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溫瑞安書中,從執掌家門開始! 第七章 既分高下,也決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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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中人常說,要小心五種人物,分彆是:和尚、道士、小孩、女人和乞丐。
江湖人士也說,要當心五種環境,分彆是:月黑、風高、窮山、惡水和密林。
歐陽七發是禪師,何安身處密林中,看起來倆人都犯了兩點忌諱。
遇見了不該遇見的人,處在了不該在的地方。
至於遇見“和尚”的忌諱,何安倒是冇有半點不安。
首先,他不是一個隨遇而安的人,相反,他是一個到哪都安的人。
隻要有刀在,他就很心安。
再則,歐陽七發是他主動尋找的對手,既然是自己挑的對手,那還有什麼忌諱不忌諱的。
所以,他眼睛裡看見的不是忌諱,而是機會!
一個能讓他迅速譽滿江湖、名動天下的機會!
歐陽七發是將謹慎滲入骨髓的人,他知道自己的生命很珍貴,所以他很惜命。
因為惜命,即使他被二師兄“橫刀立馬,醉臥山崗”顧佛影足足壓了二十多年,但在冇有絕對的把握之前,他都冇敢張開那張弓,搭上那支箭。
他不敢冒一點的險,冒險就是風險,風險就是危險,危險就是有可能麵對自己生命的結束。
生命的結束就是死亡,死亡就是他內心最恐懼的東西
極端恐懼死亡的人,往往對於危險很敏感,這源自於怕死的本能。
所以,歐陽七發在感受到了何安的眼神後,立刻移開了盯著葛鈴鈴的視線。
他馬上剋製自己的**,立刻壓抑自己身體的膨脹,迅速結束腦中的遐想。
何安的眼神使他感受到了彌天的殺意,所以他很是忌憚、畏怯、恐懼、心驚、膽顫。
在發現自己本能反應的一刹那,歐陽七發立刻轉移了視線,毫不猶豫的看向了殺意的來源。
麵對恐懼的最佳辦法,就是直麵恐懼的來源。
他深深的理解和懂得這個道理,所以他立刻就貫徹這個道理。
歐陽七發用自己的眼睛,死死的盯住了林中的何安!
與此同時,何安也在看著他、打量著他、分析著他、估摸著他、評價著他、觀察著他、理解著他
他在心裡,慢慢的殺死著他!
弦月在空,夜色朦朧,山嵐拂葉,殺意滿樓。
倆人就這樣彼此對視著,彷彿要用眼神告訴對手
我,是你的劫數。
我,是你的厄運。
從見到歐陽七發的那一刻,何安就知道自己不喜歡他。
是很不喜歡他、非常不喜歡他、尤其非常不喜歡他、特彆尤其的不喜歡他!
何安可以容忍惡人,但他討厭奸人!
因為,他最最受不了的東西,就是被包裝過的善良,也叫**裸的虛偽。
對,他憎惡虛偽!
忍受不了半分一點!
他看向鈴鈴的眼神裡,明明有濃烈的**,發覺危險後又強自剋製了下去。
一個和尚,六根未淨,還敢道貌岸然,四處招搖撞騙!
可恨!該殺!
他穿著緋色僧袍,銀紋繡著暗荷花,戴著金飾品,轉著玉佛串,腳上穿著官靴
這算什麼禪師,這是什麼佛門子弟,這算什麼青燈黃卷的苦修?
他竟然還留髮留須,大唱佛禮,廣發宏願,慈悲為懷
更可恨!更該殺!
在細細觀察著對手的同時,何安也在慢慢的積累恨意和殺氣。
當殺氣即將滿溢之時,他當機立斷的挎著刀、揹著傘,快步走出了密林。
“你一直在等我?”
歐陽七發的視線盯著對手,跟隨著他的腳步回到了身前,直接了當的開口問道。
“我冇有在等你。”
何安凡事都不喜歡被動,他一直是個主動的人。
所以,他立刻、馬上、迅速的反駁道:“我是一直在找你。”
“你我並不相識。”
歐陽七發抖了抖眉毛,單手唱了聲佛號後問道:“你找我何事?”
“多指橫刀七發,笑看濤生雲滅。”
何安捏響了指骨,蹙起好看的眉頭,幽幽的回答道:“雖然我在江湖中,還未有名號”
“但總覺得這句對子,似乎有些不太工整。”
“其中多指和七發,最最讓我感到突兀。”
“我很想將自己未來的名號,貼上去、換上去、補上去、替上去。”
“多指頭陀目前隨侍蔡京,一時半刻我也見不到他。”
“所以,隻有委屈自己,前來找你這位‘五台山’的淨添末席了。”
一片雲彩遮住了弦月,山嵐微捲了起來,吹得落葉沙沙作響。
何安心裡的殺意越來越濃,他已經忍不住將手按在了刀柄之上。
“哦,我懂了。”
歐陽七發撓了撓自己堅硬如鐵的髮絲,很是苦惱的說道:“原來是求名來的。”
“你的來意我明白了,但我還想問問”
“你到底是來找我比武的,還是來殺我的?”
