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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堂春事 第37章 本王的雀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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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彆。”李二語調急切。

可人群已如瘋了一般,見糧倉門微啟,你推我搡地都衝了進去。

看著成堆的糧山就在眼前麵前。

人群越發急切。才走兩步,忽見巨大的網兜從地麵收緊,碩大的捕獸網將人鎖在其中,越掙紮便收得越緊。

帶著孩子的老者腳步蹣跚,竟因此躲過一劫,見此也顧不得旁人,拉著孩子急切離去。

捕獸網中哀嚎嘶吼聲不斷。

恐懼之意刹時擴散開來。

趙珩料到如此。

一早便在糧倉設了陷阱,便是人多攻破糧倉,拆了麻袋也是一場空。

真正的糧儲並不在此。

僅一日。

已有人丁充沛的家庭清完一畝地。

李二與趙珩欽點兵卒覈查完後,已放了糧。

領到糧食的老頭,枯瘦的手抖得越發厲害,他緊攥著裝著糙米的布袋,生怕漏了一粒。

都以為趙王爺不過是魚肉百姓,清雪是他個人的惡趣兒,竟不想真有糧食在手。

三三兩兩領到糧食的百姓喜極而泣,空洞的眼突然亮了。

他們身後是被反身綁縛的一行人。

眸中死一般沉寂,眼神憤恨地瞪著領到糧食的鄉民,好似這糧食竊了他們的一般。

“去吧,將顏家那小孩帶來。”趙珩眸底染著怒意。

顏懷瑾自知道他做了什麼,雖然村民惹了亂,但到底不是什麼嚴重的事情。也倒是坦然應約。

流寇見了顏懷瑾,眼神略有希冀,祈求道:“顏公子,顏公子,救我……”

“求您了,救救我們吧。”

聽著陣陣祈求聲。

顏懷瑾心頭不由湧出些許酸澀,他或許不該慫恿這些手無寸鐵的村民。

“趙王爺,何必呢。”顏懷瑾聲音淡然:“您即是在放糧。百姓又有所需,何必將人捆了。”

“顏閣老的家訓竟是如此。”趙珩握著劍的手驟然收緊,輕嗤一聲:“睜大眼睛看好了,這些人因你而死。”

此話語出,眾人驚詫。

便是顏懷瑾自己也慌了,他眉心上跳了跳,猛然拍向桌案,目光像淬了毒直刺對方:“你若因政見不合,大可朝我,朝我們顏家來,何必對手無寸鐵的百姓動手。”

顏懷瑾是會詭辯的。

是趙珩當真要朝手無寸鐵的百姓出手?

昨日方纔頒下令來若肯清理田地積雪,便可領取糧食。可偏偏有人想不勞而作,尋些偷竊的野路子,那便彆怪找趙珩不留情麵。

趙珩反而緩緩直起身,眼底的銳利化作深潭,冷峻道:“依我大順律,顏公子,該如何判?”

顏懷瑾身形微晃,眼神變得空洞。聚眾十數人以上打奪官糧者斬立決。

他不是不知道律令,他隻是覺得趙珩不敢。

如今平洲府正是糟亂世道,肆意殺人恐增變數。為了大局,顏懷瑾賭趙王爺會忍下。

“趙王,可有,可有旁的法子,我們可好生商議,留下這些人的性命。”顏懷瑾是真的慌了,語調微不可察染著顫抖。

趙珩閉了閉眼,喉結滾過一聲極輕的歎息,再睜眼時隻剩凜然,淡淡道:“殺。”

數十名刀斧手行至百姓身後。

手起刀落之間,人頭落地。

血染紅了衙司門口的地。

眾人遠遠地看著,不由得抽一口涼氣。

這是鐵令,亦是震懾。

從今之後的平洲府若是真有人想作亂,也得問問趙珩手中的刀答不答應。

咕嚕嚕,人頭滾落在顏懷瑾麵前。

那頸部還裹著鮮紅血跡,眸眼圓睜正與顏懷瑾四目相對。

恐懼順著脊椎往上爬,裹得他渾身發冷,顏懷瑾到底年少,看著趙珩的臉上不由裹著恐懼。

“既顏閣老教學不到,本王便親自教你一課。”趙珩眸中裹著淩厲,他一字一句道:“一官半職纏千縷,半句話藏萬重機。諸事皆關人命,謀定而後動。”

