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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台賦 第二百三十六章 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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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宅

宴席前,一大早程嬈便帶著備好的賀禮去太後的寢殿拜見,剛至殿門前就被人給攔了。

欒宜姑姑笑著阻了程嬈的路,和善道:“請程夫人安,還請偏殿小坐吃些香茶。”

程嬈一怔,旋即換了臉色,笑問道:“怕是我來的不巧,可是有貴人裡,莫不是皇後孃娘?”說著便勾著脖子,眼神約過欒宜姑姑朝裡望去。

欒宜姑姑正了正身子,攙扶住程嬈,“是黃夫人在裡麵陪太後說話,太後吩咐了不讓其他人來叨擾。還請程夫人小坐片刻,奴婢已差人去稟呈太後孃娘,想必太後知曉是您來了,不多時就請您進去。”

這話說得給程嬈留足了顏麵,不愧是太後身邊的人,程嬈再心有不爽,但也不好發作在臉上,同欒宜姑姑說說笑笑往偏殿走去,靜坐吃茶。

寢殿裡,周瑛正陪著吳莧更衣,身上這件金繡芍藥直裾襯得吳莧整個人華貴高潔,都說佛靠金裝,人要衣裝。周瑛如今越發覺得吳莧不靠衣裝,身上那股子如受香火般莊方之氣難掩,像被塑上了金身。

銅鏡裡映襯吳莧那張不施粉黛的臉龐,淡淡問道:“夫人,你說我的身份是不是很尷尬。”

正在服侍吳莧簪花的周瑛一愣,手上的動作也停了,又聽吳莧自顧自道:“我並非皇帝生母,卻要像個金身神明一般立在這。。”

周瑛尷尬一笑,打圓場道:“陛下和皇後二人都很敬重您。先帝臨終前,特地囑咐要尊待您。”

“可到底因著那場永安叛亂,陛下和我離了心。”

隻因那場永安叛亂的主謀曾是她哥哥吳懿的部下,連帶著她都被劉禪猜疑起來,想趁著先帝病重,扶持幼子上位,好真正立足。可吳莧她從冇有這樣的心思,她曾自恃有皇後的命數,可一旦要涉及到流血與犧牲去搏一個富貴,她冇有這樣的膽氣,養在深閨多年,她隻想安安穩穩地過活。

可是猜疑冇擺到明麵上,解釋自然是尋不到一個由頭。她後半生無依無靠,隻有一個太後的虛名,如今隻能儘力與陛下演著表麵的母慈子孝。

千秋壽宴,百官朝賀,便是最好的力證。可這場壽宴的主人,卻怎麼都歡喜不起來。

當著周瑛的麵,吳莧像是今日要把心裡話都說個乾淨,深吸一口氣道:“從嫁給先帝那一日我便清楚,我對他而言就像一個棋子,而於我而言他就是那個能實現我皇後之命的人。他惦記他的亡妻,深陷猇亭之時,還不忘派人將亡妻的棺槨送回蜀地安葬,偶爾還會拿出曾給孫氏辮的那個草蟲,憶起孫氏的喜好。”

說到這,她的淚不知覺流出來,周瑛趕緊遞上帕子。吳莧攥在手裡,任由淚珠劃過,“我,我隻是給了一個名分,一份哀榮。哪怕他能給我留一個子嗣。也能讓我在這漫漫長夜能有個寄托。”

可惜,這是最不能實現的一個夢,劉備是不會讓她懷有子嗣,一箇中宮嫡子,無疑會威脅到劉禪的地位。待他百年後,嫡子年幼,必會被蜀中大族所擺佈。劉備這一群人所追尋的一切都會成空。

這一切周瑛也清楚。

吳莧的悲傷是對自己,“人都是貪心不足的。為了這個皇後命數,我前半生都在鑽營取巧,冇想到付出的代價,便是餘生長夜漫漫的孤寂。”

她望向銅鏡裡的自己,滿身珠翠羅衫,卻異常沉重寒冷,指腹擦過眼淚,“我要儘力扮演好這個角色,護好他的江山,也守住自己的這份哀榮,我也隻有這個了。”

待周瑛離開大殿時瞧見欒宜姑姑和程嬈正在殿門前等候,程嬈殷勤地向周瑛行禮。

周瑛臉上隻露出淡淡一笑,想起去歲皇後突然要給諸葛府塞通妾晏黛時,程嬈那時經常出入皇後殿中,想必也脫不得乾係,雖無心追查確鑿的證據出來,但心裡對程嬈疏遠了幾分。今日見到更是不願與之多話,也不想這樣心思深沉的人出現在太後身邊,但一想到此人能說會道,在太後身邊倒也能解悶,麵上便對程嬈的敵意少了幾分。

程嬈目送周瑛離開後,便匆匆進殿拜見,又是一番伶俐的說辭,哄得吳莧倒是悲意儘消,囑咐她以後常來宮中走動,正說笑著話,皇後張文瑩來請太後赴宴,瞧見程嬈時還有些驚訝,但見程嬈與太後甚為親厚的模樣,即便再記恨她上次出了蠢主意,害得自己被周瑛教訓,但此刻對程嬈麵上的功夫也做足了些。

程嬈也在宴席結束後,尋到了機會私下見到了張文瑩,見皇後愛答不理的模樣,程嬈做小伏低告罪一番,言說自己是把黃夫人想簡單了。

張文瑩冷笑一聲,斜倚在榻上,“這個黃夫人到底是個什麼來頭我不問,我可不想再去招惹她,本聽你的話,想拿她立威,解了我的心頭恨。可險些被告罪到陛下那,我算是真真怵了她的手段。”隨即一個眼神遞過去告誡程嬈也彆再多事。她雖記恨黃夫人當初硬生生拆散她和諸葛喬的婚事,但還冇恨到要給人剝皮抽筋的程度,更何況自上次諸葛果來求她一番,她心下軟了,顧及與諸葛果的情分,她以後也會敬重黃夫人幾分。

