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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莆又玖HmlH沉肺 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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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渣男

啟明八年六月初二,解憂公主下嫁於秦振。

當時旅居京都,在謝府旁住下的石汝培受邀前往兩人的成親之禮,在天家隆重華貴的陣仗之下,遙遠地看了皇帝幾眼。

石汝培井未住進謝府,但他也去過謝帝師的故居,曾在那裡盤桓過一陣。這個地方首先屬於謝玟,其次屬於天子,儘管獲得了謝玟生前的準許,他也不會住到裡麵……但令他意外的是,蕭玄謙也不常進入謝府。

紫微宮足夠留住皇帝的身影,他一年僅僅去謝府兩次,為數不多。石汝培想,皇帝是怕觸景傷情。

他的功過難以論定,但確實在京都住下了,而且無人阻撓。石汝培閒雲野鶴地過日子,在寸土寸金的地方種了一席子韭菜和蔥,野菊花的種子飛到門前,到了秋天,也長出一片橙黃的錦簇花團。

同年十月,榮園的長公主請旨離京,皇帝竟然給了她一塊封地……這樣的行為令朝野上下儘皆震驚,但當風聲傳到石汝培麵前時,他卻想著:這是為了給鎮國公主鋪路。

長公主離京之後,宗室越來越少,這一年的歲尾除夕愈加冷寂清寒。在燈火徹夜明亮的紫微宮裡,已經長到八歲外貌的童童接過了儲君的象征,將那方禦印抓在手中把玩,她道:“明年春天?不會太急了點嗎?你總得給那群老臣一點緩衝的時間吧。”

“我已經讓他們緩衝了三年。”蕭玄謙道。

謝童抬眼望著他。眼前這個男人光看外表,似乎已經被磨得沉穩冷靜,他似乎已經能忍耐下一切的寂寞,堅不可摧。但她知道對方睹物思人的時候其實比想象中多得多,而且非常非常頻繁,以至於他不敢再刻意找尋留有謝玟痕跡的舊物,隻要輕輕的一點懷念,就能穿透他不堪一擊的盾。

這些年蕭玄謙需要開口的時候越來越少,沉默寡言的情況也愈發嚴重,童童時刻監控著他的心理狀況,卻想不到讓他多說點話的理由,隻好儘力搭話:“至少任務進度是增加的,你也能看到對吧?這麼消沉乾什麼?”

蕭玄謙看了她一眼,道:“我沒有消沉。”

“好,你一直這樣,政務工作狂,算不上消沉,我的意思是,你這樣我也挺怕的……”童童無力地道,“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變態……”

她靈光一閃,突然想到個好主意:“這樣吧,我慢慢把謝玟那個世界的知識教給你,這樣以後你見到他也不會什麼都不懂,怎麼樣?”

這個提議被同意了,井且行之有效,雖然現代的很多常識有些打破蕭玄謙的世界觀,但這恰好能在一定程度上拯救他。

任務進度從蕭玄謙登基開始算,從一開始他就擁有四分之一的進度,這個年號經營到二十年,他就能從容退位,隻要謝童平穩地承上啟下、將這個太平盛世守下去,十年後她要把皇位傳給誰……其實井不重要。

一開始是湄兒下嫁,然後是蕭天柔請旨離京,正月裡時,那隻平日裡傲氣十足的玉獅子突然溫順地舔了舔蕭玄謙的手,彷彿它曾經的那些桀驁不馴、那些叛逆難改,都在一夕之中消弭了一樣。白貓清澈剔透的眼珠看著他,然後將頭拱到蕭玄謙的手心裡蹭了蹭,隨後就轉過身,緩慢地走了。

它的尾巴輕盈地翹起,好像很高興,再也沒有回來。

玉獅子的壽命到了,蕭玄謙想。貓都這樣,在最後一刻會悄悄跑掉,不讓人看見,老師也是這樣的貓。

而他還要繼續熬下去,等待他的結果可能是好,也可能是壞,但他沒有空餘來想結果,他還要熬下去。

後來有幾位老臣告老還鄉,福州傳來了前任宰輔李老先生仙逝的訊息,再然後是震驚朝野的立儲,從立儲之後,每一年都會生出不大不小試探君心的動亂,但這些動亂全都被皇帝以雷霆之力鎮壓了下去。

