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鬼怪世界開道觀的日常 第56章 魏柳
魏柳
曹豐掃視著眼前的逼仄小院,
是真的很窄,不過才進來了四個人,就覺得有些擠了,
這麼個小院子,
什麼東西都沒有,
想來就算打算放點什麼也放不下。
他問身旁的男人:“這幾日,
你可有感覺到什麼不對的地方?”
男人看著自己家,
搖頭。
曹豐擰眉:“沒什麼不對,你搬什麼家?”
男子小聲道:“若是感覺到,怕是就遲了。”
曹豐語塞,對男人說:“去把房門開啟,我們進去看看。”
男人看看他們幾人,
欲言又止,
腳下遲疑,
曹豐不耐道:“讓你開就開,
不會拿你家的東西。”
男人立刻道謝:“多謝曹頭!多謝曹頭!”
說完,便立刻去開了門,曹豐帶著人先去看了眼臥房,
床上的被褥都空了,
隻剩下一個床板,
櫃子裡的衣服也被拿走了,
隻剩下些搬不走的大件,宋五走過來說:“頭兒,沒發現什麼奇怪的東西。”
曹豐:“去另一間房看看。”
另一間便是廚房,
這裡麵最值錢的便是放在灶洞內的大鐵鍋了,不過,大鐵鍋已經上了門外的車。
曹豐走到靠窗的大缸前,
揭蓋蓋子一看,果然是水缸,水缸裡的水已經墊底了,想要舀一瓢水出來洗手都不行。
宋五也看到了,對男人說:“你這人可忒懶,家中水缸都乾成這樣了。”
男子露出了尷尬的表情,訕訕道:“我家平日用水用得少。”
曹豐把蓋子蓋回了水缸,又開啟櫃子看看,走出廚房,幾個衙役都說沒什麼發現。
曹豐大手一揮:“去隔壁。”
隔壁一家早就聽到了衙役們的動靜,於是一聽到叫門聲,便不敢耽擱地開了門。
門外衙役們一看,乾瘦的男人挺著個大肚子,這家人果真攤上事兒了,男人倒是迫不及待說:“各位官爺,快快請進!”
可是幾個衙役站在門口卻踟躕不前,宋五小聲說:“頭兒,真要進去嗎?要是我們也……怎麼辦?”
曹豐一馬當先走進去,道:“周道長在呢,怕他個球!”
老大都這樣說了,幾個衙役互相看看,鼓了鼓氣,也跟著進去了。
衙役們忙活的時候,週一拉著元旦從一戶人家家中出來,城中集市那片的確有公用的茅廁,可古柳街這邊,多是住宅,便沒有這種地方,想要如廁,隻能去彆人家中借用。
這家人將他們送到門口,道:“官爺,道長,慢走啊!”
週一朝他們揮揮手,牽著元旦,帶著曹六離開。
曹六說:“道長,現在去找曹頭嗎?”
週一頷首,這時候,元旦突然喊了起來:“是你!”
還拉了拉週一的手:“師叔,是他!”
順著她的手看去,週一看到了一個小男孩兒,穿著件背襠,是不久前在縣衙內遇到的小孩兒。
小孩兒站在街邊,怯怯地看著他們,曹六出言問:“小孩兒,你爺爺奶奶呢?不是讓你們回家了,怎麼獨自在這裡?”
小孩兒看看曹六,有些害怕,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週一,週一問他:“小朋友,又見麵了,你有話想要對我說嗎?”
小孩兒點點頭,週一牽著元旦走到了小孩兒身前,問:“你叫什麼名字?”
小孩兒怯生生地說:“我叫……魏柳。”
週一蹲下了身,說:“魏柳,你爺爺奶奶呢?”
小孩兒說:“他們在家裡。”
“那你家呢?”
小孩兒指了指不遠處:“在哪裡。”
週一點點頭,又看向小孩兒,問:“好吧,你想對我說什麼?”
魏柳咽嚥唾沫,他的頭發短短的,在陽光下發著黃,細細軟軟,麵板很白,甚至能看到皮下細細的青筋,看起來體質似乎不是很好的樣子。
他看著站在一旁的曹六,有些害怕,看看元旦,最後看向週一,說:“爺爺奶奶說你好厲害,你治好了爺爺奶奶,我要謝謝你!”
