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見此門中 長生坊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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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生坊見
剛踏入這條街,便看見與先前的月滿樓不同的場麵,月滿樓門口隻是一個三層樓的普通樓房,咋一看並非什麼闊綽之地,隻有穿越大堂進入內堂之後才發恍然發現彆有一番洞天。與這月滿樓完全不同,還未走進這長生坊,觸目便是整整半條街的樓牌直連在一起,硬生生地占據這一條馬路的一半。所有的樓房都有輕紗綢幔掛在窗戶上作為裝飾,由道是馳道楊花滿禦溝,紅妝漫綰上青樓,門口還有一群妖嬈且衣著顏色鮮豔的女子在花枝亂顫地招呼客人。她站在這長生坊的樓下望著這繁榮盛大的場麵略微有些吃驚,她大概是明白了這長生坊是一個怎麼樣的生意場所,可是不管是書裡還是師傅的講解裡都不曾說過有這麼大規模的青樓,這況且書中所說遠冇有現場這視覺衝擊來得震撼,她看到大白天的時辰樓門口進進出出的人仍然絡繹不絕。
她站在這個大門口,有些躊躇,從小麵對打打殺殺的場麵一向勇往直前的姬雲軒居然手和腳開始有點不自在,手指緊扣著望雲劍的劍柄。長長地籲了一口氣後提腳準備踏進了這個背景吵鬨之地。
剛進入大廳,映入眼簾的便是大堂一個兩米高的朱漆方台,背後是雕龍圍屏,方台兩旁有六根高大的蟠龍金柱,大柱上盤繞一條金龍;中央藻井上有一條巨大的雕龍,龍口裡有一顆銀白色的圓珠,周圍環繞六顆小珠,寶珠正對下麵的寶座。連一個戲子的舞台都做得如此精美,舞台的上方直接打通了樓頂,在大堂形成了一個大約五米高的寬闊空間,從樓頂鋪散下來的長長地綢緞在戲台上空飄舞。舞台四周圍滿了不同的包廂,一樓二樓是呈敞開型,三樓四樓則是被封閉的一個個小房間,從外麵根本無法望進去看到裡麵的陳設和光景。
“這位官爺,可是有何公事要辦嗎?”迎麵走來一個身著深紫色和紅色相間的半老徐娘,臉上塗滿厚厚的胭脂水粉,一雙紅唇尤為咋眼,水粉下依稀可以看出掩蓋不住的皺紋斑駁,她邁著細碎的步伐,手裡攥著一個布絹,一雙細小的眼睛笑意盈盈地走了過來。
“阿嚏……”撲麵而來的香粉味讓姬雲軒不禁打了一個噴嚏,“不是,我今日過來找人的。”
話音剛落,就被門口的一陣騷動給打斷了。
“喲,六爺您終於捨得來啦,好些時日不見了,奴家都想死你了~”
隻見剛剛還一臉笑容對著自己招呼的人立馬轉身投向了門口的一堆鶯鶯燕燕中。
“哇,六爺,這個小爺好生麵生,如此俊俏的小爺您是哪裡找來的啊。”姬雲軒隻聽得人群裡傳來一聲聲刻意放得嬌滴滴的女聲。
隨即這一群鶯鶯燕燕圍繞著兩個公子哥便進入大堂了,姬雲軒被這兩個公子哥周圍圍上來的女子給東拉西扯的擠到一旁去,她看著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鶯鶯燕燕有些無奈何,冇有辦法對她們撒氣。
她踮起腳尖向人群中的男子看了看,想看看究竟是怎麼樣的紈絝子弟,這一天天把青樓泡的爐火純青的,本以為是肥胖油膩又或者是像上次那個鹽商之子一樣吊兒郎當的德行,可是卻看到兩個衣冠楚楚的男子。左邊那名男子顯然就是這些女子們口中的六爺了,這位男子身段高而修長,有一管筆直挺起的鼻子,唇上蓄鬍,發濃須密,一身乾淨利落的行頭,體型勻稱,讓人覺得甚是陽光,唯有一對不時眯成兩道細縫的眼睛,姬雲軒看著此人覺得有些壓抑。隻見他一進門便將一個姑娘摟在了懷裡,竟然不顧眾人的麵“吧唧”朝姑娘臉上親了一口,姬雲軒看到這個場麵不禁搖了搖頭,原來男人在這煙花之地之時竟然是這副德行。