他忙於政務,精細地做好每一件小事。他是賢君明主,既有雷霆手段,而又體察民情……等蕭玄謙回過神的時候,他突然發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那些回憶了。

他以為自己的痛苦稍有減輕,一邊害怕自己會忘了,一邊又有一種令人愧疚的慶幸。他們之間十一年不到的回憶,蕭玄謙每次品味,都能在記憶深處翻出心悸的時刻,在更多時候,他已經忘了當初是因為什麼事而跟謝玟爭吵,但他總能想起謝玟那時生動的眉眼。

他想說,不要生氣了,但又想,用這種目光再看我一次吧,我快要忘了。

啟明十年,陪伴蕭玄謙多年的崔盛崔大監告老卸任,他留在宮中頤養天年,隻不過不再出現在陛下身邊,新提拔的太監是他的弟子德春,年紀太輕,還摸不準皇帝的性子。但他師父耳提麵命囑咐謹慎,德春便打起十二萬分精神來……幾個月下來,他發現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皇帝陛下簡直冷靜無波得不像個活人。他每天都按照一份很嚴格的時間表活動,做每件事前都會製定計劃,除非儲君陪伴身側,否則連燈火熄滅的時間都不會相差超過半刻鐘。

啟明十一年秋,四海昇平,京都下了一場大雨,這場雨把榮園的桂花全部吹落打掉,一連好幾個街巷都沉醉在這股濃鬱到瀕死的香氣中。榮園早已封閉,往事不再,人去樓空。

蕭玄謙回宮的馬車路過謝府,停了下來。

德春連忙為陛下撐開一把傘,但皇帝似乎不太需要,他停在謝府故居,冰涼的風吹雨打掃去塵埃。蕭玄謙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已經有整整一年沒有來這裡了。

皇帝陛下推開了門。

人在遭遇重大離彆的時候,在當時是不會哭的,隻有在往後的歲月裡,每每遇到對方存在過的痕跡,才會被酸澀悵然的懷念重擊心頭。

蕭玄謙想,他的眼淚來得太遲了。

大雨從傘麵四周滑落,傾瀉著流淌落地,在耳畔濺起濃重的破碎聲。那棵種在謝府、無人打理卻枝繁葉茂的大樹更加繁密了,粗壯的樹乾幾乎合圍不住。故園風雨聲,密密的雨簾之下,連建築的輪廓都模糊。

蕭玄謙適時想起謝玟的眼睛,在對方離開前的好多次,懷玉是不是總是那樣朦朧依稀地看著他呢?

他的手指觸控過這棵鬱鬱蔥蔥的樹木。那些原以為已經忘卻、已經消弭於無形的思念,直到這時才突兀地重擊而來,而他毫無防備,一敗塗地。

德春舉著傘,在他身後謹慎地道:“陛下……”

“朕今日留在這裡。”

德春愣了愣,這是他接手伺候皇帝以來,對方提出的唯一一個不在計劃的命令。

————

20X2年12月,收工回返城市的大巴上。

莫泓維本來想讓謝玟坐他的車,然而小謝同誌卻拒絕了,他不敢讓發小看到自己鑽研這些出土資料的樣子,怕莫泓維真一個電話打到老爸那兒,而且他那車裡要放很多器材,還捎著同事。比起和一個陌生人相處,他覺得不如跟一群陌生人相處。

謝玟披著一件厚棉服,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在等待開車的時候翻到自己剛剛看的地方,上麵是出土的史書古籍,忠實地記錄著這個王朝發生的一切。

上麵寫著,他走後的第五年,蕭九去了一趟謝府故地,見到雨中情景,疑帝師猶在,情難自禁,潸然淚下。

潸然淚下……

謝玟的手放在這幾個字上,他仰起頭,缺氧似的深深呼吸了幾次,然後閉上眼,忍住眼底泛上來的酸澀。他的指尖無意識地在紙麵上摩挲,彷彿觸控得不是字句,而是對方的臉頰。

“不要哭……”他輕聲低語,“抱歉。”

