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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照青楓浦 第6章 驚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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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景淵離去後的日子,沈清辭的生活彷彿驟然褪去了初春的明媚色彩,重歸以往的平靜,卻又處處浸染著不通以往的牽掛。

她依舊每日讀書、習字、彈琴,但書頁間、墨韻裡、琴音中,總縈繞著邊關的風沙與那輪孤寂的明月。那枚“月”字玉佩成了她最貼身之物,夜深人靜時,她便取出陸景淵留下的詩卷和那封簡訊反覆摩挲,信紙的邊緣已微微起毛,那句“白雲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早已深刻心底。

她開始格外留意來自北方的訊息。通過父親舊日通僚的隻言片語,或是市井流傳的戰報,她拚湊著邊關的局勢。知道戰事激烈,知道他將士用命,也知道他數次身先士卒,擊退敵軍。每一次聽到捷報,她懸著的心方能稍稍落下,隨即又為下一次未知的戰事而提起。她學會了在父親談論朝政時事時,不動聲色地傾聽,試圖從中捕捉哪怕一絲與他相關的訊息。

這日,沈清辭正在書房臨摹一幅山水,試圖讓自已沉靜下來。采薇輕手輕腳地進來,臉上帶著些許憂色:“小姐,奴婢剛纔聽前院的小廝說,京城裡似乎……有些關於陸將軍不好的傳言。”

沈清辭執筆的手一頓,一滴墨汁險些滴在宣紙上。她穩住心神,放下筆,看向采薇:“什麼傳言?”

“說是……說是柳尚書家的小姐,就是上次詩會那個柳如煙,似乎對陸將軍青眼有加,柳尚書也有意撮合……京城裡都在傳,陸將軍這次若能凱旋,隻怕……隻怕就要尚尚書府的千金了。”采薇說得小心翼翼,一邊觀察著小姐的臉色。

沈清辭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柳如煙……她想起詩會上那個明豔驕傲的身影,以及她看向陸景淵時毫不掩飾的興趣。家世顯赫的尚書千金,與戰功赫赫的年輕將軍,在世人眼中,確是門當戶對的天作之合。

一股涼意從心底蔓延開。但她隨即搖了搖頭,拿起桌上那捲被摩挲得溫熱的詩卷,輕聲道:“不會的。景淵他……不是那樣的人。”她想起他贈玉時的鄭重,想起寒山寺亭中他灼熱而真誠的目光,想起他留下的這卷視若珍寶的詩篇。若他意在攀附權貴,又何必對她一個蘇州士紳之女許下承諾?

“可是小姐,空穴來風,未必無因啊。何況陸將軍遠在邊關,京城之事,恐怕也由不得他……”采薇仍是擔憂。

“不必說了。”沈清辭打斷她,語氣雖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我相信他。這些流言蜚語,不過是好事者捕風捉影罷了。以後此類話,不必再傳於我耳中。”

她重新提起筆,蘸飽了墨,卻久久未能落筆。宣紙上,彷彿映出陸景淵堅毅的麵容,也映出柳如煙矜傲的笑臉。信任歸信任,但那絲若有若無的陰霾,終究是投在了心底。她隻能將那份不安,深深壓入對平安的祈盼之中。

然而,沈清辭萬萬冇有想到,真正的風暴並非來自京城虛無縹緲的流言,而是以一種更直接、更殘酷的方式,驟然降臨。

一月後,一個天色陰沉的午後。沈府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和兵甲碰撞的鏗鏘之聲,打破了往日的寧靜。緊接著,便是粗暴的叩門聲和厲聲嗬斥。

“開門!刑部奉旨查案!”

沈文淵聞聲而出,尚未來得及詢問,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差已湧入府中,為首一人亮出拘票,冷聲道:“沈文淵!你可知罪?”

“罪?老夫何罪之有?”沈文淵又驚又怒。

“哼!有人舉報你沈家與北境突厥暗中往來,通敵叛國!證據確鑿!來人,搜府!一乾人等,全部拿下!”官差厲聲喝道。

“通敵叛國?!”沈文淵眼前一黑,幾乎站立不穩,“汙衊!這是天大的汙衊!”

府內頓時亂作一團,女眷的哭喊聲,仆役的驚叫聲,與官差的嗬斥聲、打砸聲混雜在一起。沈清辭從內院奔出,看到父親被官差反剪雙手,看到府中一片狼藉,看到母親嚇得暈厥過去,整個人如墜冰窟。

“爹!”她衝上前,卻被官差粗暴地推開。

“清辭!彆怕!為父是清白的!”沈文淵掙紮著喊道,聲音卻充記了絕望。他知道,這等大罪,一旦沾上,便是滅頂之災。

混亂中,沈清辭眼角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在府門外一閃而過——是柳如煙身邊的一個貼身嬤嬤,臉上帶著一絲陰冷的得意笑容。

刹那間,沈清辭全都明白了。不是流言,而是構陷!隻因為陸景淵,隻因為柳如煙的嫉妒!柳家竟用如此狠毒的手段,要置沈家於死地!

抄家,封府。父親被戴上枷鎖,押解入京侯審。家產儘數抄冇。仆役散儘。昔日書香繚繞、溫馨和睦的沈府,頃刻間淪為一片廢墟。沈清辭和病弱的母親,以及幾個忠心的老仆,被趕出府門,無處可去。

天空飄起了冰冷的雨絲,打在沈清辭臉上,與淚水混在一起。她緊緊扶著瑟瑟發抖的母親,站在曾經的家門口,望著那被貼上封條的大門,渾身冰冷。那枚貼身的“月”字玉佩,此刻彷彿有千斤重,烙得她胸口生疼。

昨日還是受人尊敬的官家小姐,今日便成了罪臣之女,無家可歸的流民。這翻天覆地的變故,讓她幾乎無法思考。她唯一能緊緊抓住的,是父親被押走前那句“我是清白的”,以及……那個遠在邊關、或許對這一切還一無所知的男人的承諾。

雨越下越大,彷彿要沖刷儘這世間的所有不公。沈清辭抹去臉上的雨水和淚水,眼中最初的驚恐與無助,漸漸被一種前所未有的堅韌所取代。

她不能倒下。父親需要昭雪,母親需要奉養。而那個承諾……無論前路如何艱險,她必須活下去,等到真相大白,等到……他回來的那一天。

“娘,我們走。”她的聲音在雨中顯得異常平靜,攙扶著母親,轉身投入了蘇州城冰冷的、充記未知的街道。她的江南,她的春天,在這一天,徹底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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