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台賦 第二百五十三章 爭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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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吵
八月，東吳趁曹魏大喪，發兵攻江夏郡。江夏太守文聘堅守抵抗，攻占不下，遂退兵。另一路，諸葛瑾發兵攻打襄陽，被撫軍大將軍司馬懿擊破之，斬其部將張霸，魏征東大將軍曹真於尋陽斬殺東吳襲軍。
這些軍情堆疊在劉禪的書案上，看的他心驚肉跳。江東水師精銳厲兵秣馬這些年，連小小的襄陽都攻打不下，看來曹魏並不如預料那般，新帝登基，一盤散沙。反而從容訓練有素，準備充分。
萬千精銳都不得成功，丞相還要去北伐，此事成與不成都是個未知數。
他下意識想起李嚴離開成都前，於四下無人之際與他說得那番話。諸葛亮逐漸功高蓋主，也漸漸不肯放權，開府治事，軍權政權集於一身。陛下一日日年歲增長，無權如何能治理國家。
難道要像個傀儡，任由諸葛亮擺佈。要像個金身菩薩，隻受香火，不問政事？他與他鄙夷的太後吳莧又有何分彆。
不，他的相父不是這樣的人！他是為了大漢，為了先皇與當年草創那群叔伯們的理想。他掙紮著為了他的相父辯解。
可人都會變得不是嗎？他茫然四顧，周遭的一切都變了，連他都變了，變得開始懷疑他相父的真心。
“真心？”劉禪取笑著，分不清是在笑自己還是旁人。他有些淒然地喚道：“榮叔！”
弓榮“唉了”一聲，趕緊彎下腰，身子傾向皇帝，儘可能地迴應此刻無力的他。
“朕真的很怕。”劉禪壓低的聲音傳來，臉上茫然地神情漸漸被恐怖所替代，他發了瘋地死死攥著弓榮的衣袖，“怕相父的野心一天天的膨脹，朕已經十八歲了，可還是不能親政，所有的一切都歸丞相府來決斷。”
越說聲音顫抖的越厲害，是憤怒亦是無能的掙紮。
弓榮說，“陛下，您應該信任丞相。當初丞相可是為了您設計讓先帝下令處死了劉封，為您登臨大寶掃清了障礙。”
劉禪像冷不丁地被人刺了一下，有些懊惱，可他的疑心卻無法消散，反問道：“這世間有多少人是對朕是真心的？”
“老奴會一直守在陛下身邊。”弓榮急忙說道。
此間，主仆兩紛覺憂悶。而門外的小黃門傳訊息來，說是伏貴人有要事要麵見陛下。
當下這幅樣子，弓榮自然明白劉禪是不願見後宮之人，更何況還是陛下最寵愛的伏巧玉。隻開口讓小黃門給伏貴人好生送走，陛下如今有要事處置。
可小黃門冇走多久又回來說是皇後那邊快要鬨出了人命，太後身子抱恙，伏貴人請陛下前去勸一勸皇後。
弓榮覺出事情不是那麼簡單，趕緊安排侍女給劉禪更衣梳洗，又吩咐讓小黃門給伏貴人請了進來。
伏巧玉剛進大殿，還來不及行禮，就聽聞屏風後傳來劉禪的聲音，
“怎麼了？”伴隨而來的還有淨麵的水流聲。
“回陛下，是皇後殿中有一名侍女本家原是東吳人，不知這事怎麼被皇後發現了，正下令要這侍女活活打死呢。太後病中抱恙，聽聞此事說是皇後此舉”伏巧玉一口氣說到這，聽到玉佩伶仃作響，擡眼看到劉禪從屏風後款款走出，一個眼神示意她繼續說，她咬了一下唇繼續說道：“說是虧損皇室陰德，傳出去也有傷兩國盟誼。讓陛下去勸一勸。”
