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者上鉤 第41章 chapter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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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1
彼時春意正濃,園子被園藝師打理地很好,每一處的色彩都像是莫奈的油畫一樣。一隻白兔從草從裡鑽了出來,紅寶石一樣的眼睛打量著他這個來客。
“你好啊。”任羅疏在心底跟小兔子打著招呼,表麵上隻敢輕輕揮動著手臂,生怕動作大一點這隻小傢夥就會逃跑。
“娑,娑,娑”
有人踩著草坪慢慢向他們走來,任羅疏擡眼看去,是一個光著腳,穿著棕色揹帶褲的少年,約摸十四五歲的模樣,眼睛亮晶晶的,笑起來臉頰上有兩個淡淡的小酒窩。園子裡的鮮花攔在他的麵前,自然界的光線模糊著他周身的線條,他像是從光中誕生的孩子,得到著母親的偏愛。
——拜倫有詩念道:“她走在美的光彩裡……增加或減少一份明與暗就會損害這難言的美……那迷人的微笑,那容顏的光彩,都在說明一個善良的生命……”
在見到少年人的那一刻,任羅疏的腦海裡不自覺地就浮現出了這首詩,這詩不知何時何地由何人鐫刻在他的記憶裡,又在這時瘋了似地湧出。
“嗨。”少年人抱起那隻白色的兔子,將它的皮毛貼近自己的臉頰,而後笑容更盛。
任羅疏想,無論怎樣都要回給他一句“你好”或者更複雜的話,免得傷了他主動打招呼的熱情,但又不敢輕易開口,怕浪費了這珍貴的第一句話。
猶豫著,眼前的所有的東西便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吵鬨的操場,是他平時最怕的場景。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指引著他往網球場走去,在夕陽下的網球場,他再度見到了那個被光偏愛的少年。
少年冇有穿運動服,似乎和他一樣隻是從這座網球場路過,僅僅是脫掉了學校製服的外套就扛著球拍上了場。
“來。”少年輕輕鬆鬆地把球拋棄,揚起球拍,“砰”的一聲,綠色的網球便飛到了對麵,又在“砰”地一聲飛回到少年的一方。這所國際學校的製服向來繁瑣,對穿著者的行動限製頗多,但打球的少年動作遊刃有餘,似乎完全冇有受到衣服的影響。
原本專心和學弟打球的少年忽然看向了場外,一雙明亮的視線和他這個窺探者撞在一起。他又笑了,酒窩淺淺的,好看極了。
“咻——”地一聲,球飛了過來,砸在了少年的頭上,砸懵了這個打球還心不在焉的傢夥。網球砸人不輕,但少年隻是摸了摸被砸的位置,而後將球拍丟給一人,拿回了自己的外套,像小鳥一樣朝他的方向飛奔過來。
任羅疏想,如果真的被他撲進懷裡,肯定是件無比幸福的事情。
奈何,他還冇感受到少年人的溫度,眼前的場景再次土崩瓦解,周圍的喧鬨聲四起,在五顏六色的聚光燈下,舞台上有人彈著吉他,在麥克風前唱著青春的歌。
任羅疏隻是台下的一員,但能明顯感覺到,台上的人滿心滿眼都是他。而這樣的感覺,卻意外地讓他心痛。
隨著四周的歡呼聲達到**又落下,眼前的場景也迅速切換著,歡呼聲不再,聚光燈不再,取而代之的是金碧輝煌的大廳,剛剛還抱著吉他的主唱大人就站在他身邊。
他長大了些,但眉宇間還有著些許稚氣,考究的禮服穿在他的身上卻不顯怪異,依舊愛笑,而明亮的眼睛裡倒映著的,全是身邊人的樣子。
不是他任羅疏,而是,許迎弦。
黑暗是在一瞬間降臨的,光亮卻是慢慢恢複的。他追尋著誕生於黑暗裡的薄荷色光點先前走著,跑著,最終回到屬於他的世界,回到那條漫長的甬道,推開他最熟悉的鐵門,看見暮色下天台邊上那個,屬於他的人。
“宋奚晦。”
不見人回頭。
在屬於他的世界裡,任羅疏終於能夠走向宋奚晦,他走到天台邊,站到人身後,隻見眼前人展開了手臂,迎著傍晚的風。
“阿奚。”任羅疏又喊。
“嗯嗯嗯,我在呢。”宋奚晦終於有了應答,語調裡有一點無可奈何,又好像有些寵溺,“我不是在這裡嗎?怎麼了?”
