想耗費在安慰哭啼上,費力環視了一圈,寢殿內空無一人,未見到魯肅的身影,顫聲問道:“魯大夫呢?”

“已經著人去請,應當在路上了。”徐若瓊拿帕子拭乾眼淚,哽咽說道,並偷瞄孫權的反應。

“罷了。”孫權輕輕擺手,唇間發白,又躺下長舒一口氣,這漫長的等待甚是煎熬,他不知再閉上眼睛後能否再睜開,會不會像父親和阿兄那樣,遺恨離世。

想到這,他又重新提了口氣,鄭重囑咐道:“等魯大夫到,命他速將公瑾及大軍調回京口,以防生變。”說罷,了了一樁極重要的事,心緒平定,而後眼眸閃過一道光,突然抓住徐若瓊的手腕,急切道:“去!去把周瑛召進侯府,孤要見她!”

徐若瓊聽到周瑛名字,微微顫抖,見到孫權急欲見到周瑛的模樣,一地之君,高高在上,何曾這般渴求過。她彷彿墜入冰裂湖底,涼意爬上後頸。

“至尊。”徐若瓊跪倒在孫權麵前,“妾有言,須儘訴於您,關乎孫氏基業,關乎江東六郡。”未聽到孫權反駁的聲音,她繼續道:“周將軍如今領江東精銳大軍開赴益州,若貿然將眾將召回,必定引發猜忌,流言紛紛,到時若引起軍中嘩變可就是江東之禍!”

眉蹙成了川字,孫權思索片刻,肯定道:“公瑾治軍甚嚴,他一聲令下,並會整班回京,不會出差。”

“至尊您也說了,周將軍治軍,眾將莫敢不服,將軍威望甚高,那在外的諸將真正聽命的到底是誰?”徐若瓊低著聲音,後續的話更是咬字甚重,“吳地士族虎視眈眈,妾隻怕這關鍵之際,一著不慎,江東便要易主變天。”

字字刺耳,孫權厲聲罵道:“孤看誰敢!”繼而猛烈地咳嗽,疼痛撕扯著胸腔,狼狽不堪,像極了受困的猛獸,不願服輸。

徐若瓊立刻爬上前去,給孫權遞水撫背,勸道:“至尊勿再動怒,要顧及身子,妾和登兒都離不得您!江東更不能冇有您!”

水潤裂唇,濕滑喉間,孫權一時無言,這片刻的舒適,彷彿真讓自己有了大好之狀,可緊接而來的疼痛眩暈又將他撕扯回無望地獄。

“妾有一個法子,可保江東無虞!”

“說。”

“若是能讓周將軍以私因獨自歸京,令大軍停止前行,原地而待。私下至尊再命魯大夫親召諸軍緩緩歸京,如此既不會引起軍中猜測嘩變,又不會給了他人擁兵自重的機會。”

孫權思索,若按此方略行事,可保軍權順利平穩的交接。可就是如何能有私因令周瑜獨自歸京?不能公然下發一紙調令,又該當如何。再次顰眉,孫權頓覺胸中擁堵,猛吸一口氣後,頭疼欲裂。

在徐若瓊攙扶之下,他總算捱到玉枕,像是尋到一處安穩,腦袋昏沉,已不能容他再度深思,他抖著嘴唇,聲息濃重,“就按你說的做。”

言罷,天旋地轉,再度昏厥。

一塊重石落地,平穩砸在心尖,讓徐若瓊長鬆口氣。

她立刻命何醫摯進殿服侍,私下回到自己房中,書信一份,命人交由呂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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