顏懷瑾是聰慧的,自知趙珩這話半是警示,半是真的教學。

兩人一剛一柔、一怒一靜。

顏懷瑾頭一遭覺得,他想扳倒趙珩,如蚍蜉撼樹似誇父搬山,兩人之間的差距明晃晃就湧上了心頭。

見顏懷瑾一言不發。

趙珩斜睨一眼,聲音依舊冷淡:“平洲府冷回吧,京城的安樂窩同你更適配。”

“休想。”顏懷瑾雙目赤紅,還想辯駁。

便見趙珩搖了搖頭:“本王方纔教你,謀定而後動。”

此話說完,便見顏懷瑾的暗衛悄悄現身,低俯在自家公子耳邊壓低聲音說了幾句。

忽而便見顏懷瑾大變,直勾勾地瞪著趙珩。

“你,你對我祖父做了什麼。”顏懷瑾氣得身子發抖,恨不得下一刻便要與趙珩爭個魚死網破。

見趙珩仍是不動如山。

顏懷瑾刹時便泄了氣,音調越發輕緩:“我可離開平洲府,可……還有一事,請趙王解惑。我宅邸那火可是王爺放的?沈玉竹她……可還好?”

聞此話,趙珩不由眯起眼,眸底泛著淡淡殺意:“本王的雀兒,你倒是頻頻惦念上了。”

顏懷瑾是聰明的。

聽這話也知道沈玉竹還活著,在趙珩手。

但趙王爺心底不禁寒涼。那一番大火,不是顏懷瑾放的,不是自己放的?那到底是誰人所為?

這平洲府,還有他不知道的毒刺!

顏懷瑾走了,衙司也漸漸靜了下來。

武成不知何時站在王爺身後,語調酸澀道:“爺,您為何還要教他那些道理,您又不是不知她是誰派來的。”

趙珩悄然斟了兩杯茶,遞給武成一杯,自己也緩緩抿了一口:“陛下應有自己心腹人,不經磨難、不曆大事者,是要斷我大順江山。”

武成氣的咬牙。

他心頭大逆不道地想,倘若自家王爺揭竿而起去爭那至尊之位,怕是響應者萬千,由得到那小娃子坐江山?

趙珩一人獨獨在中堂,他在等,等那人。

馬蹄疾馳如雨。趙珩知道他等的人到了。

宋飛駿將騎兵安置在門口,關了府門兀自上前,見了趙珩急忙跪身一拜:“義父,義父。我來了。”

冰冷的寒風吹得人眼眶發酸,宋飛駿咬了咬牙道:“想來義父一早便知我今日要來,特在此等我。”

“風霜露重,飲一杯茶。”趙珩道。

宋飛駿也不怕茶中有毒,毫不猶豫,端著茶盞一飲而儘道:“真燙。但是暖了身子。”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燙是自然燙的。”趙珩抬頭,這話是對宋飛駿說的,也是對陛下說的,他沉沉道:“既不是來敘舊的,有話便說。”

“義父,接旨吧。”宋飛駿捧著明黃詔書的手穩如磐石,硬朗的側臉在燭影裡半明半暗,“陛下說,北疆已定,虎符理當歸中樞暫管。”

案上的虎符泛著冷硬的銅光,獸紋溝壑裡還嵌著多年前扶持秦平桓一路上位的血鏽。

趙珩盯著宋飛駿眼下新添的青黑,喉間滾過澀意:“暫管?當年你父臨終前把你托付給我,我教你的第一件事,便是‘兵符即軍心’。如今你拿著一紙詔書要收它,是忘了還是裝忘?”

宋飛駿喉結微動,避開他灼人的目光,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詔書邊緣:“軍是大順的軍,不是趙家的私兵。父親功高震主……”

“功高震主”四個字像淬毒的冰棱紮進趙珩胸口。

他猛地起身,堂內燭火轟然炸開,映出甲冑上猙獰的刀痕:“這虎符鎮的是兵權,還是你我父子情分?”

“父親。”宋飛駿眸底染著晶瑩的淚,他喚的不是義父,是父親。他咬著牙道:“自我八歲被你已帶到身邊,教我習武練兵,帶我身先士卒,為我博得功名。十個年頭。足足十個年頭了。對我而言,您一早便是父親。您要信我。我不會害你。”

這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

惹得趙珩心頭一熱,可他仍道:“若本王不依呢。”

宋飛駿猛地抬眼,眼底翻湧著未明的痛楚,卻梗著頸子從袖中抽出另一物:“陛下賜了尚方劍,若父親抗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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