而那個右邊的男子相比較這一位確實是略顯安分了,姬雲軒看到了他一身月白項銀細花紋底錦服,大片的蓮花紋在白衣上若影若現,腰間束一條白綾長穗絛,上係一塊羊脂白玉,劍眉鳳目,鼻正唇薄。下巴中間豎著一道明顯的溝壑--就是傳說中的美人溝!這男人清澈的目光清純得不含一絲雜念、俗氣,溫柔得似乎能包容一切,就像春陽下漾著微波的清澈湖水,令人忍不住浸於其中。本以為看到製衣坊的墨老闆便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可是此時看到這個白衣男子,卻是真正的感歎俊俏的五官和超凡的氣質,她唯一覺得此男子的美中不足便是觸目而來的一種陰柔之氣。
正在姬雲軒打量這個白衣男子之時,突然男子轉過頭,一雙黑色的眼眸對上她好奇正在上下打量的雙眼。這是一雙怎麼樣的眼睛呢,這雙眸濃得好像一灘化不開的墨,邪魅裡麵帶著一絲探究,姬雲軒有些被這雙眼眸失了心神,心臟在胸腔開始撲通撲通的跳,這一刻她覺得周遭的喧鬨的環境變得靜謐起來,她彷彿可以清晰地聽見自己胸腔裡麵肌肉跳動的聲音。她們隻是對視了一瞬間,黑眸男子順道還瞥了一眼她腰間佩戴的望雲劍,隨即便被人群簇擁著朝閣樓裡麵去了,姬雲軒這纔回過神來,自己好像是來找蕭憐兒的。
或許是由於她身著捕頭官服,又是一名女子,她在這長生坊裡踱來踱去也未見有人招呼她,彷彿大家把她當做一個透明的空氣一般,並冇有人理她,甚至連看她一眼都不曾。她隻是聽蕭憐兒說她在長生坊落腳,可是姬雲軒也不清楚她在這裡乾什麼的。
“你知道蕭憐兒在哪嗎?”她實在是不想在一堆胭脂水粉裡看著這些男男女女在那裡卿卿我我的場麵了,她便隨手拉過一個姑娘想詢問一下蕭憐兒的下落。
“不知道!”隻見這個姑娘扯了扯被姬雲軒拉過的衣服,對著姬雲軒翻了一個白眼後便轉身離開啦。
姬雲軒覺得現在這些青樓之人地位真是很不一樣了,脾氣真是也不一樣了,自己好歹一身官服,連青樓裡的一個下人都能對自己置之不理,在她的印象裡和書卷裡,彷彿都不是這麼寫的,也不是這麼安排的。
突然,整個長生坊的燈籠光亮一齊熄滅了。
姬雲軒下意識地又提起精神,緊緊捏住望雲劍的劍柄。咦?為什麼突然一片漆黑之時,這些人都冇有驚呼和詫異呢,她在黑暗裡聽到大家平靜地呼吸聲,冇有一絲慌亂之感。
“啪…”舞台中間自上而下閃出一個由螢火蟲製成的燈籠,照亮了舞台中間的一方塊小地方
一個綢緞布條從屋頂不知道哪一個角落緩緩落下,隨即便見到一個淺綠色衣衫裙的身影雙手拉著綢緞緩緩地落入舞台,身姿曼妙得猶如一隻在空中緩緩飄舞的蝴蝶,腳尖向空中劃出一個完美的弧線,快到達舞台地麵時,握著綢緞的手向下一扯,隨即藉助慣性和內力躍了下來,突然眼前的舞台被一堆散落的花瓣給包圍了,定睛一看,是跳舞的女子在到達最高點之時用力向四周拋散了出去,雖還未看清此女子的麵容,便從這嫵媚至極的身段一眼覺出這便是蕭憐兒。
此時周遭的人開始被這個妖嬈的女子所吸引,姬雲軒在舞台下麵可以清晰地聽到身邊那些男子沉重的呼吸聲,想來這些普通人亦是無法抵禦這姿態萬分到骨子裡的媚。隨著緩慢優雅的琴聲,蕭憐兒的身影在戲台上搖曳生姿,令人抹不開眼,而同樣抹不開眼的,並不隻是姬雲軒和大廳裡的每一個人,在三樓的閣樓包廂裡,一雙深不見底地眼眸亦是陣陣望著黑暗裡那一抹唯一的光亮,冇有一絲光影,即使在咫尺亦是看不到這雙深不見底的眼眸背後的人。
一曲完畢,長生坊的驚呼和喝彩聲突然響破樓頂,坊內的燈籠慢慢恢複光亮,戲台上確是冇有任何身影。
“人呢?”“人呢……”
“這是誰呀?剛剛跳舞的是誰?”
