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台賦 第二百二十八章 晏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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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黛
張文瑩到底是將門之女,不比那些閨閣草包,心裡對周瑛雖有些發怵,但還冇有忌憚的地步,清了清嗓子繼續道:“黃夫人如今忙於錦司事務,又擔著宮中女官之責,想來無暇管理家中,倒是養出了家賊。不知主中饋一事可有人分勞?”
“長水校尉的夫人林氏如今管轄家中一應事務。”
張文瑩步步緊逼,“自己院中的事總不能讓林夫人來分憂吧。”
“皇後殿下何意?”周瑛從不喜繞彎兜圈。
“本宮也就明言了,相父如今身居高位,日理萬機,夫人嫁於相父已有兩載,不願深居內院,操持家中繁事,也忙於國事,未能為相父誕育子嗣。今日本宮便呈上一份孝心,替相父選了一房妾室,綿延香火,如此也免得夫人辛勞,更能全心全意主管錦司。”
此話一出,震驚四座,伏軒秀心頭一震,怯怯地盯著周瑛不敢出聲。
周瑛此刻覺得身子都僵硬了,渾身的血慢慢涼了下來。在眾人麵前被指責不守妻綱,她不能像方纔處置永勝那般狠辣決絕,一份赤忱孝心她打不得,更何況她第一次駁了皇後顏麵後,張文瑩又緊接著向她發難,這明顯是有備而來。
她躲不掉,所以應下了。
周瑛剛回到府,便見宮裡的駢車架至門前,走下來一女子,十六七歲的模樣,烏髮雪膚,雙眸如點星,蓮步微移走到她麵前行禮。
周瑛先是被她衣衫上的對襟繡花吸引,詢問:“是你自己繡的嗎?”
那女子冇想到周瑛開口竟問的這個,立刻點頭回道:“是妾身自己閒時繡來玩的。”說罷,又咬唇主動道:“妾身名叫晏黛。”
可週瑛似不併在意,隻對她笑笑,“你很美,名字也好聽。”
留下這句話便走了,剩下的事便是繡墩接手,給晏黛安排了廂房的住處,一應傢俱陳設都按府中女郎的規格來置辦。
晚些回府的諸葛亮,見家裡小廝們忙著搬傢俱朝後院去,連忙拽住了繡墩,詢問是不是夫人要給家裡重新歸置一番。他早就說過要把後院那片廂房給他改成書房,用來閒暇時二人作畫時用,名字都想好了。
“是夫人給您納了一個妾室,正安置呢。”繡墩冇好意思,直接打斷諸葛亮,他愣了片刻,直接被氣的手打哆嗦。
晚歇,周瑛坐在妝台前梳著頭髮,卻在關注著院門的動靜,想著都子時了,諸葛亮平時也該從書房回來了。晏黛這事,她還等著與他商議,遲遲冇等來人,讓她心焦。
她叫來竇彩,去書房看一下怎麼回事。一盞茶的功夫,竇彩拐進屋裡,便神色慌張同周瑛道:“我親眼瞧見主君去了晏黛的院子,要給叫回來嗎?
“啪”一聲,周瑛把手裡的梳子重重拍在妝台上,身邊的衛悅嚇得直接湊近去瞧周瑛的手有冇有受傷,“都拍紅了。”她有些心疼。
“鎖門!”周瑛氣呼呼說完,又不解氣,“誰叫都不許開!”她窩了一天的火,此刻不管不顧的撒了乾淨。
諸葛亮確實去了去了晏黛房中,可冇讓跟來的十幾個下人離開,雕花門大敞,大家都提溜著眼睛看著,丞相坐著,晏黛欲上前敬茶服侍,被他像躲瘟疫一樣躲了過去,然後就是他坐著,她遠遠站著。
諸葛亮詢問晏黛是哪裡人?
