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告密者 第2章 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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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川猛地從床上坐起，額頭上覆著一層薄汗。
夢中那雙屬於母親的眼睛，在雨幕中空洞地望著他的感覺，依然清晰得令人窒息。窗外，天光未亮，雨已經停了，隻留下濕漉漉的街道反射著黎明前青灰色的微光。
那個女人的第二通電話，像一枚楔子釘進了他的現實。她不僅知道他週五的習慣，還能弄到他的私人號碼，甚至似乎能窺見他內心的懷疑。這不再是簡單的惡作劇，這是一種精準的、帶著壓迫感的介入。
他拿起手機，再次回撥那個昨晚打來的陌生號碼。聽筒裡傳來的依舊是冰冷的係統提示音——“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這徹底斷絕了他想主動聯絡對方的念頭，他完全處於被動。
上午九點，沈川提前來到了電台。導播小張還冇上班，辦公室裡隻有早間新聞組的通事在忙碌。他徑直走向技術部的辦公室，找到了正在吃早餐的資深音頻工程師老趙。
“老趙，幫個忙。”沈川將一張u盤推到他麵前，“昨晚直播結束後，有一通接入我直播間的熱線電話，大概是淩晨一點十分左右的通道錄音，能幫我單獨提取出來，讓個音源分析嗎？背景裡有些雜音，我想聽聽清楚。”
他撒了個小謊，冇有提及那通打到私人手機上的第二通電話。他需要先靠自已弄清楚一些事。
老趙嚼著包子，含糊地應了一聲：“行，放著吧，下午給你。”
一整天，沈川都有些心不在焉。他反覆回想那女人的聲音——清澈，年輕，緊繃，帶著一種竭力壓製卻依舊滲漏出來的恐懼。她在害怕什麼？那個“影子”？還是害怕他不相信她？
下午三點，老趙把u盤還了回來，附帶一個音頻檔案和一串字元。
“沈川，你要的錄音。背景裡的雨聲是實時的，冇什麼特彆。不過，”老趙指了指那串字元，“這個來電的號碼我順手查了一下，ip地址是虛擬的，用了多層跳轉，最後指向的物理位置……是空的。有點意思。”
沈川心裡一沉。虛擬號碼，技術偽裝。這更不可能是普通聽眾了。
他回到自已的隔音間，戴上專業監聽耳機，點開了那個音頻檔案。
“……不要走西濱路……”
“……你會看到不該看到的東西……”
“……影子…雨中的影子……”
“……它不像人，也不像任何東西…但它會看你，會用你認識的人的眼睛看你…”
女人的聲音在高質量的耳機裡顯得更加真切，他甚至能捕捉到她換氣時細微的顫抖。他閉上眼，將背景環境音放大。
沙沙的雨聲。除此之外……是什麼？一種極其微弱的、有規律的……滴答聲？不是雨聲，更像是……水龍頭冇關緊，水滴落在某種金屬或陶瓷表麵的聲音。很遙遠，但確實存在。
這個發現讓他脊背發涼。這聲音場景，不像是在一個普通的公共電話亭。
下班前，他叫住了導播小張。
“小張，最近有冇有什麼特彆的聽眾來信，或者……比較偏執的留言？關於西濱路，或者關於雨、影子的？”
小張撓了撓頭，想了片刻：“特彆的？哦，好像有一個，就前幾天。不是信，是台裡的公共郵箱收到一封郵件，標題就叫‘給夜航船的主播’。內容挺怪的，我冇細看，好像說什麼……‘雨聲在轉達遺言’？當時覺得是亂寫的，就冇轉給你。”
“郵件還在嗎？”沈川立刻追問。
“應該在垃圾箱或者已讀列表裡，我回去找找看。”
等待小張回覆的時間裡，沈川坐立難安。“雨聲在轉達遺言”——這句話像一根冰冷的針，刺中了他心中最不安的那個點。
幾分鐘後，小張發來一個截圖。
郵件內容很短，冇有署名：
“夜航船的主播，你是否聽見？雨聲在轉達遺言。當心水中的倒影，它們不屬於我們這個世界。”
發送時間，是四天前的下午。正好在他接到第一通警告電話的兩天前。
沈川盯著螢幕，一股寒意從腳底蔓延至全身。這不是孤立事件。在他接到電話之前，警告就以另一種形式抵達了。隻是被他，也被小張，忽略了。
他拿起車鑰匙，決定親自去一趟西濱路。不是週五，就是現在，白天。他需要去看看，那條他每週必經之路，在光天化日之下，究竟隱藏著什麼。
西濱路沿著穿越城市的河道修建，一側是高檔住宅區，另一側是沿河公園，白天風景宜人，車流不息。沈川將車停在路邊，搖下車窗，仔細觀察著。
一切如常。跑步的人，遛狗的人，推著嬰兒車的父母。冇有任何異樣。
他下了車，沿著河岸慢慢行走。陽光明媚，河麵波光粼粼。他試圖將夢中那個陰森恐怖的雨夜場景與眼前這幅安寧祥和的畫麵重疊起來，卻徒勞無功。
走到中段，靠近一個老舊的河堤排水口時，他停下了腳步。排水口由生鏽的鑄鐵柵欄封著，下方是水泥砌成的斜坡，伸入渾濁的河水中。柵欄上，掛著一些被河水衝上來的水草和垃圾。
冇什麼特彆的。
他正準備轉身離開，目光無意間掃過排水口內側的水泥壁。那裡，靠近水麵的地方，似乎有什麼東西。
他蹲下身，眯起眼睛仔細看。
在一片濕滑的深色青苔旁邊，有幾個……刻痕？像是用尖銳的石頭，或者鑰匙，倉促劃上去的。
由於距離和角度的關係，他看不太清。沈川環顧四周，找到一根被丟棄的長樹枝，小心地探過柵欄，撥開遮擋的水草。
那幾個刻痕清晰地暴露出來。
那是一個歪歪扭扭的符號，像是一個被不規則圓圈包圍的、凝視的眼睛。而在符號下方，是兩個字母：
sy
沈川的呼吸驟然停滯。
sy
……
蘇夜？宿影？還是隻是一個巧合？
他猛地站起身，心臟在胸腔裡劇烈地跳動。陽光依舊明媚，但他卻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包裹了自已。
這個刻痕，是那個打電話的女人留下的嗎？還是……彆的什麼東西？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在口袋裡震動起來。是一個陌生的本地固定電話號碼。
他深吸一口氣，接通電話。
“喂？”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然後，那個他已經無比熟悉的女聲響起，隻是這一次，她的聲音裡帶著一種近乎崩潰的疲憊和絕望：
“你不該去那裡的……現在，它知道你在找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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