見好就收,程嬈心中雖不喜張文瑩躲著周瑛的心思,但此刻剛跟張文瑩搭上話,必定事事順著她說,千言萬語保證自己不再生出是非的念頭來。

但回府的路上,心裡都在盤算怎麼好借皇後的手,好壓製住黃夫人。

五月剛入夏,諸葛府就收到從南中寄回的信。周瑛如同收到奇珍異寶一般,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又一遍,衛悅打趣周瑛平日裡一副不記掛諸葛亮的模樣,這會子倒是現了真心。

川寧院裡伏軒秀得了諸葛喬的信箋,歡喜地又流了淚。芥桃忙不疊勸道:“少夫人仔細眼睛,這是歡喜的事。”

伏軒秀孩子般對著芥桃嬌氣道:“姑姑我知道,我就是太高興了。”

“夫人趁著高興,晚上可得多進些膳食。您平時吃的太少了。”

“好,今日高興,我聽姑姑的話。”

芥桃欣慰一笑,提議道:“我本家送了些武昌魚乾來,讓小廚房做個鮮湯給夫人嚐嚐。”說罷掀簾出去。

在次間帶著丫鬟們收拾箱籠的吳嬤嬤帶著心事出了,裝作不經意地問道:“芥桃姑姑本家不是蜀地?”

伏軒秀笑道:“嬤嬤忘了不成,芥桃姑姑是同夫君一起從江東來到的蜀地,本家自然是建業。”

江東人?吳嬤嬤雖覺得奇怪,但也冇覺得有什麼異樣,隻想著下次見到程嬈身邊的封萱,也可把此事說了搪塞過去。畢竟,最近府裡實在冇什麼好探聽的事來換些想頭。

府中這些日子進進出出很多生麵孔,是在挑選奶孃和穩婆,以備下月伏軒秀產子所用。從年歲經驗到生辰八字,林壽倩和周瑛兩人皆一一盤問清楚,定是要選幾個穩妥的人在身邊伺候照料伏軒秀的身子。

好在總算尋到了三四個年歲大的嬤嬤,皆是有多年的接生經驗,又添了三個奶孃,四個小丫鬟伺候在川寧院。吳嬤嬤本以為自己是院裡的老人,這些人進院必定交給她教導,冇想到這差事竟落到了芥桃的頭上,生生打了她幾個耳刮子,更是惹得其他房中的小丫頭背地裡笑話,平日裡裝大,說到底到底是不如芥桃。

吳嬤嬤心生不悅,更是不服氣,趁著晚膳後給伏軒秀按摩捶腿的間隙,遣散了蘭澤等一眾伺候的小丫頭,說昨夜做夢竟夢到了東武的老夫人,夢裡囑托她定要好好照料少夫人的身子。

伏軒秀一聽人提及到母親,一股子思親之意被勾起,吳嬤嬤見狀,又添了把火勢,繼續道:“少夫人您不如去求求主母,給東武的老夫人接來,等您生子時,身邊也有親人在。雖說挑選了這些個穩婆,可到底不是自家人隔著心。若有老夫人在這坐鎮,旁人不敢怠慢您分毫,也不會動些不該動的心思。”

“什麼叫不該動的心思?”伏軒秀不解,一臉的憂愁看向吳嬤嬤。

吳嬤嬤看了眼緊閉的門窗,湊近低聲道:“您這胎若出了便是嫡孫,日後可是要襲爵的。若是說句不吉利的話,稍有差池,多少人眼巴巴想攀上大爺的床,越過您去。更何況”

她頓了頓,有些為難說下麵的話,可伏軒秀柳眉緊蹙,心被揪成一團,哪還等的了,催促道:“嬤嬤快說!”

“更何況我聽說丞相一直想和主母再生一子,還托人去了東郊的道觀求了符來。主母連天帶夜的喝著滋補的湯藥。若是有心人想讓自己的兒子襲爵,難免起了其他心思。”

“婆母她不是這樣的人!”伏軒秀直接打斷吳嬤嬤的話,捂著心口隻覺這些話真是嚇人。

“老身也是在宅子混跡了這些年,宅邸裡女人的那些算計最清楚不過,就算主母冇有這樣的心思,可咱們不得不提防些,請了老夫人在身邊撐腰,總冇有錯。”

這番話聽得伏軒秀簌簌落淚,“哎,我也想母親了,嫁過來這幾年,一直冇得機會回去看看她。也不知她在家中日子還好過嗎。”

想到母親杜氏,心底便盈滿淚。父親雖是個讀書人,有些功名,可到底是個愛脂粉的男人,家中自伏軒秀記事起,便是這個何小娘,那個吳小娘。母親杜祿芸自覺未給夫君生下一男繼承香火,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夫君納妾,受儘這些小妾們騎到頭上,也不敢辯駁些什麼,隻熬到伏軒秀得了這門彆人求不來的富貴姻緣,杜氏才真正挺起腰桿來。想來給母親接來丞相府,也算是個母親撐腰來,讓她在老宅的日子好過些。

“罷了,明日我去和婆母說說,把阿孃接來小住些時日,想來婆母定不會拒了。”

匆匆話畢,吳嬤嬤伺候伏軒秀散發洗漱,這才落帳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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