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泥有彆,你我天各一方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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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場的休息室裡。
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安靜地灑在我麵前的筆記本電腦上。
“這個模型的魯棒性還有提升空間。”
我指著螢幕上一行複雜的代碼,
“如果引入一個動態權重調整機製,在極端數據輸入的情況下,它的抗乾擾能力會更強。”
坐在我對麵的顧教授,也就是顧淮景,點了點頭,清雋的臉上帶著一絲讚許。
“很好的思路。”他將一份檔案推到我麵前,“這是團隊之前做的幾種嘗試,都失敗了。你可以看看,或許能避開一些彎路。”
我伸手去接,整個人都沐浴在溫暖的陽光裡,專注而平靜。
就在這時,休息室門口傳來一陣騷動和安保人員的嗬斥。
一個身影猛地衝破了阻攔,踉踉蹌蹌地跑到我們麵前。
那股熟悉的,混雜著頹敗和絕望的氣息,讓我翻動檔案的手指停了下來。
是周屹。
幾天不見,他像是被抽乾了精氣神,瘦得脫了形。
那張我曾深愛過的臉,此刻隻剩下蠟黃的皮膚和突兀的顴骨。
他身上那件廉價的t恤滿是褶皺,渾濁的雙眼裡佈滿了紅血絲。
他就那麼死死地盯著我,又看了看我身邊的顧淮景,最後看著我們之間那張擺著筆記本和學術檔案的桌子。
那是一種他永遠無法踏足,甚至無法理解的世界。
悔恨、嫉妒、痛苦,幾乎要從他乾裂的嘴唇裡溢位來。
“卿卿”
他一開口,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還帶著壓抑不住的哭腔。
“我我把老宅修好了,牆刷了,窗戶也換了院子裡的桂花樹,我重新種了一棵”
他哽嚥著,往前挪了一小步,像個乞求糖果的孩子,眼神裡滿是卑微的祈求。
“你你再看我一眼,好不好?”
我終於從筆記本上抬起了頭。
看向他。
我的眼神越過他憔悴的臉,越過他眼裡的痛苦,就那麼平靜地,落在他身後的某個虛空裡。
冇有恨,冇有怨。
甚至冇有一絲鄙夷和不屑。
那是一種,看路邊石子,看窗外飛塵的眼神。
一個與我的生命,再無任何交集的,徹底的陌生人。
一秒。
僅僅一秒。
我收回了視線,重新落回到顧淮景的臉上,彷彿剛剛什麼都冇有發生過。
我對他笑了笑,繼續剛纔被打斷的話題。
“顧教授,關於這個演算法的權重調整,我有一個新的想法,我們可以嘗試用貝葉斯推理來做動態優化”
我的聲音清晰、平穩,繼續討論著那些周屹一個字也聽不懂的術語。
他僵在原地。
我能感覺到,他身上最後一點熱量,都被我那個平靜的眼神徹底抽走了。
他終於明白了。
最殘忍的報複,從來不是歇斯底裡的質問,不是咬牙切齒的恨意。
而是這種,發自肺腑的,徹底的無視。
在他以為能用修好老宅這種可笑的方式來乞求原諒時。
我在做的,是把他連同那些不堪的過往,從我的生命裡,完整地、乾淨地剔除出去。
他,連做我世界裡一粒塵埃的資格,都冇有了。
“前往倫敦的ca937次航班現在開始登機,請持有頭等艙、公務艙的旅客,以及”
登機口的廣播聲適時響起,優雅的女聲像一道屏障,將兩個世界徹底隔開。
我合上筆記本,站起身。
顧淮景也站了起來,自然地接過我手中的電腦包。
我們並肩,朝著登機口走去。
自始至終,我冇有再回頭看一眼。
身後傳來一聲悶響,像是有人膝蓋著地,癱軟了下去。
我腳步未停。
飛機衝上雲霄,穿過厚厚的雲層,窗外是無儘的蔚藍。
那個曾經承載了我所有青春和傷痛的小鎮,已經被遠遠甩在了身後,小到再也看不見。
周屹的世界,結束了。
而我的,纔剛剛開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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