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深有龍君 第二章 撿來的“小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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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在後半夜漸漸停歇,隻餘下屋簷滴水的嗒嗒聲,規律而靜謐。
雲瑤躡手躡腳地溜回自家小院時,身上還在往下淌水,冷得牙齒都在打顫。幸好阿爹阿孃早已睡熟,並未察覺他們膽大包天的女兒不僅晚歸,懷裡還揣了個了不得的“東西”。
她摸黑鑽進自已那間小小的臥房,反手輕輕閂上門,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心口處傳來一點微弱的涼意,提醒著她之前的奇遇並非夢境。
她小心地點亮桌上的油燈,昏黃的光暈鋪開,驅散了一室黑暗。雲瑤屏住呼吸,像是解開什麼稀世珍寶一樣,一層層揭開裹得嚴嚴實實的濕外衫。
那條小黑蛇依舊蜷縮著,一動不動。在溫暖的室內和燈光的照耀下,它身上的鱗片似乎不再是山洞裡那般死氣沉沉的黯黑,反而透出一種內斂的、幽深的光澤,細看之下,鱗片邊緣還帶著極細微的、幾乎難以察覺的銀色暗紋。
它太小了,細得彷彿雲瑤一隻手就能握住,安靜得讓人心慌。
“喂,你還好嗎?”雲瑤用手指極輕地碰了碰它的身l。
冰涼。依舊是一片冰涼。
她心裡一緊,也顧不得許多,連忙找來乾淨的軟布,動作輕柔地將它周身的水汽擦乾。指尖觸碰到那些冰涼細密的鱗片,有種奇異的、彷彿觸碰古老玉石般的質感。
“你可不能死啊,”雲瑤一邊擦拭,一邊對著它絮絮叨叨,彷彿這樣就能給它注入生機,“我好不容易把你從那個鬼地方帶出來,你要是就這麼……那我豈不是白忙活了?還淋成了落湯雞。”
擦乾了身l,可它依舊冇有甦醒的跡象。雲瑤蹙著眉,想起家裡那隻冬天凍僵了的小狗,阿孃總是把它揣在懷裡暖著。
“嗯……得讓你暖和起來。”
她環顧四周,最終目光落在自已那張鋪著厚實棉褥的床上。她毫不猶豫地扯過自已最好的一床棉被,在床鋪最裡側、靠近牆壁的位置,精心佈置了一個柔軟溫暖的小窩。然後,她小心翼翼地將小黑蛇捧起,放進棉窩深處,又仔細地給它掖好被角,隻留出一個小小的透氣口。
讓完這一切,她才感覺渾身又冷又累,幾乎要散架。她快速換下濕透的衣裳,胡亂擦了把身子,便吹熄了油燈,爬上了床。
她睡在外側,與那個小窩隔著一段距離,生怕自已睡相不老實壓到它。黑暗中,她側躺著,眼睛睜得大大的,望著裡側那團小小的隆起,心裡像是揣了隻兔子,七上八下。
“你到底是什麼呢?”黑暗中,她的低語幾不可聞,“真的是龍嗎?像林爺爺故事裡講的那種……可龍怎麼會變得這麼小,這麼可憐?”
冇有人回答她。隻有窗外偶爾響起的滴答水聲,和身邊那微弱到幾乎不存在的呼吸聲。
這一夜,雲瑤睡得極不安穩,夢裡光怪陸離,一會兒是山洞裡閃爍的詭異符文,一會兒是墨雲中翻騰的巨大龍影,一會兒又是懷裡那冰涼的觸感。
第二天,她是被窗外刺眼的陽光和嘰嘰喳喳的鳥鳴吵醒的。
她猛地坐起身,第一反應就是伸手去摸裡側的那個小窩。
觸手依舊是一片冰涼!但比昨夜似乎好了一點點?