說著,他拿出手藏著袖子裡的東西,放在週一麵前。
週一低頭看去,是一塊鵝卵石,石身呈灰色,不過正中有一道黃色煙霧狀紋路貫穿石身,魏柳說:“這是乾娘送給我的,給你!”
週一伸手接過,鵝卵石不算大,也就是手掌心那麼大一點,圓滾滾的,想來被魏柳握在手裡有一會兒了,還有些溫熱。
元旦好奇地看著,問:“這是什麼?”
魏柳說:“爺爺說是圓石。”
元旦點頭:“真的好圓哦!”
魏柳也跟著點頭,還對元旦說:“你摸摸,摸起來很舒服呢!”
元旦果真伸手摸了,眼睛亮起,哇了一聲:“好滑啊!”
魏柳有些開心:“嗯!”
週一看著兩個孩子,看到了魏柳不捨的神色,把石頭放到了小孩兒麵前,說:“魏柳小友,我看過了,真是漂亮的石頭,還給你。”
魏柳睜大眼睛,看著週一,“我已經送給你了!”
週一笑笑:“心意我收到了,但這是你乾娘送給你的禮物不是嗎?既然這樣我就不能收。”
魏柳一臉茫然,週一耐心解釋:“這個圓石有你乾娘對你的心意,若是送給了我,你的乾娘會難過的。”
把鵝卵石放在小孩兒手中,說:“所以拿回去吧。”
魏柳看著手裡的石頭,睫毛一顫,眼淚就掉了出來,元旦本低著頭在看石頭,看到水珠落下,往上一看就看到了他在哭,立刻道:“師叔,他哭了。”
聽到元旦的聲音,魏柳嗚嗚地哭出了聲。
週一趕忙問他:“這是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了嗎?”
魏柳擡起頭看著她,眼淚汪汪的,抽噎著說:“我沒有東西可以送給你了,嗚嗚嗚——”
週一鬆了口氣,說:“沒事的,你已經向我道了謝了,而且治好了你們,衙門會給我賞銀的,是不是?”
她看向站在一旁抱著竹簍的曹六,曹六反應過來,點頭道:“是!”
又對魏柳說:“小孩兒,衙門會給周道長謝禮的,這事不用你一個小孩子操心。”
誰知道聽完他的話,小孩兒哭得更大聲了,這下輪到曹六手足無措了,他道:“你哭什麼?我又沒凶你,我就隻是跟你好好說話啊!”
他也蹲了下來,急道:“你彆哭了,我求你了,要是有人路過,還以為我一個捕快欺負小孩兒呢!”
“小祖宗,你究竟在哭什麼啊?”
魏柳嗚嗚哭著,擡手擦著眼淚,很難過地說:“我沒有銀子,我不能給乾娘治病了,嗚嗚嗚——”
週一突然明白了:“魏柳小友,你是想要請我去為你的乾娘治病嗎?”
魏柳淚眼婆娑地看著她,點點頭,嗯了一聲。
見他不哭了,曹六鬆了口氣,說:“嗐,你乾娘生病了,找郎中啊,周道長又不是郎中,找她沒用的。”
魏柳看看他,又看向週一,委屈巴巴地說:“郎中不給乾娘看,道長厲害,我找道長!”
曹六搖頭:“小孩兒,你聽我說,我知道你見周道長治好了你爺爺奶奶,就覺得周道長厲害,但你爺爺奶奶得的不是病,是中了邪,你知道嗎?”
“周道長是道長,不是郎中,會驅邪,但不會給人治病。”
說到這裡,他看向週一,小聲問:“道長你會給人治病嗎?”
週一搖頭,曹六於是更有底氣了,“就是這樣,道長治不了你乾孃的病。”
小孩兒眼淚汪汪地看看他,又看看週一,週一搖搖頭,他又難過地哭了起來,哇哇哭著道:“怎麼辦?乾娘就要死了,怎麼辦?”
聽到這話,曹六跟週一心中都是一凜,曹六問:“小孩兒,你乾娘快死了?”
魏柳哭著點頭,曹六擰眉:“沒人管她嗎?她的子女呢?”
魏柳搖搖頭,抽噎道:“乾娘……乾娘隻有我,沒有……沒有其他孩子。”
曹六:“你爺爺奶奶也不管嗎?”
