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此生明月溫柔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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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時宴冇有死。
那一刀偏離了要害,但失血過多和長期的虛弱讓他徘徊在生死邊緣。他在重症監護室裡待了整整一週,反反覆覆地發著高燒,陷入無儘的夢魘。
夢境光怪陸離,有時是江梔十六歲時羞澀遞給他情書的模樣,有時是她在他實驗室外安靜等待的側影,有時是拍賣會上她挺直卻單薄的背影,有時是她將耳釘踢入下水道時冰冷的眼神,最後總是定格在蘇綿猙獰的麵孔和刺入腹部的利刃,混雜著那句“你比我更噁心!”的尖銳指責。
每一次從噩夢中驚醒,冷汗都浸透病服,腹部的傷口和空蕩的胃部一起抽搐著疼痛,提醒著他現實比夢境更加殘酷。
他開始出現輕微的自殘傾向。會在無人時,無意識地用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會在換藥時,盯著護士手中的器械,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什麼;甚至有一次,他抓起了床頭的水晶菸灰缸,在家人驚恐的呼喊聲中,卻隻是死死攥著,最終無力地鬆開,任由它摔碎在地。
他活下來了,但靈魂彷彿已經死在了那個被江梔說不認識的下午,死在了蘇綿捅入他腹部的那一刀下。
陸家請來了最好的心理醫生,用了各種辦法,他卻始終像一潭死水,冇有任何迴應。他不再關注實驗,不再理會家族事務,隻是日複一日地看著窗外,或者盯著手機裡那張唯一的照片,眼神灰敗。
陸家高層對此既震怒又無奈。他們不能眼睜睜看著精心培養的繼承人就此徹底廢掉。
最終,在經過激烈的內部爭論後,他們做出了妥協。
一位叔父代表家族,來到陸時宴的病床前,語氣冷硬地開出條件:
“家族可以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允許你去國外一個月,去找那個江梔。不管你用什麼方法,求得她的原諒,把她帶回來。”
陸時宴空洞的眼神終於有了一絲微弱的波動,看向叔父。
叔父麵無表情地繼續道:“記住,隻有一個月。一個月後,無論她原不原諒你,無論你是否能帶她回來,你必須立刻返回國內,接受家族安排,承擔起你應有的責任,徹底忘掉過去。否則”叔父冇有說下去,但眼神裡的警告不言而喻。
這是一個交易。用他最後一點渺茫的希望,換取他未來作為“陸時宴”這個身份的行屍走肉。
陸時宴幾乎冇有猶豫。乾裂的嘴唇動了動,發出沙啞的聲音:
“好。”
他像是瀕死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哪怕這根稻草通往的可能是更深的絕望。
傷勢稍一穩定,他不顧醫生的勸阻,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辦理了出院,踏上了飛往海外的航班。
飛機舷窗外是翻滾的雲海,他卻隻覺得窒息。他不知道自己將麵對什麼,不知道那一個月會是怎樣的煎熬,他隻知道,他必須去。哪怕隻是再見她一麵,哪怕隻是再聽一次她的聲音,哪怕代價是他餘生的自由。
他攥緊了口袋裡那張被摩挲得有些褪色的舊照片,閉上了眼,蒼白的臉上是一種幾乎孤注一擲的偏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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