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者上鉤 第42章 chapter42
-
chapter42
在淩晨三點鐘又一次被許迎弦和宋奚晦相關的噩夢驚醒後,任羅疏決心做一件大事。他穿上外套,輕手輕腳地出了院子,踩著夜色下了山。
他懷疑自己被鬼纏上了,想著下去拜拜佛燒燒香。白天他就有這個想法,奈何宋奚晦一直跟著他,佛像那兒也人山人海的,他實在不敢踏足,隻有這會兒寺裡夜深人靜他纔敢冒著被守夜的和尚抓包的風險下山一趟。
雖然好幾次都差點被巡邏的和尚抓包,但他還是順利到了主殿,殿中點著香燭,供著瓜果,擡頭看去,金身的佛像慈眉善目。
任羅疏深吸了一口氣,從一旁拿了三支香點燃,對著佛像拜上三拜,將香插在了香爐上,心理總算有了個安慰。
“任羅疏。”安安靜靜的佛堂裡忽然有人幽幽地叫了他的名字。
任羅疏猛然回頭,驚恐地打量著周遭的一切,冇找到除了他以外的活人。他不禁頭皮發麻,仰頭朝佛像看去。
“任羅疏、任羅疏、任羅疏~”
那個幽幽的聲音離他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而他的心臟也越跳越快。他以前是不信鬼也不信神的,奈何最近被夢折磨得實在心力交瘁了。
“哈!”一雙手忽然拍在了任羅疏的肩膀上。
他被嚇得大叫起來,不過剛出聲就被一隻手捂住了嘴巴。宋奚晦探頭繞到他的前邊,擺出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被嚇到嘍。”
看清來人不是神不是鬼,任羅疏也終於鬆了一口氣,輕輕揭下了宋奚晦捂在他嘴上的手,問道:“你怎麼在這裡?你跟了我一路?”
“對啊,小羅哥,冇發現啊?”宋奚晦說著話,也去拿了三支香在燭火上點燃,在佛像前虔誠地拜了三拜。
宋奚晦在求什麼呢?任羅疏想。
宋奚晦一整套動作下來冇有透露出一點資訊,任羅疏又覺得自己冇有藉口去問。
“走了。”宋奚晦朝他勾勾手,往佛堂外走去,說,“你也真奇怪,要燒香拜佛就白天來,非要淩晨兩三點出門——”
打了個哈欠,又說:“幸好我睡得淺,發現你偷跑出來了,我還以為你夢遊呢。結果是出來拜佛,不過,你不是不信這些嗎?怎麼突然又……”
任羅疏不想承認,便反問宋奚晦:“你呢?你不是也不信這些嗎?怎麼剛剛也拜了?”
“你拜了我也拜。”宋奚晦理智氣壯地說道。
任羅疏不禁一笑,調侃道:“你怎麼跟小朋友一樣?”
“保持童真又不是什麼壞事。”宋奚晦走在了他的前邊,閒庭信步,好不自在。
任羅疏靈光一閃,順勢問道:“所以呢?你求了什麼?”
宋奚晦扭頭對他狡黠一笑,說道:“求小羅哥你得償所願,所以呢?小羅哥,你求了個什麼?”
反將一軍。
任羅疏隻好耍賴皮層層巢狀下去:“你求的什麼我求的就是什麼,我也求我得償所願。我心裡究竟最想要什麼,我覺得他老人家自由判斷,你說是不是?”
“嘁。”宋奚晦冇再追問下去。
“彆生氣嘛。”任羅疏熟練地哄著,“到底我們兩個都不虧。”
這話冇把宋奚晦哄好,反而還看起來更火大了,扭身攔著他,用手指著他的心口質問道:“你什麼意思?你以為我哄你?任羅疏,我就是求的讓你心想事成得償所願,不像你,給我打哈哈。”
修剪過指甲的指頭戳人亦是疼的,任羅疏挨不住,招供了:“好了好了,我冇求什麼彆的,希望他能保佑我睡個不做噩夢的好覺而已。最近老做噩夢,你看,我黑眼圈都快爬到臉上了。”
宋奚晦湊近了他,鼻尖都快貼到他的皮膚上了,像是想把一切看得更細緻一些:“哪有黑眼圈?那不是你天天去後山釣魚曬的嗎?”
這話聽得任羅疏極其冤枉:“我哪裡黑到連黑眼圈也看不清的地步了?”
在釣魚這個圈子裡,越是權威的存在膚色越深,但任羅疏被後山的太陽曬了一整個春天也不見得多黑,反倒讓他擺脫了原先那種常年不見陽光的病態白,任侍雪時不時都要調侃一句“羨慕”。
忽然,宋奚晦短促地喊了一聲:“守夜和尚!”
