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此生明月溫柔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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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的懲罰並未讓陸時宴“迷途知返”,反而將他推向更深的深淵。他不再反抗,也不再辯解,像是接受了所有安排,將自己徹底埋進了實驗室。
他冇日冇夜地待在儀器之間,用超高強度的工作麻痹神經,試圖用理性的數據和冰冷的公式填補內心的巨大空洞。然而,實驗數據可以重複,失敗的合成可以重來,失去的人,卻再也回不來。
他肉眼可見地迅速消沉下去,眼窩深陷,顴骨突出,原本清雋的臉龐隻剩下銳利的輪廓和揮之不去的死寂。他開始抗拒進食,胃裡翻江倒海的噁心感讓他對任何食物都提不起興趣,身體在自我厭棄中急劇消瘦,患上了嚴重的厭食症。
偶爾支撐不住,被強製休息時,他會靠在冰冷的牆壁上,顫抖著拿出手機,螢幕上是唯一一張他偷偷存下的、江梔十六歲時的照片。照片裡的少女穿著校服,在陽光下笑得眉眼彎彎,乾淨又美好,與他記憶中最後那個冰冷決絕的身影判若兩人。
他看著那張照片,眼神貪婪又痛苦,像沙漠中瀕死的旅人望著海市蜃樓。指尖輕輕拂過螢幕上她的笑容,帶來的是更尖銳的刺痛。這是他僅存的、一點微弱的光,也是時刻灼燒他的火焰。
這天夜裡,實驗室外的走廊傳來異響。陸時宴沉浸在一組複雜的數據中,並未在意。
門被猛地撞開。
一個形容枯槁、眼神瘋狂的女人衝了進來,是蘇綿。她不知如何掙脫了看守,衣衫襤褸,身上還帶著在拍賣會後遭受的非人折磨留下的痕跡,手裡緊緊攥著一把水果刀。
“陸時宴!”她聲音嘶啞,充滿了刻骨的恨意,“我活不下去了你也彆想好過!我們一起下地獄吧!”
她像一頭絕望的母獸,用儘全身力氣撲了過來。
陸時宴甚至冇有躲閃。
“噗嗤——”
利刃精準地刺入他的腹部,溫熱的血液瞬間湧出,浸濕了他白色的實驗服。
劇痛傳來,陸時宴悶哼一聲,身體晃了晃,卻依舊站在原地,看著狀若瘋魔的蘇綿。
蘇綿看著他平靜到幾乎麻木的表情,看著他腹部不斷擴大的血紅,瘋狂的眼神裡閃過一絲錯愕,隨即是更深的怨毒:“你現在裝出這副深情的樣子給誰看?!啊?!陸時宴,你比我更噁心!我至少壞得明目張膽!你呢?道貌岸然,虛偽透頂!是你親手把她推開的!是你!”
陸時宴看著她,蒼白的嘴唇動了動,聲音很輕,帶著一種認命般的疲憊:
“是,我比你更噁心。”
他認同了。徹徹底底。
蘇綿被他這毫不反抗的認罪噎住,一時間竟不知該再說什麼。
失血過多帶來的冰冷和眩暈感陣陣襲來,陸時宴的視線開始模糊,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後倒去。在意識徹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他渙散的瞳孔裡,彷彿又看到了那個十六歲的江梔,站在陽光裡,對著他,溫柔地笑著,如同他們最初、最美好的模樣。
他努力地想朝那幻影伸出手,嘴角卻溢位一抹解脫般的、微不可察的弧度。
然後,徹底陷入了無邊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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