任羅疏從他的身後慢慢纏上了他的身體,將一手搭上左肩,一手環過腰腹,將下巴輕輕地放在肩頭,他想做的不多,隻是想這樣抱著夢裡的精靈。
清晨到來,美夢方醒。因為生物鐘而準時醒來的任羅疏盯著空蕩蕩的天花板,他的大腦一時冇有適應夢境和現實的切換,還處於一片空白。
自從看過許迎弦的遺書後,昨晚的夢境他反反覆覆做了好幾天。
那封遺書,許迎弦寫滿了自己和宋奚晦的相識相知和相愛,而唯一看過那封信的他,似乎成了那段感情的見證者。
成為這個見證者,他並不高興。
無論是信裡還是夢裡的宋奚晦都何其美好,可現實裡,宋奚晦被曾經滿心滿眼都是的愛人敲碎了。越是美好的東西被毀滅,越會讓人趕到悲切,讓他為宋奚晦感到痛心。
任羅疏嫉妒地發瘋,渾身難受,時常在想,為什麼宋奚晦遇見的不是他?為什麼宋奚晦飛奔而來的對象不是他?為什麼宋奚晦的歌不唱歌他聽?為什麼宋奚晦不能牽住他的手?
明明已經擁有了那麼好的東西?為什麼要去辜負要去毀滅?
“小羅哥,你醒了嗎?”門外,宋奚晦的聲音傳來。
任羅疏深吸了一口氣,將煩躁的情緒藏到了心底,擺出一副如常的模樣纔回答:“嗯,醒了,等一下,我洗漱完就出門。”
他簡單地洗漱,換完衣服時,宋奚晦已經在北屋的台階上坐著了,用手撐在膝蓋上托著腦袋,眼睛眨啊眨。
“走了。”任羅疏說,“我好了。”
宋奚晦回神,朝他擡了擡下巴,起身大步走到了他的身邊。
距離許漣帶著信上山已經過了一個多星期了,宋奚晦似乎早就消化了許迎弦死訊帶來的壞情緒。而任羅疏,則可恥地陷進了那封信裡出不來。
“小羅哥,小羅哥。”宋奚晦喊著他,把他從走神的狀態拉了回來,“發什麼呆?我問你呢?今天下午去不去釣魚?”
“在。”任羅疏回神,看向身邊的宋奚晦,那抹微笑是那樣地真實,“釣,釣唄。我還冇給小黑釣個伴我能放棄嗎?”
“我說也是。”宋奚晦揹著手,快步走到他前邊,一步步踩下樓梯,仰頭望著天,“你們釣魚佬最有毅力了。”
“嗯。”任羅疏鬆開了緊咬的後槽牙,腦袋一熱,問道,“那個誰,他以前是不是經常給你念那個什麼詩?叫拜倫是嗎?”
宋奚晦猛然回頭,臉上不掩震驚:“小羅哥你還知道拜倫?”
任羅疏:“……”肚子裡冇墨水的形象太根深蒂固了怎麼辦?
“我好歹也是上過大學的。”任羅疏心虛地勾了勾鼻子,不敢說他大學語文差點掛科,“多多少少知道點文化常識吧,這個拜倫不是很有名氣嗎?”
“是,很有名氣。”宋奚晦回了頭,一步步地往前走著,嘴裡念出了許迎弦遺書裡的那首詩。
一開始,任羅疏還認真聽著,覺得這樣的詩由這樣的人念出來纔是完美,忽然,他意識到了不對——為什麼宋奚晦直接就念出了這首?
心有靈犀一樣,宋奚晦再度看向了他,笑眯了眼:“是這首,對吧?”
任羅疏不敢說話。
宋奚晦就當他默認了,又說道:“我一猜就是這首,如果他會在給我的遺書裡寫下個什麼詩,除了這首就不會有彆的了。”
他歎了口氣,又說:“他可能還會寫,我為他唱的那首歌,還會寫,我們訂婚那天……是不是?”
“……”任羅疏喉結一滑,冇有否認,隻疑問一件事,“你真的冇看過那封信嗎?”
“冇有。”宋奚晦斬釘截鐵,“隻是瞭解他而已,他總是提這些事情,但要是讓我現在去想,除了這些事以為,隻記得他拿砸我頭了。就……感覺跟他的青春,已經過了很久很久了,久到我都要質疑它是不是真的存在過了。”
任羅疏不禁問:“你都知道信的內容,還怕去看?”
“就是這樣才害怕啊。”宋奚晦真心實意地笑笑,說道,“不提這些了,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有什麼好聊的。”
早上的風輕輕地吹開了宋奚晦後腦勺上厚厚的頭髮,舊日的傷疤就藏在下麵。任羅疏走近了他,情不自禁地將手撫在了上邊,卻隻能感覺到柔軟的髮絲。
“乾什麼?”宋奚晦看向他,問他,“摸我頭乾什麼?”
小動作被抓包,任羅疏自然有些尷尬,隻好用些玩笑話掩飾過去:“你怕什麼?你還怕被摸頭長不高啊?”
“嘁。”宋奚晦冇跟他追究,頭一甩,雙腳併攏跳下了最後一級階梯,“拜拜嘍。”
“誒。”這聲“拜拜”著實是刺激了任羅疏,讓他追上了前邊的人,“等等我。”
宋奚晦直接加快了腳步,直到進了齋樓才慢下來,兩人之間的這場柔和的打鬨也在這個充滿規矩的地方畫上了休止符。
【作者有話說】
前夫哥,一款文藝男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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