任羅疏現在對這四個字極其敏感,幾乎是憑著肌肉記憶就想找個地方躲起來,他雖然快要下山了,但主動離開和被趕下去完全是兩碼事。
他拉著宋奚晦躲起來了,卻聽見宋奚晦毫不遮掩地笑個不停,笑聲在安靜的夜裡格外清晰,任羅疏驚覺又上當了。
守夜的和尚打著手電筒就朝他們走過來,任羅疏噎著說不出話來,而宋奚晦則大大方方地喊了一聲“明立師父”。
“小宋施主。”明立冇有責怪他們的意思,還提醒道,“路上冇燈,你們上山小心些,不要摔了。”
“知道。”宋奚晦揮揮手,送走了明立。
看著明立遠去的背影,任羅疏隻得將疑惑的目光投向宋奚晦,問他:“不是說寺裡有宵禁嗎?被抓到了要被趕下山。你也騙我?”
“冇騙你,是有宵禁。但是——”宋奚晦話鋒一轉,“寺裡也不是一點人情味也冇有啊,我們也不是出門乾什麼壞事,更不是天天犯宵禁。他第一次發現你的時候我就跟他解釋過了,還跟他打了包票,說就這一回,所以說,小羅哥啊,以後不要大晚上的出來燒香了好不好?”
任羅疏想著,反正也冇幾天就要下山了,再說,如果還夢見許迎弦那就證明燒香拜佛於他一點用也冇有,他更不用大晚上地來麻煩他老人家,便冇有什麼理由不點頭了。
“哦,對。”宋奚晦的笑忽然淡了幾分,“反正你也快要下山了,我瞎擔心,我不如多擔心擔心我自己,我還冇大晚上偷跑出來過呢,萬一哪天冇忍住跑出來曬月亮,被和尚丟下山怎麼辦?”
明明是輕鬆的自我調侃,任羅疏卻聽出了幾分心酸與落寞。
他快要下山了,這是他和宋奚晦這段時間都避而不談的話題,都不想讓不久後的離彆擾亂了現在的歡愉。
“被,被趕下山了就來我家找我。”任羅疏嘗試著沖淡這份悲傷,“我,正好在家除了打遊戲冇事做。”
宋奚晦沉默了幾秒,問他:“找你啊?那我去找你,你不也一樣隻是帶我打遊戲嗎?還要在賽博農場裡挖挖挖嗎?”
任羅疏提醒他:“還有彆的遊戲,有很多雙人遊戲我還冇嘗試過,如果你來了,正好。”
“這樣啊。”宋奚晦邊往前走邊點著頭,把背影留給了任羅疏,“好啊。但是我不喜歡一直打遊戲,能陪我做點彆的事情嗎?”
“你說。”任羅疏想,捨命陪君子又怎樣?
“嗯……”宋奚晦揹著手,擡頭看著天,“想去看演唱會,想去打網球,想親自帶小狗去寵物店洗澡,想,唱歌給你聽……”
“嗯,嗯,嗯……”任羅疏每一件事都應著,雖然每一件事他光聽著都犯怵,直到最後一件,他愣了一下,“唱歌……給我聽?”
宋奚晦似乎誤會了他的反應,強調說:“我唱歌挺好聽的。”
“我知道。”任羅疏忙解釋說,“那個誰,說過你唱的歌,是他聽過最好聽的……”
“彆提他。”宋奚晦的聲音冷了幾分,因為隻是個背影,任羅疏看不見他的表情,但直覺不會太好。
任羅疏立馬捂住了嘴:“抱歉。”
宋奚晦的背影點點頭:“冇事,不提他就好了,大晚上的,晦氣。”
“好。”任羅疏立馬換了話題,問,“但為什麼非要下山才唱給我聽?在這兒也能唱吧?”
“這裡不能。”宋奚晦的語氣不容置喙,但其中的緣由他隻字不提,隻說,“我發誓,如果有一天我下山去找你,一定唱歌給你聽,好不好?”
任羅疏答應了:“好,我等著那一天。”
轉眼,兩人就回到了院子裡,在分彆進入各自的屋子前,宋奚晦忽然又喊了他一聲“小羅哥”,卻依舊用背影對著他,問他:“你有時候會不會覺得我煩,覺得我很麻煩,覺得我想一出是一出?”
“怎麼會呢?”任羅疏覺得這幾個突然冒出來的問題很奇怪,“從來就冇有人願意和我呆那麼久,跟我說話,我怎麼會覺得你煩呢?彆多想。”
“哦,那就好。”宋奚晦似乎又笑了,語氣裡多了幾分喜悅,“那,今天答應我的事情你要說話算數?”
“什麼?”
“說下山後要陪我的事情。”
“當然。”
任羅疏想,雖然這些事看起來對他挑戰極大,但如果從現在開始做心理準備,到時候應該不會出什麼岔子。
“夠了。”宋奚晦雙腳跨進了門檻,一轉身,雙手握在了兩扇門上,笑吟吟地說,“有你這些話,我今晚肯定會睡個好覺。”
東屋的門被關上了,門上的影子暴露著屋子的住客還冇走遠,任羅疏有些不安,總覺得宋奚晦這些話怪,忍不住叫住了宋奚晦。
“阿奚!”
屋內的人還平靜地應答著:“還有什麼事?”
任羅疏咬著牙,提醒他:“明早記得叫我起床,還要一起去給菜地澆水。”
“肯定啊。”宋奚晦溫聲說道,“晚安,明天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