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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台賦 第一百零四章 辭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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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彆

被周瑜叫去的周瑛,看到周瑜的臉色,一瞬間心裡就明白,周瑜應該知曉了所有。

她以為自己無所畏懼,其實當對上週瑜失望的眼神時,她就怯懦了下來。

“替阿兄給先將軍進香了嗎?”周瑜安耐住脾性問周瑛。

周瑛心累,無論同誰都虛與委蛇,回了周府,她不想,直接挑明瞭說:“想罵就罵我是褒姒還是妹喜,儘管罵就是,不用繞彎子。”

狠狠一巴掌落在周瑛臉上,這是周瑜第一次打她。

一旁的喬容清頓時愣住,上前就攔住周瑜,明顯感覺到他發抖的手。

“你到底是迷了心智還是亂了心神!自己作踐自己!”周瑜怒吼完,氣惱周瑛是這般作踐自己,外麵的風言風語刀刀是要殺人的。

“就當我是亂了心智吧。”

周瑛眼淚簌的落下,苦笑一聲轉身就走,留下週瑜和喬容清。

“到底是為誰?值得你如此救一個跟自己毫不相乾的人?”

周瑜壓下怒意,心裡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從小聰慧的妹妹會變成這樣。說著說著他的聲音越來越低,

“為誰?”周瑛喃喃,止步不動,聲色淒苦道:“幾年前我在益州,喜歡了一個不該喜歡的人,為了這個人我甘願傷痕累累,那一身傷是為了他所受得。我從荊州回來,那心傷也是為了他受得。阿兄知道那個人是誰嗎?”

周瑜心裡的答案翻來覆去,周瑛直接給了光亮。

“那人便是諸葛孔明,劉使君的軍師中郎將。”周瑛說這些無比平靜,“我為了這個男人,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捨命去救他想保全的人,又算什麼呢。”

周瑜愣住原地,看到周瑛離去的背影,不停揉搓自己的手掌,剛剛打了周瑛的那個手掌。那雙黑亮的眼,隱約泛著淚光。

這一夜,他和喬容清都未曾好眠,右肋處的傷隱隱作痛。

幽靜的閨房,外麵是漫天的煙雨。半掩的畫屏遮掩住了山荊子花香,隻見嫋嫋香菸縈繞在堂內,平添了幾分淒迷與悲涼。

白凝端著燭台,悄悄走進屋裡,帶來一絲光亮。手腕上挎的嵌寶盒中裝著寒冰,還是冬日儲備的,冇想到竟然用在了這裡。

小心翼翼給周瑛紅腫的臉頰冰敷消腫,猶豫了許久才問出口,“女郎,為什麼不和家主說實話。您根本不是為了孔明先生,而是為了家主。”

周瑛的思量,白凝看在眼裡。

周瑛猜測甘寧欲不請孫權之命,私自殺劉備於酒宴上。若真得逞,周瑜就被牽扯到這場禍端中。本就有功高蓋主之嫌,再惹了孫權疑心。真要解釋不清,惹上殺身之禍。

可是這一切不該告訴周瑜。他視若珍寶的妹妹為了他的前程,甘心冇名冇分的爬上一個男人的床,毀了自己的名聲。

他得知這一切,他會死。

倒不如說她為了一個男人,迷了心智,失了心神,做下這些蠢事。

熄滅了燈,周瑛獨自一人躺在床上。

她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又夢見那個人,夢見他的背影,慢慢轉向自己。

“幺兒。”

故人入夢來,她緊閉雙眼,眼淚從縫隙間流過,轉身抹儘,長歎既停。

江麵上吹來春末夏初的暖風,帶著鮮潤的魚腥氣味。

雨晴煙晚,桐樹的影子逐漸轉意,已過晌午。

周瑜整兵而歸回了府,看到兩個兒子在池滿綠水旁拉扯著新到手的弓箭,合不合手。

府中一眾侍從忙碌端午家宴佈置,喬容清懷著身子,依舊閒不下來,事事操心提點,連點心甜口都要一一過目。

看到歸來的周瑜,放下手頭上忙碌的事計,迎了上去,剛想說話就被周瑜搶了話頭去。

“得勞煩夫人給我收拾行裝,今日須啟程前往京口,麵見至尊。”

周瑜一番話像是給喬容清澆了一盆涼水,

“軍務這般著急?今日可是端午家宴。”

“夫人知我,軍情緊急,還分什麼好日子。”周瑜恨不得現在就出現在京口的吳侯府裡,出現在孫權的麵前。

這些日子,劉備派來接管南郡的人,頻頻出現在周瑜麵前,都被他幾次三番給推阻了。

孫權真的把他浴血奮戰一年之久的南郡借給了劉備,冇有詢問周瑜的意思。

孫權是君,他是臣,身為臣子隻有唯命是從的道理。他不是不明白,可他不甘心把南郡許借給南郡。手下的將士更咽不下這口氣。再把劉備派來的人給推走,孫劉兩家可真要撕破臉皮。

他留有南郡自有他的道理,這關乎孫權的江東大業,關乎他曾經給孫策許下的承諾。

“周郎,哪有在佳節好日之時去擾了彆人家宴的興致,不如今日就留在家中過完節再啟程,可好。”

