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夢界海圖 第10章 林深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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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疑影
月光如水,溶入密林的寂靜。邵子瑜屏息於枝葉叢間,背脊微弓,掌心緊扣一柄初成的靈劍。江風夾雜遠山藥草的清冽,卻難掩四周無聲的危機。麵前地勢微陷,枝叢中閃出一道纖巧身影,寇秋雁微微眯眼,指尖在光暗中劃出玄妙軌跡,輕盈躍過一道機關。
石鱗遮麵的陷坑突兀張開,猝然亮起墨綠微光。姬玉箐冷靜地示意停步,長袖一振,一道靈符化成淡淡霞輝,遮住三人的前路。她聲音低柔,卻透著不容忽視的堅決:“再前一步,便是伏詭幻陣——步伐需依規而行,你們可記得?”
寇秋雁哂笑,目光如刀:“你既能應對符陣,何必提醒我?林下行走,最忌猶豫不前。”
她瞪向邵子瑜:“你昨夜為何跟蹤我?手法拙劣,還敢自稱機警。”
子瑜眉鋒不展,眸底深沉。自遇寇秋雁以來,他始終不敢全信眼前人。密林之事撲朔迷離,宗門與世家、邪教蹤跡交錯,任何疏忽都可能致命。
“你進雲夢不過兩日,卻自由出入禁地,莫非真是單為盜物?還是另有所圖?”他低聲反問,鼻息間帶著少年尚未完全世故的倔強。
姬玉箐眼神微動,未言語,似在暗自權變。她抬眸望向遠處夜色,隱有擔憂。寇秋雁神色倔強,腳下點地,輕巧旋身避過新的陷阱。
林間氣機流轉,靜中生動,每個人都在藉助本能探測暗藏威脅。子瑜悄聲撚訣,探查地脈變動,林下靈氣如潮湧動——幾處陣眼正與邪氣糾纏,既有宗門佈設的防禦,也有邪教暗中改易。
“機關已被人動過。”他輕聲道。
姬玉箐沉默片刻,捏出數張道符,佈於三人周圍。霞光浮現,樹影投出三道重重疊疊的影子,不再分明。她以家族秘術查驗陣紋,眉心皺得更緊:“此處幻陣源自幽都殘訣,陣心已被篡改。有人想引我們入局。”
“你們要查邪教?怕不是巧遇。”寇秋雁冷笑,手指在樹乾一按,一枚暗釘悄然彈出,機關即刻沉冇。
子瑜盯住寇秋雁的動作。密林中每一次觸發機關,都可能意味著暴露蹤跡。他轉頭望向姬玉箐,聲音寒澈:“若是你以為她目標純粹,那便大錯特錯。”
姬玉箐並不爭辯。她取出雲夢家徽,靈光映照側臉:“此行我有宗門令諭,邪教暗影藏於林深,若有人懷疑我的動機,儘管問來。”
三人第一次真正正麵碰撞,各自的秘密,似乎都已緊繃在眼前局勢裡。
林風突變,枝葉抖動。四周氣機驟然逆轉,幻陣啟用——瞬息間,景物重迭扭曲,三人彷彿立於廊影千重的虛空。刺耳的囈語在草葉間迴響,無數幻影如水墨揮灑。往昔畫麵,一幀幀在幻陣中浮現。
邵子瑜看見幼年時母親咳血倒臥於床,父親音容早逝,家宅困頓,世道煎熬。他固執地想前行,卻被幻象的泥濘拖住,一步難移。每一聲母親輕喚,都像拉斷心臟的絲線。
姬玉箐身畔浮現家族長輩怒視,她幼時修道於雪夜,孤身簷下負重,家族榮譽如高山壓頂。父親的教誨、族人的期待與城府相交織,她始終不能釋懷權力與自由的撕扯,一切冷漠都是保護自已的盔甲。
寇秋雁則見到血色斜陽下,盜門舊宅熊熊燃燒,熟悉的麵孔在火中消逝,仇恨和孤獨如影隨形。她在幻中奔逃,黑影步步緊逼,心底掙紮的是親情與複仇的拉扯。
幻陣之中,情感暴露無遺。三人掙紮著彼此靠近,卻都在幻象中反覆審視自身動機。
姬玉箐穩住心神,以凝神訣破除部分幻障,一道青光以霞輝貫穿幻境。她傳音於陣:“幻障試心,誰能自持本意?若心中有鬼,終將為所困。”
寇秋雁咬唇,左手攀上符石,借盜門密技強行衝破幻象,步步靠近中心。她目光冷冽,唯獨在看向邵子瑜時微微遲疑。
子瑜忍住內心的陣痛,冷靜分析陣勢,“此陣需以持正心,步步破局。你們——彆再沉淪於過去。”
三人相互扶持,借各自所長,破除幻影。每一步都在挑戰自我認知,信任的邊界也隨幻象而搖擺。
終於,霞光照徹,幻境破碎。三人站在機關林心,陷阱早已廢棄,唯有一枚殘破玉符尚存。寇秋雁動作極快,手指輕勾,將玉符藏於掌中卻被子瑜察覺。
他上前一步,低聲道:“這玉符,你想怎樣用?”
寇秋雁絲毫不讓,回看姬玉箐一眼,道:“情報為命,我自有用處。不礙你們查邪教。”
姬玉箐並未追究,而是狐疑凝視二人:“這裡剛解幻陣,陣外卻氣息翻湧。邪教已有人至林,餘下機關被破,必有埋伏。”
氣氛再度緊繃,林風中忽起騷動。遠處暗影如螟蟲攀爬,幾道黑衣人自霧氣後閃現。為首者眼神陰鷙,殘忍而自負,正是楚昭離麾下的爪牙。
姬玉箐不語,以家徽為引,喚動藏於林中的召援符陣。霞光一現,她低喝:“結陣,速退!”
邵子瑜隨即以劍訣護住兩人,靈光疾湧,將前路斬開。寇秋雁嘴角微揚,身形閃爍,在黑衣人突圍瞬息之間,巧妙引爆暗釘機關,使後方林道頓時混亂。
三人並肩突圍,林影中刀光劍氣交錯。子瑜劍起劍落、以明心訣隱其蹤,姬玉箐冷靜統籌,道符護l,寇秋雁則機巧牽製敵人,虎口脫險。
短暫的鼎力合作下,三人的信任邊界再次被試探,彼此的懷疑亦暫時融化在共通的危機之中。
林外夜色更冷,喘息交錯。子瑜回望林心,隻覺命運線頭在此刻愈發難纏——此間每個人都揹負各自的執念,而眼前敵人不過是大勢紛爭的一角。
而於林外遠處,杜衡悄然踏上山路,帶著血氣和怒意,誓言要尋回兄弟。深夜蒼茫,一道身影堅定前行。
機關密林逐漸安靜,卻有剩餘的暗流在四野遊走。三人立於夜色邊緣,額頭沁汗,目光紛雜。
他們都知道,真正的考驗纔剛開始;此刻的突圍,隻是命運波瀾下的一次暫時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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