“真是絕色啊,看那身段,彷彿是要把人的魂兒都給勾走了。”周圍的人七嘴八舌地問了起來。
姬雲軒擡起腳開始往長生坊的大廳內西方的側門走去,在光亮忽明忽暗之中,她看到她熟悉的身影向那裡閃了過去。正值大家都在廳內議論之時,姬雲軒偷偷地從西側的小門裡溜了出去。
一打開側門左前方有個緊閉的房門,姬雲軒未曾多想便推開了這個房門,果然看到那個淡綠色的身影。
“喲,這都能看見我,眼力勁好呀。”蕭憐兒一臉笑意的起身將房門關上。
“你這是做什麼?這煙花之地你可要保護好自己。”姬雲軒有點憂心,她覺得蕭憐兒這麼美,在這個地方總覺得會糟蹋了她。
“你可放心了,我的姬大捕頭,你看我這不是出了事你這官爺可以罩著我嘛,我怕什麼呀…”蕭憐兒一說起話來是真正的聲音嬌媚,而非像其他女子一樣刻意去提高聲調裝出來的。
“彆鬨,今天找你是有有一點問題的,你幫我看一下。”姬雲軒將懷裡裝的兩幅畫像拿了出來遞給了蕭憐兒。
蕭憐兒打了第一幅畫像,看到了何太師想要尋找的那個女子,她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望著姬雲軒。“這個女子奇裝異服的,雖然趕我還是差遠了,但是這個女子確實是個美人胚子,瞧這皮膚,跟我有得一拚,我可是天天抹著蘆薈葉子入睡的。”
“我問過了,這個服飾是北方啟離國的流行服飾。”姬雲軒打斷了蕭憐兒欣賞自己的節奏。
“哦~啟離國。”蕭憐兒的語氣有些上揚。
“據說現在的啟離國已經冇有往日之輝煌了,因為啟南王在壯年時期突染惡疾不治而亡,啟離國由啟南王二皇子現在的啟辰王當政,當政後部落又開始蠢蠢欲動。在啟離國大大小小內戰的期間,剛剛強大起來的啟離國國力開始緩緩下降,不過現在在位的啟辰王也非等閒之輩,而且相傳這個啟辰王長相還十分俊美,讓我蕭憐兒甚是好奇啊,在躁動時期亦是能夠把控全域性,目前看來能夠威震啟離國的四方部落,與各國的外交均是友好,所以啟離國如今雖遠不能相比大明朝,但仍然屹立於北方。”蕭憐兒突然蹦出這麼長一串話,有些認真了起來。
“那你是否知道我國啟離國的子民都分散在哪裡?”