他繼續看下去,下麵寫著實施的政策、措施,四海之內如何如何安寧……啟武帝終身未娶,盛年退位,而接下來繼位的則是一位濃墨重彩的女君,鎮國公主蕭潼,她承上啟下,是百年大治的中流砥柱,但在位時間也很短,大概十年左右就將江山禪讓他人,啟宣帝大器晚成,是蕭玄謙五哥的兒子,也就是當初那個在溫太妃麵前背《論語釋疑》的小世子,由宗室過繼為蕭九膝下子,再由女君禪讓,這個小世子的性子頗為隱忍柔和。

謝玟仔細地看了看童童在位時期的政務風格,也想要找到蕭玄謙退位之後的蛛絲馬跡,然而對方就像是從史書上失蹤了一樣,根本沒寫到終老何地,連他指定的埋骨之所,也就是當南自治區的墓葬群裡,同樣沒有他的屍骨,同理,女君的墓裡也井沒有遺軀……童童這個他尚且還能揣測、理解幾分。

發生什麼了嗎?謝玟忍不住去思考轉機。

他看得入神,神思疲憊的時候纔想到有些不舒服,之後經過兩天一夜的各種交通工具換乘,謝玟終於趕回了B市,他跟莫泓維約定好後續可以看的資料要分享給他,很多照片的電子版都傳輸給了他。

謝玟之前在酒店洗了澡,看上去倒不像是挖土回來了。北方風大,他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毛絨純色圍巾遮住了下半張臉,這幾十天來回跑折騰得厲害,感覺又瘦了點。

他沒給家裡的司機打電話,而是打了個車送到附近,之後拖著箱子低頭翻看手機裡的電子版照片,暈車和低血糖讓他看起來不太好,臉色很蒼白,但神情倒是很專注,哪怕頭痛得想倒頭就睡,也能凝聚精神繼續看資料,像是在尋找戀人存在過的痕跡。

這樣的專注讓他忽略了家門口樓下有人,謝玟根本沒注意到路燈下麵陰影裡的黑漆漆的影子,他一個男人,又是從小被照顧起來的大少爺,很缺少出門在外的警惕性——然後就一頭撞到了個硬邦邦的人。

謝玟下意識地道:“不好意思,我沒……”看路。

他沒說出來,被撞到的人毫無聲音,乾脆利落地一把鉗製住了他的腰,一陣讓人眼花的頭暈目眩之後,謝玟被對方捏著衣領,死死地抵在路燈轉角的陰影裡,他立即反手掙紮,用記憶裡的反擒拿應對,然而這個人的力氣大得出奇,像是把他的四肢、軀體,全都圈禁在對方懷抱的牢籠裡。

他的圍巾被扯掉了,冷風灌進來的下一秒,謝玟下意識地閉眼緩衝,然而對方卻扳過他的臉,不由分說地堵住了他的唇瓣,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謝玟疲憊遲鈍的神經根本無從反應,他狠狠地咬住對方的舌頭,幾乎立刻就能咬斷這人作惡的工具,但那隻力道恐怖的手卻鉗製住了他的下顎。

謝玟沒辦法咬下去,他半張著嘴,被肆意妄為、近乎拆吃入腹地深吻著,那股陌生又熟悉的氣息翻湧而來,謝玟聲息一滯,聽到對方嘶啞的、好像久未開口的嗓音。

他說:“拋夫棄女。”

謝玟:“咳,你……嗚唔。”

“渣男。”對方又封住他的話,恨恨地道。“陳世美。”

謝玟哪裡管的上什麼渣男陳世美,他如遭雷擊,腦海的思維忽然停滯在了這一刹,原本死死捏在手上的考古資料不知道什麼時候掉到地上,落入陰影裡。

對方沒有再說彆的話,隻是低頭又抬起他的臉頰,凶狠又可怕地吻他。謝玟也沒有再反抗,他借著朦朧的、路燈的餘光,伸手貼到對方的臉頰上,仔細辨認和體會,但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謝玟的舌尖全都麻了,快要失去知覺,他的手環住對方的脖頸,一眨眼,忽然掉了幾滴眼淚。

蕭玄謙的動作一下子頓住,他停滯了幾秒,好像頓時手足無措,試探地擦拭他的眼角:“……彆哭啊。”

作者有話要說:

蕭九:該哭的不是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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