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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台賦 第一百八十四章 宮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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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變

緩步離開孫朗軍營的周瑛,心裡一直惴惴不安。她在賭,賭孫朗是否真的聽她的話,願發兵援救。她從後腰封的夾層中掏出那枚建業兵器府庫的虎符,欣慰一笑,若是未能如她願,但至少此行也未白來。

待她策馬揚鞭趕回建業宮,已是拂曉。長空之中還未覓得一絲甦醒的痕跡。

她丟開雲風帽,進了憲英殿內室,從白凝手中拿過白紗,卻未曾帶上。

一步一步,她踏著長樂無極的祥雲紋青磚,走到帷幔前,想要撥開青紗的手頓在那兒,她的心像被這層紗給矇住,提不起一口氣。像逃離一樣,她縮回手轉身提步走到次間,看到正獨自研磨草藥的秦劑。

“宮裡存的白綢緞不多,買辦還需時日,你說幾日合適?”周瑛淡淡問道。

秦劑停住手中的活計,深吸一口氣,回道:“藥快用完了。”

“藥不必再續了。”

“那”秦劑掙紮半晌,“夫人可以命侍婢們預備白綢了。”

“好。”周瑛的聲音有些啞,這個字,廢了她好多力氣才吐露出,突覺如釋重負。

眾人退去後,她終於有勇氣拉開那層阻隔他二人的青紗,見到臥榻多日,昏迷不醒的孫權。

她提起儒裙,坐在他身邊,如常拿起絞過清水的帕子給他擦拭臉頰。

多日青須未理,這張臉比往日看上去要紅潤些。她仔仔細細的擦拭著,不肯錯漏一個地方。

當他胸前那塊傷疤出現在他眼簾時,她想起十七歲那年,她曾把一根磨的極尖的玉簪刺進了他的胸口。

隻一寸,還不足以致命。

她曾問他,“若有一天,我想要你的命,你會給嗎?”

他回道:“會。”

那時她恨他,怨他,是他生生毀了自己。可卻未曾想到在餘年,又是他一步步將她推至深淵,不得喘息。

她趴在他的胸膛,隔著衣料,靜聽他穩穩的心跳聲。

“你可曾後悔過,當年昏迷之時,對我阿兄起的那份疑心。”她哽咽問道。

偌大的寢殿裡,隱約可聞低低的抽泣聲。

到最後,她拂在他的身上,哭的撕心裂肺,一直在問為什麼。

她還記得兒時的事,那個經常把她從野湖裡提溜出來的二哥哥,那個總愛給自己寄來鳳箋紙的二哥哥。

一路走來,怎會變成如今這樣。

像隱忍這許久的恨和怨都一泄而空,她死死咬住唇,整個人顫抖不已,她附在他的耳畔道:“我會替阿兄守住你們孫氏的基業,可我,不會再守住你了。”

結束了,一切都要結束了。

天際微亮,剛剛得空食下一碗米粥的周瑛,就聽軍士來報叛軍離建業不足百裡,可孫朗的軍隊,還未來。

群臣聽見這個訊息,皆大驚失色,待朱然調來的軍隊至建業,還需兩日。現下冇有足夠兵力的建業如何抵禦叛軍圍攻。

周瑛心中微涼,她料到應會是這個結果,男人一旦生出權利的**,又怎會真的願牡丹花下死。失神片刻,她便下令兩千死士駐守建業城的各個城門,若抵禦不住即刻撤回建業宮。宮裡的所有侍從從建業城中的府庫領取兵器,跟隨另外一千死士,護住建業宮的各個宮門。

部署結束後,她對張昭道:“您曾說過,守城容易,攻城難。但願這樣可以讓建業撐過這兩日。”

“上天會福佑江東,福佑孫氏!”張昭鎮定道。

號角聲伴隨著殺伐聲從午後便開始響起,越來越近,一點一點摧殘著眾人的心誌。

傳回的軍情一封接一封,死傷的數字漸漸模糊,來不及點算,那三千死士還能撐多久。

躲在周瑛身後許久的孫登看著群臣臉上恐懼不定的神情,心中也開始變得忐忑不已。自出生後,他從未經曆過這般險境,父親臥病在榻,叛軍攻城略地。

他顫抖著揪住母親的衣袖,卻被母親一把拉扯過來。

周瑛把孫登拉到那張奏案上站著,如此得以俯觀眾臣。

“阿孃,我怕。”孫登憋著嘴,委屈道。

周瑛忍住心疼,肅色道:“登兒,你不能怕,更不能躲!你是江東未來的君,你該守護你的父親,你的子民!此時此刻,決不能露出一絲怯色,不然你的臣子會比你更恐懼。那樣你的敵人就會不戰而勝,明白了嗎!”

“兒兒明白了。”孫登死死壓住慌張,勉強迴應著母親。

戰戰兢兢到了昏時入夜,殺伐聲總算斷了。眾人懸了已久的心終於得以放下,鬆了口氣。

本以為人困馬乏之際,總得緩歇,可叛軍所趁著濃重的夜色,潛入建業宮中。

頓時,火光四起,淒厲的慘叫聲不斷。

聽到動靜,看到窗欞外的人影攢動。周瑛本能的將孫登牢牢護到身後。

一支帶著流火的羽箭穿透窗紗飛梭而來,射中守住殿門的小黃門。

噴射的血,恐怖如斯,讓眾臣驚慌失措,開始以華柱為盾,四下逃竄。

緊接著,交錯而來的羽箭,紛紛如閃電般射進大殿中。

流火燎上帷幔薄紗,徐徐燃燒起來,熏起嗆人的煙火。

湧進來為數不多的叛軍,遠遠地一眼就認出穿著錦服的周瑛,嘴上帶著嘲弄的笑,拉起手中的弓箭,似在看待他們手中的獵物。

周瑛感到那閃著火光的羽箭即將射向自己,可她用身子擋住孫登,不敢輕易挪步。

死亡就在一瞬間。

弓弦迸發之際,叛軍突然被長劍從後貫穿胸膛,血泊泊地從盔甲上流下,染紅一片。

驚魂未定的周瑛定睛一看,是孫朗的副將。

孫朗的軍隊終於趕到了。兩股軍隊很快廝殺在一起。

周瑛還未來得及喘口氣,就把孫登藏在書架深處,告誡他護好自己,不許出聲。

此刻,又有叛軍殺到殿中,直奔她而來。

奔護在她身前的白凝被叛軍踢到一邊,正當叛軍要解決白凝時,周瑛眼疾手快,倉皇間撿起一把匕首,向叛軍刺了過去。

可惜,叛軍一反手就把周瑛手中的匕首截斷,還劃傷她的手臂,刀落地。

周瑛擋在白凝麵前,手臂滲出的血浸透衣袖,無寸鐵的主仆倆不停地向後挪去,就在叛軍要舉起刀刺來時,卻被人從身後刺穿喉嚨。

屍體如枯死的大樹,轟然倒在周瑛麵前,她的臉上飛濺上血跡,可心中的恐懼並不深。可當舉起刀柄,救她出生天那個人出現在她麵前時,她蒼白的臉上浮現出驚恐的神色,彷彿承受不住眼前之景,那顆受儘驚嚇的心,此時跳動如猛鼓,如驚濤駭浪般湧出的震驚,逼得她此生都忘不了這一幕。

孫權髮髻未理,飄散的中衣,一臉陰沉,站在那。手持長劍,劍身射出的寒光淩淩,淅淅瀝瀝滴著熱血,灑在他來時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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