“這個我不是很清楚,你去問問雲娘她們。對了這另一幅又是什麼?”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第二幅畫像。“這……這五官……好像和阿青……怎麼有些神似。你找到阿青了?”蕭憐兒的說話速度開始放緩了。
對呀,姬雲軒一直覺得這個人很熟悉,是因為這個五官都和阿青有些神似,可姬雲軒對於阿青最難以忘懷的阿青那雙狡黠的眼睛,愛情的五官並不是非常精緻,但就是那一雙狡黠的眼睛鑲在臉上彷彿使得一張臉活了起來。這個畫像裡麵,姬雲軒一直想不起來像誰是因為這個畫師並冇有畫出阿青的神韻來。
“是有些相像,可是阿青是個女子,難道她男扮女裝了?不可能,據我推測,這個算命先生應該是一個不會習武之人,阿青的武功在常人之上。”姬雲軒皺著眉頭開始自言自語。
“咚咚咚”一陣敲門聲打斷了。
“憐兒姑娘在嗎?我是張媽媽。”門外一個聲音異常尖細的女聲傳來。
“在的,怎麼了?我在屋裡會會朋友呢。”
“那我進來了。”說完這個張媽媽便推門而入。“哎呀,憐兒姑娘,你都不知道外麵現在都快爆掉了,你今天這個主意和出場直接引得外麵那些男人瘋了。”
張媽媽臉上的笑容異常燦爛,彷彿跟撿到寶貝兒一樣。張媽媽一進來拉著蕭憐兒的手開始說“憐兒姑娘,你這個水平,怕是要成為我們長生坊的頭牌,現在外麵這個火熱勁兒你是不知道,都在嚷嚷著讓你出去,還有個公子哥都出價到黃金百兩讓你露麵了。”
“不要急,張媽媽,你聽我的保準能讓你賺錢,我今日就不再出現了。”蕭憐兒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冇有一絲錯愕和開心的表情。
姬雲軒看到這個張媽媽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個狡猾的神色,隨即便消失了,她想了想說:“是,但是今天有個客人你最好還是得見一下,他是我們長生坊的熟客,也是這個京城的一個權貴,我們這些普通人怕是得罪不起,他點名要求了必須要見到你。”
“張媽媽,您可彆忽悠我,這長生坊可是全大明朝最大最繁華的青樓,那些富商官賈什麼的多了去了,什麼樣的權貴冇有見過,還能壞了長生坊的規矩不成?”蕭憐兒並不想出去見客人,便冇有買這個張媽媽的帳。
張媽媽的臉色有點僵住了,但也隻是短短幾秒鐘便在那張塗滿胭脂水粉的臉上掛滿了笑容:“憐兒姑娘,等到我們成為這長生坊的名角兒這些規矩纔會有的,而且我們媽媽們也冇有這個權利,被十三娘知道了我可是要挨板子的。”
“今日我便是不會去見客人了,張媽媽你可彆逼迫我了,我這成為頭牌隻是我想不想的問題,你便是去回了他。”蕭憐兒態度很堅決,並不想搭理。
“我道是何種女子如此風姿綽約呢,這隻聽得聲音和語氣便是令人喜歡不已啊。”一個略微厚重的聲音從門外由裡而近的傳來,隻見來人便是剛剛姬雲軒在門口所碰見的“六爺”,這個六爺果真是個色胚子,剛剛在門口還摟著一個姑娘卿卿我我,轉眼間就來蕭憐兒的房間門口了。六爺旁邊仍舊站著那個剛剛讓姬雲軒失神的男子,他雖然身在這煙花之地,卻絲毫感覺不到被這個塵世沾染的氣息,他也冇有搭話,也冇有盯著蕭憐兒,眼睛隻是隨意地盯著一個地方。
蕭憐兒頭都冇有回,並冇有多去理會這個大家口中的“六爺”。
“喲,這性格還挺倔的,不理我的女子我還真是少見。”這個六爺往前走進了一步進入了房門。隻見那個白衣男子並未擡腳跟著進來,獨自地站在門口等著這個六爺。
隻見蕭憐兒有些發怒,起身準備關門送客時,眼角瞥到了門口的白衣男子,眼神一瞬間頓了頓,那一瞬間姬雲軒看到蕭憐兒的眼神裡突然散發出一絲光亮。“這位爺,我還未開始見客,隻是做個預場,還請這位爺不要失了分寸和規矩。”蕭憐兒的怒氣減消了不少,但是語氣之中仍然非常強硬。
“我六爺在京城裡就還冇有搭不上的女子,大家看到我想往上貼還來不及呢,你這女子倒是有些意思。”這個六爺又想起身往前走進蕭憐兒,這個白衣男子突然伸手拉住了六爺。
“不要胡鬨了,走吧。”男子開口,隻是簡短的幾句話,聲音就如他人一樣清澈透明,姬雲軒有些發愣,這聲音裡居然也帶著陰柔之氣。
說罷,那個六爺果然停了步伐,回頭和白衣男子一起離開了,張媽媽急忙扭著略微有些肥碩的腰身送他們離開。
姬雲軒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有些發神。
“哎,彆看了人都走遠了。”
“你在這長生坊能否保全自己,還有武功不要顯露太多,會招來麻煩。”姬雲軒心裡還是有些擔心著蕭憐兒在長生坊裡會遭遇麻煩。
“知道了,你不用操心。”蕭憐兒有些不耐煩地回到。
姬雲軒發現這個算命先生原來長得像阿青,便想著回去在做一做調查,於是不再多做停留,跟蕭憐兒交代了幾句後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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