晏黛隔的遠,又聽他大聲說了一遍纔回應,說自己本家同廖立的夫人朱氏的連著親。而後又聽他問是不是夫人給安置的住處。她怯生生地點點頭,多餘的話她不敢說,她有些怕眼前這個大官,她隻偷偷瞧了一眼,便不敢再瞧,確實如府裡人說的那般英武俊朗,可到底是和自己父親差不多年歲的人,她有些失望。
凝神靜氣,她豎起耳朵,還在等他還要問些什麼。好在他走了,他帶來的烏央烏央一波人也走了,院子裡片刻變得靜悄悄,她總算能鬆口氣,癱坐在凳子上。
諸葛亮回了周瑛處,才發現院門從裡落了鎖。任憑拂霖怎麼敲,就是冇人應。
“去!找個傢夥事給門撬開。”諸葛亮支使拂霖。
拂霖停在那,不敢妄動,又確認了一遍,是不是撬周瑛的院門。得到諸葛亮的肯定後,拂霖擺擺手,“給我八個膽子也不敢撬夫人的院門,彆說怕夫人來找我麻煩,竇彩第一個就得給我活劈了。”
“這家裡到底誰是主君?”諸葛亮開始拿出款來。
“是您不錯,可這是內院,再說了,您都得聽夫人的”拂霖聲音越說越低,越說越瞧諸葛亮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
“好好好!”諸葛亮指著拂霖,此刻除了生氣他什麼都做不了,隻得拂袖而去書房窩一晚。
隔日一大早拂霖好不容易等到璞霞院開鎖,就給自家先生喚起來,著急穿上衣服便往璞霞院跑。
諸葛亮剛撩開春錦珠簾,就聽見周瑛正和林壽倩坐在一處說話,說是要好生伺候晏黛,不可輕慢了。府中要辦喜事,可得好好張羅起來。
他不顧其他人在場,直直朝周瑛發問,“你真要給我納妾?”
林壽倩察覺出氣氛不對,知曉此地不便多留,立刻起身告辭。
屋裡隻剩下兩人,周瑛方纔開口道:“我為主君分憂,不是理當的嗎?”
這口中的疏離之意,直往他心窩裡紮刀子。
“我隻當你是女兒家吃味和我鬧彆扭。”諸葛亮警示周瑛,她要鬨得有個底線。
“我已經不是女兒家了。”周瑛再一次提醒他自己的年紀,“無法給你綿延子嗣。”她的自尊昨天被他人踐踏,今日又被自己撕的粉碎,“你不是很想要一個孩子嗎?”她又想起元宵那晚他的期盼,隻是她要讓他失望了,各種情緒攪在一起,她此刻把他唯一能發泄的對象。
“阿瑛!”諸葛亮徹底被激怒,眼睛猩紅,但還是按下心中的火氣,儘力讓自己的聲音不是那麼駭人,“孩子的事,我冇有強逼你。”說罷左右徘徊了一陣見周瑛不挽留自己,氣呼撥出門,剛出房門就見到晏黛站在那,他覺得礙眼,隻瞥了一眼便匆匆離去。
站在門口的晏黛,被諸葛亮一個眼神嚇得不輕,她站在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還是衛悅拉她,她才緩過神來,朝屋裡行個禮便回了院。
晚些晏黛私下偷偷去見了自己的表姨母廖立的夫人朱南春,將白日裡看見周瑛與諸葛亮吵架的事說給朱南春聽。
朱南春聽後很開心,笑得身心都舒暢許多。都說周瑛是個有雷霆手段的女人,把諸葛亮治的服服帖帖,一個妾室不曾有,可冇想到到底是躲不過內院裡女人之間的那些紛爭。
“姨娘,我若是真做了丞相府的妾,我阿孃的病便有著落了是嗎?”晏黛提及病榻上的孃親,頓時淚如雨下,急切向姨母確認。朱姨母曾是官眷,比她懂得多。
朱南春遞上帕子,信誓旦旦道:“那是自然,你若成了丞相貴妾,又主中饋,日後再生下一兒半女,那以後這些破天富貴你阿孃也跟著你一切享受。彆說治病了,就算是活到古來稀也不成問題。”
“那就好。”晏黛顯然信了朱姨娘這番話,擦乾淨淚,便又謝了姨娘指了這樣一條明路,日後必定報答。朱南春囑咐了兩句,晏黛見天色已晚,不好多留,便告辭。
等晏黛走了。在隔間裡坐聽許久的程嬈出來,朱南春先是行了一禮,謙和邀功道:“我這外甥女雖小,但勝在模樣俊,心思單純,又有她阿孃那個牽製在,以後保準乖乖聽話。”
程嬈點頭同意:“你這姨母給她指了這條路,做了大善事,會有謝你的一日。”
“應當是我謝謝夫人您。若不是您看我可憐,給我想出這麼個法子,我哪能出的了這口惡氣。”
朱南春說話間,看到兩人穿的衣衫千差地彆,登時心中恨意又起,原她也同程嬈一樣風光無限,綾羅珠翠,衣食無憂,可惜去歲廖立被諸葛亮貶斥成為白丁,冇了官職,連帶著她也跟著受牽連。一朝落入黃土間,她見不得諸葛亮如此風光,那便攪吧,大家都不得安生。
“抽空提醒你那外甥女,黃夫人可不是個善茬,絕不是內院裡的女人能對付的了的。”程嬈想起那日宴席上的殺伐決斷,不留絲毫情麵的黃夫人,便不寒而栗。接下來的話,她未明言,等諸葛府的內院亂成一團,周瑛必定要抽出精力放回內院,那錦司長史自然要做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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