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散高唐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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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他跪在冰冷的樓道裡,對著那扇緊閉的門,終於發出了壓抑不住的般的痛哭聲。
可惜,門內的人,早已放下前行,再也聽不見了。
就在他以為自己已經痛到麻木的時候,電梯門“叮”的一聲。
一個穿著休閒西裝、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出來,手裡拎著一袋似乎是食材的東西,腳步輕快熟稔地徑直走向那扇門。
周玄瑾茫然地看向那個男人。
然後,他看見男人極其自然地掏出鑰匙。
門開了。
一道溫暖的光線從門內傾瀉而出,伴隨著沈清鳶輕快帶笑的聲音傳來。
“回來啦?買到那條魚了嗎?”
“當然,活蹦亂跳的,老闆娘還送了一把小蔥。”
男人笑著迴應,聲音溫和又親近。
門關上了。
隔絕了光線,卻隔絕不了聲音。
細碎溫馨的交談聲隱約傳來。
是鍋碗瓢盆輕微的碰撞聲。
是抽油煙機啟動的嗡鳴。
是沈清鳶被逗樂時發出的、清脆的笑聲。
是那個男人低沉含笑的迴應。
他們像是在一起做飯,像最尋常的恩愛夫妻或情侶一樣,分享著充滿煙火氣的日常。
裡麵的歡笑聲低語聲、甚至偶爾的寂靜,都充滿了讓他窒息的圓滿。
他就在那整整坐了一夜。
直到那扇門再次打開。
周玄瑾如同被驚醒的殭屍,猛地抬起頭。
首先出來的是那個男人,神清氣爽,眼角眉梢都帶著饜足和笑意。
他體貼地用手擋著門框,隨後,沈清鳶走了出來。
她換了一身出門的衣服,妝容精緻,臉上帶著一夜好眠後的紅潤光澤,嘴角自然上揚,整個人看起來明媚。
她極其自然地伸手替男人整理了一下領帶。
男人順勢低下頭,在她額間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沈清鳶冇有躲閃,反而微微笑了笑。
然後,男人伸出手,極其自然地摟住了她的腰,將她帶向電梯方向。
兩人低聲說著什麼。
自始至終,他們的目光都冇有分給蜷縮在角落的周玄瑾。
電梯門開了,兩人相擁著走了進去。
在電梯門合上的最後一瞬,周玄瑾看到沈清鳶微微側頭,將臉頰靠在了那個男人的肩膀上。
“叮。”
電梯下行。
樓道裡重新恢複了死寂。
“他是誰?!清鳶!你告訴我他是誰?!你怎麼可以你怎麼可以讓彆的男人碰你?!”
他的聲音嘶啞破裂。
即使到了這個地步,潛意識的深處,他仍覺得沈清鳶該是屬於他的,無論生死,無論時空。
這突如其來的爆髮質問,終於讓那兩人停下了腳步。
沈清鳶轉過身,臉上的輕鬆笑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想我昨天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們冇有任何關係。這位是我的未婚夫,我們在一起已經三年了。請你放尊重一點,否則我立刻報警。”
未、婚、夫。
這幾個字,像一道道驚雷,接連劈在周玄瑾的頭頂,炸得他耳鳴目眩,神魂俱散。
他猛地愣住了。
三年?
是啊她失蹤了兩年,依法離婚,又和這個男人在一起三年…
她回到這個世界,已經整整五年了。
五年足以改變太多太多事情,足夠她養好身心所有的創傷,足夠她開始全新的生活,遇到新的人,開始新的感情。
可他呢,在一個時空,享受著帝王的虛妄榮光,寵幸著彆的女人,一步步辜負她、逼死她,最後自己也落得個眾叛親離、被刺身亡的下場。
他猛地意識到一個更殘酷的事實。
這裡,不是他的王朝了。
他不再是那個可以一句話決定他人生死、可以擁有三宮六院、所有人都必須對他俯首帖耳的皇帝了。
在這裡,他隻是一個普通的、甚至有些狼狽的“周先生”。
在這裡,他冇有任何特權,他的憤怒在旁人看來,隻是不可理喻的糾纏和騷擾。
他什麼都不是了。
他看著眼前般配登對的兩人,看著沈清鳶眼中全然的冷漠和護衛,看著那個男人微微皺眉、將沈清鳶更護緊一些的姿態
他張了張嘴,卻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電梯門再次打開,沈清鳶最後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徹底無可救藥的麻煩,然後毫不猶豫地和她身邊的男人一起走了進去。
門緩緩合上,徹底隔絕了他的視線。
周玄瑾順著牆壁,緩緩滑坐到地上。
陽光照著他慘白失神的臉,他卻隻覺得冷,冷得渾身發抖。
於是他做的第一件懺悔的事,就是複刻那條他親手奪走、最終導致她徹底崩潰的銅石手鍊。他跑遍了城市的五金市場和工藝品店,尋找相似的銅線和那些“顏色古怪”的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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