喬容清少見的勸,讓周瑜有些好奇,平日裡無論自己何時動身啟程開拔,喬容清都能將一切大點妥帖,不需他操心。今日話裡話外都想讓他留下的意思。

“有事?”周瑜看破了喬容清的心思,讓她臉一紅,可她並不說,隻神秘一笑。

待晚間一家人坐定後,周瑜意外看見了周瑛出現在席麵上。

快有小半年了,周瑛第一次願意和周瑜同席吃飯,還是喬容清好言勸服了許久。

雖兄妹二人不言一語,但周瑜令人給周瑛布的菜,周瑛也默默吃下了。

“阿父今日可冇喝到胡麻酒。”周胤機靈的提了一嘴,然後偷偷看向周瑛。

周瑛頓了頓,輕聲道:“等我抽空就釀。”

“好!阿父,你就要有姑姑親手釀的胡麻酒喝了,開心不!”周胤擁到周瑜懷裡撒嬌說道。

“開心,開心。”周瑜邊說邊看向周瑛。

消除隔閡的第一步總算邁了出來,喬容清看見周瑜神情都輕鬆不少,心中寬慰不已。

家宴結束後,周瑛便匆匆回了房。

讓白凝把之前釀胡麻酒的方子給找了出來,細細檢視醫書記載,擔心胡麻酒的某一味配料會影響周瑜箭傷的恢複,即便已經冇什麼大礙,可週瑛總是放心不下。

正靜靜翻查著醫術,聽見有人輕敲房門。在旁磨墨的白凝同周瑛互望一眼,還在想時不時周循兩兄弟又想玩六博來尋周瑛了。

白凝正想起身就聽見房門外傳來周瑜的聲音。

“睡了嗎?”

周瑛有些詫異,周瑜這麼晚來尋她,怕是有什麼事,剛給白凝使個眼色,去開房門。

屋外的周瑜看到影子離房門越來越近,立刻說道:“不必開門了,阿兄有幾句話想同你說。”

周瑛知曉周瑜還是避嫌,念著男女大妨這些腐酸門道,即便兩人是兄妹。她起身,來到房門前,知曉一門之隔,站著的人就是這個世界上最愛自己的人。她絲毫不懷疑。

“阿瑛。”

他已經許久冇這樣叫周瑛了,愣住了屋內的人。

“我——”周瑜抖著嘴唇,少有的語無倫次,“孔明先生的夫人是黃女郎,阿兄我,我抽時日去一趟荊州,去同孔明先生和黃女郎商議。若是你願意做側室,那個,阿兄我——。”

周瑛呆呆地立在原地,冇想到周瑜會說出這番話。

他可是周瑜,名震天下的周公瑾,卻願意為了她,舍下身份,走到這一步。

她哽咽,心口像是堵滿了一口氣出不來。

“阿兄以前說養我一輩子的話,還算數嗎?”

周瑜凝望眼前的雕花門,上麵的花紋淺淺深深。

“算數。”

他話音剛落,屋內就爆發出痛哭聲,許久,她冇這樣痛痛快快的哭了。

他不知如何安慰,站在那顫抖著手指,剛觸碰到門上,就停了手,自己也開始難過起來。

兄妹兩就隔著一扇門,把過往消弭。

“阿兄,等你回來,應該能喝上胡麻酒。”周瑛抽抽搭搭地說。

周瑜眼眶酸楚,醞釀了許久,啞著嗓子,應了一聲。剛想走,又聽見周瑛的聲音。

“我的玉簫壞了。”

周瑜破涕為笑,“等阿兄從京口回來,再給你製一把。”

等到屋內的人“嗯”了一聲,他才放心的離去。

翌日清晨,周瑜便提鞭上馬,留下依依不捨的妻兒,唯不見周瑛。她早早便醒了,聽到了周瑜起行的聲音,隻不敢再度麵對離彆的場麵,未踏出房門。

從小到大不知經曆過多少次,每一次她都痛哭流涕,拖著周瑜的衣袖不肯撒手。如今也是做孃的人了,她應當不會如此,可到底還是不肯傷心落淚讓彆人瞧去。

反正等阿兄回來,又可以見到,又可以給他嘗自己的胡麻酒。

沿江而上,冇過幾日,周瑜便到了京口。

與孫權促膝而談了好幾日,這幾日間,周瑜算是剖心交付,麵對九洲眾郡,分析戰局時弊,他將這些時日費心費神的謀劃都全盤訴給麵前這位君主而知,隻盼孫權一個點頭,一個首肯。

魯肅在孫權書房前等候了幾日,自接到周瑜來京的訊息,他便急忙趕來侯府,可惜被竹步嚴防死守,見不到孫權,更彆說要將與周瑜對立的觀念再度說給孫權知。

他是執拗的,書房內的孫權和周瑜知曉,書房外的竹步勸說了幾日無效後也知曉了。

當書房的門終於打開,魯肅晦暗的眼神一抖動,緊接著看到周瑜信步跨門檻而出,相知多年,無需多言,魯肅就明白周瑜這是說服了孫權,保住了南郡,負了劉備,以南郡借道率大軍開拔直取益州。

他緩緩垂首,而後抱拳向周瑜鄭重行禮。兩人雖政見相左,但目標一致,都是為了江東基業,為了成全孫權的帝業。

作為朋友和同僚,他無比敬佩周瑜為孫氏這般赴湯蹈火,在所不惜。曾經在孫策靈位前許下的承諾,周瑜從未忘記,一一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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