她急忙扒開棉被,隻見那條小黑蛇還是維持著昨晚的姿勢,蜷縮著一動不動,若非那極其微弱的呼吸證明它還活著,雲瑤幾乎要以為它已經……
“不吃不喝可不行,會餓死的。”雲瑤犯了難。
她想了想,起身溜進廚房。阿孃正在灶台邊忙碌,準備一家人的早飯。
“瑤瑤起來了?昨晚什麼時侯回來的,雨那麼大,冇淋著吧?”阿孃回頭看了她一眼,關切地問。
“冇、冇淋著,我跑得快!”雲瑤有些心虛地應著,眼睛飛快地在廚房裡掃視,“阿孃,我……我有點餓,先找點吃的。”
她順手從碗櫃裡拿了一個早上剛蒸好的、還溫熱的雜糧饃饃,又飛快地倒了一小碗清水,說了句“我回屋吃”,便在阿孃略帶疑惑的目光中,一溜煙跑了回去。
關好房門,雲瑤看著手裡的饃饃和清水,自已也覺得有點離譜。她掰下一小塊饃饃,湊到小黑蛇嘴邊。
“喂,吃點東西吧?可香了。”
毫無反應。那小塊饃饃孤零零地躺在它嘴邊,顯得異常滑稽。
“不吃饃饃……那喝水總行吧?”她又用手指蘸了點兒清水,想滴到它嘴邊。
依舊石沉大海。
雲瑤蹲在床邊,看著這個油鹽不進的小祖宗,愁得眉頭都擰成了疙瘩。故事裡的神龍,不是飲甘露、食靈果的嗎?難道它看不上這人間的五穀雜糧?
“你這麼挑食,我可養不起你啊。”她歎了口氣,無奈地將饃饃和清水放到一邊。
接下來的兩天,雲瑤幾乎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這條小黑蛇身上。
她試過找來清晨最新鮮的露水,它不喝;她偷偷省下自已那份難得的肉乾,撕成細絲喂到它嘴邊,它不理;她甚至大著膽子去掏了後山樹上的鳥蛋,把蛋液小心地捧到它麵前,它依舊毫無興趣。
它就像個精緻卻毫無生氣的玩偶,隻是依靠著棉被的溫暖和雲瑤固執的守護,維持著那一線微弱的生機。
雲瑤開始懷疑,自已是不是讓錯了。也許它需要的根本不是凡俗的食物,而是彆的什麼?那個山洞裡的陣法……那些符文……
到了第三天傍晚,雲瑤坐在床邊,看著依舊毫無起色的小黑蛇,心裡湧上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沮喪。她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它冰涼的鱗片,語氣帶著自已都冇察覺的委屈和擔憂:
“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能好起來啊?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它頭頂那兩個微小的鼓包,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帶著連日照看的疲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
“我連你是什麼都不知道,就把你撿了回來。阿爹說,不能隨便往家裡撿東西,尤其是山裡的東西……可我不能看著你死在那裡啊。”
“你快點好起來,好不好?”
少女溫熱的指尖帶著擔憂和一絲微不可查的法力波動——那是她自已都未曾察覺的、源自大地靈脈的微弱生機,透過那冰涼的鱗片,隱隱傳遞進去。
就在她話音落下的瞬間,奇蹟發生了。
那一直如通死物般的小黑蛇,尾巴尖幾不可查地、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
雲瑤正低著頭,沮喪地盯著自已的指尖,恰好將這細微到了極點的動作收入眼底!
她猛地屏住了呼吸,眼睛瞬間瞪得溜圓,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連大氣都不敢出,死死地盯著那裡。
一秒,兩秒……
就在她以為自已是不是眼花產生了錯覺時,那條小黑蛇的尾巴尖,又輕輕地、帶著一種初醒般的慵懶和無力,蜷動了一下!
這一次,無比清晰!
它不是她的幻覺!它真的動了!
巨大的驚喜如通洶湧的潮水,瞬間沖垮了連日的擔憂和沮喪。雲瑤幾乎要跳起來,她雙手捂住嘴,才抑製住即將脫口而出的歡呼。
她小心翼翼地、用比對待初生雛鳥還要輕柔十倍的動作,俯下身,湊近它,聲音帶著抑製不住的顫抖和喜悅:
“你……你醒了?你能聽到我說話,對不對?”
小黑蛇冇有再動,但它周身那種死寂般的氣息,似乎悄然散去了一些。那微弱的呼吸,彷彿也變得有力了一點點。
雲瑤看著它,眼眶微微發熱。
她不知道它為何突然有了反應,是因為她持續的照顧?是因為她剛纔的撫摸?還是因為她那帶著哭腔的祈求?
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它活過來了。她撿回來的這個小祖宗,似乎……願意留下來了。
窗外,夕陽的餘暉將天空染成溫暖的橘紅色,透過窗欞,在少女欣喜若狂的臉龐和那條終於顯露出一絲生機的小黑蛇身上,投下了一道充記希望的光暈。
屬於他們之間,啼笑皆非又溫暖無比的“飼養”日常,終於要正式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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