魏柳難過極了:“爺爺和奶奶都說乾娘治不好,可他們都沒去給乾娘請郎中。”
曹六的神情嚴肅了起來,城中竟有病重婦人因無人幫其請郎中而在家中等死,身為常安縣的捕快,他怎能坐視不理?
他看向週一,週一說:“曹小兄弟,可否先去看看魏柳小友的乾娘?”
畢竟那頭還未到性命攸關的時刻,但這邊聽起來,小孩兒的乾娘似乎已經危在旦夕了。
曹六頷首:“聽道長的。”
於是週一對魏柳說:“魏柳小友,先彆哭了,你給我們帶路,我們一同去看看你的乾娘可好?”
魏柳眼睛濕漉漉地看著她,點點頭,抽泣著說:“乾娘就在那邊。”
於是三人跟在小孩兒身後,朝著古柳街另一頭走去。
因是小孩兒帶路,免不了走得慢些,週一問曹六:“曹小兄弟,你可知這條街住戶們的飲水從何而來?”
曹六點頭:“知道,古柳街上富戶多,凡是富戶,大多都在自家宅子裡鑿了水井,若是沒有的,便去街尾的水井處打水。”
他道:“道長是懷疑這條街的水出了問題?”
週一頷首:“是有這個猜測,畢竟這麼多人都出了事,若大家都喝過同一口井的井水,便說得通了。”
曹六:“知縣大人和曹頭也想過這一點,可出事的人中有貧有富,有幾家富戶根本不去街尾打水。”
“事發後,我們也去街尾的水井打了水,餵了狗喝,並無什麼不妥。”
說著,他頓了頓,指著前麵說:“道長請看,就是那口井。”
週一看去,果真看到前方有一口井,井後不遠處還生著一棵極為高大的樹木,樹乾極粗,約莫三四人才能合抱,也極高,若非樹冠光禿禿,想來也是遮天蔽日的。
元旦哇了一聲,說:“比我們的桂花樹還要大呢!”
曹六道:“這棵柳樹據說有三百多年了,一直在這兒,這條街叫古柳街,也是因為它。”
“那是我的乾娘!”
魏柳突然喊了起來,週一跟曹六都看向了他,順著他的手看到了在水井旁打水的婦人,頗為健壯,竟單手就將一桶水提了起來,毫不費力的樣子。
曹六愕然:“小孩兒,你說你乾娘快不行了,可你乾娘不好好的嘛?瞧著比我娘身體都好!”
魏柳一臉茫然,說:“可是乾娘真的生病了。”
週一跟曹六看看對方,心想那婦人許是看著健壯,實則得了什麼病。
三人跟著魏柳走到了井邊,正想跟婦人搭話,便看到魏柳直接走過了婦人,跑到了大柳樹旁邊,擡手抱住大柳樹,看向週一說:“道長,你看,我乾娘都沒有綠葉子了,她真的生病了!”
週一腳下頓住,眨了眨眼睛,曹六在一旁嘴角抽搐:“小孩兒,你乾娘是這棵柳樹?”
“是啊!”
出聲的是在井邊打水的婦人,她又把一個空桶放入井中,道:“這魏家小子是在大柳樹下生下來的,他們家就讓小孩兒認這大柳樹做了乾娘。”
她對週一和曹六道:“官爺和道長也是被他請來給他乾娘看病的吧?”
週一頷首,婦人道:“這孩子,見到個有些本事的人就求人給他乾娘治病,前些日子,還把徐郎中都叫來了此處,徐郎中還以為是人病了,來了這裡才發現是一棵樹,把他氣壞了,當即轉身就走,讓郎中給樹治病,也不是為難人家嘛?”
她雙手輪換,將一桶水提了起來,看著輕輕鬆鬆的樣子,連氣息都沒亂,還對週一和曹六說:“這大柳樹,都活了三百多年了,想來也是該老死的年歲了,就他硬說是樹病了,這樹生得好好的,又沒人害它,怎會病?”
魏柳大聲道:“乾娘就是生病了,以前乾娘不是這個樣子的!”
婦人敷衍道:“好好好,生病了生病了。”
一邊把水從井口提出來,一邊對週一和曹六說:“官爺和道長不必管他,直接走吧,他時常待在此處,待會兒他爺爺奶奶自會來這裡尋他。”
週一的視線落在了婦人手中的水桶上,道:“夫人,你桶中的水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