聞此，劉禪的腳步緩了下來，停在那裡，低頭沉思了片刻，忽而甩袖朝皇後的明德殿走去。
穿過重重殿門，直到後殿院前，見到一名侍女早已被剝了衣裙，隻剩單薄裡衣，遍佈血跡染成的紅痕，躺在板棍之下，奄奄一息。
眉心挑動，他不忍看到此景，側目過去見皇後張文瑩正坐在殿門前，剛要行禮就被他生生打斷，
“皇後，你這是何為？”
張文瑩見到氣勢洶洶向自己責難的劉禪，又瞥見遠處趕來的伏巧玉，頓時一股無名的怒火直從心底衝起，她生氣地，又無比大聲地罵道，“她是東吳人，東吳人就該死！”故意讓伏巧玉聽見似的。
“可她何其無辜，隻是父母曾是東吳人，早已在夷陵戰火中遷到蜀地居住，是我大漢子民。”
“臣妾隻知她是東吳人的後代，身上流的是東吳人的血！”張文瑩厭惡地擰著眉，不顧劉禪在場，吩咐舉著板棍的侍從道：“愣著乾什麼！給我狠狠地打！”
那些侍從左右看看，手裡的板棍頓時變得燙手異常，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難道本宮使喚不動你們了嗎！是想和她一樣的下場是嗎！好！本宮成全你們”
“夠了！”劉禪厲聲嗬斥，那張本英俊的臉龐此刻變得鐵青，怒氣沖沖吼道：“朕是皇帝！”他不顧周遭一圈人的注視，把張文瑩一把拉進了寢宮內，誰都不可以踏足。
張文瑩被劉禪拖拽到了內室，那間曾經她的丈夫不肯踏足的屋子，寶案上供奉著父親張飛的靈位。
劉禪猛地甩開張文瑩，讓她狼狽地跪在那，仰望著她父親被香火縈繞的牌位，還有透過燭煙他那張目露凶光的臉。
“你父親怎麼死的。苛待軍士，最後軍士懷恨在心，反叛奪了他的命。你還冇吃夠教訓！”
“夠了！”張文瑩挺直起身體，發瘋一般大著聲音，企圖阻擋劉禪的言論，“是東吳人，明明是東吳人去策反範疆等人，害死了我的阿爹！”
“若不是你父親逼人太甚，怎麼落得這個下場！”
張文瑩彷彿被人從頭到腳澆了一瓢冷水，身子一激，茫然若失地斜眼看向劉禪，漸漸地臉上浮現一絲可怖的冷笑，慢慢堆積形成怨毒。
“陛下，您可真是處處維護東吳。難道你早都知曉堂堂的錦司長史，大漢的丞相夫人黃氏就是東吳人？”
劉禪不由得怔住住了。
張文瑩見劉禪這樣，似有些報複得逞的暢快，“嗬嗬，原來陛下不知，我還當陛下英明神武，什麼都知曉，卻冇想到也冇諸葛亮玩弄欺騙成這樣！”
她繼續剖白，“大漢丞相的黃夫人可不是丞相原配夫人的胞妹，她真正的名字叫周瑛，是東吳名將周瑜的親妹妹，當今吳主的髮妻，王太子的親生母親。怪不得丞相寧願北伐強大的敵人曹魏，都不肯將勝算極大的東吳視作敵人，枕畔之人可是起了不小的作用。等王太子一登基，東吳便是丞相的助力。到那時陛下您還控製的住丞相嗎？”
他不答，而她步步緊逼，“丞相執著於北伐到底是為了什麼？不過是想一步步損耗我大漢兵力，待陛下親政後接手的就是一個爛攤子，他將您深入孤立無援的境地，就隻能聽命於他諸葛亮！”
“相父他一心為了大漢，天地可鑒！黃夫人也是”
一片紛亂的真相擠進他的腦中，他茫然地退了幾步，跌坐在地。
“血脈斷不了。丞相的子嗣是東吳人，丞相的夫人也是東吳人！陛下您就不怕他的心真不真？”
“夠了！”劉禪搖搖頭，竭力想拜托這種深深的無力之感。張文瑩透過繚繞煙火看不清他到底是何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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