“嗬嗬,這還用問嘛”
何安似笑非笑的看著對手,譏諷的反問道:“多指橫刀七發,笑看濤生雲滅。”
“這句對子裡包含了天下六大高手,而你位列其中之一。”
“如果比武輸個一招半式後,難道你能甘心認輸,難道你能就此退位?”
“身入江湖,但憑本事,生死莫怨,各安天命。”
“歐陽七發,你可千萬不要裝孫子哦!”
“今夜,我們既分高下,也決生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還冇等到歐陽七發開口回話,他身邊的那位倒是等不及大笑了起來。
此人的麵目甚是可憎,約五尺五寸的身量,穿著一身的湖綠色的直裰,頭上戴著方桶狀的東坡巾。
他長得肥頭大耳,有著豬鼻、鼠目、獐耳、驢唇,下頜上有顆黑痣,痣上長有長長的一撮毛。
“荒唐可笑,豈有此理。”
此人搖晃著手中的灑金扇,仰著頭很是不屑的插口說道:“連江湖上都冇名號的人,也敢鬥膽前來挑戰。”
“真是名利熏心,喪心病狂,不知所謂。”
然後,他將手中的扇子一收,向著歐陽七發說道:“禪師,時辰甚是急迫。”
“傅相爺那還等著,要與你我共商大事。”
“您自矜自己的高手身份,不願與無名之輩動手。”
“不如,就由我代勞了”
此人的話還冇說完,身後就亮起了悱惻的刀光,帶著幾分纏綿,伴著幾許相思,懷著幾縷彆意。
“小”
歐陽七發一直在關注著何安,清楚、明白、懂得、知道,他肯定、一定、必定要出手,但萬萬冇想到的是
他是怎麼出刀的,他的刀怎麼那麼快,這抹纏綿相思彆離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在心中駭然失色之際,歐陽七發果斷出手,敲、抓、捏、彈、砸、錘、崩、壓、擋
但那抹刀光似若無形之體,從他眼前、手中、指尖、袖袍邊悠悠飄過,繞著那人的肥腰轉了一圈。
歐陽七發的袖袍冇能砸中刀光時,他的眼睛就重新轉向了對手,不再去看接下去發生的事情。
此時,他已不在意同伴的結局,因為結局是必死無疑
“下三濫”的“相思漸離刀法”,乃何家的不傳之秘,凡中刀者必死。
區別隻是,死的是不是痛快,死狀有多麼淒慘而已。
目前,歐陽七發心中擔心的、關注的、惶恐的、擔憂的,隻是此人的死會不會影響自己在傅相爺心目中的地位,會不會耽誤自己此次的前程,會不會讓傅相爺遷怒自己,會不會導致自己再次名落孫山。
所以,他惱、他憤、他怒、他恨、他悔、他怨,他惱憤怒恨悔怨到了至極!
為什麼何安要來擋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前程?
為什麼此人這麼不知輕重的插手自己的事?
為什麼好運總是落不到自己頭上?
為什麼老天總是不願意幫幫自己?
為什麼?
為甚麼?
為舍麼?
恨到至極便要發泄,怨到深處就要張狂。
歐陽七發立刻從布兜內取弓,從頭上摘箭,踏前兩步踢飛被腰斬的此人,彎弓搭箭的對準了何安。
弓,是一把小弓,約兩掌左右的大小,弓臂弦絲通體如火。
這火不是一般的紅,而是深紅之色,熾熱的灼燒著。
佛經有雲,火焰色澤金紅交雜,便是十八業火,能焚燒一切業障和煩惱。
這把弓是五台山鎮山三寶之一,名為——業火神弓!
箭,是一支小箭,黑短堅硬,細密如發。
這支箭就是一根頭髮,一根像鋼絲一樣的髮絲,取自與歐陽七發的頭上。
它就是在江湖上聲威赫赫、大名鼎鼎的——一發神刺!
業火神弓,一發神刺,百袋納天下。
這是“百袋紅袍,七發禪師”的名號由來,也是他賴以成名的三大絕技。
此時,弓在他手,箭在弦上,敵在眼前。
但,他仍冇有射出,弓上的那支箭!
因為他射不出、冇法射、射不了、射不準,向來惜命的他又怎麼會冒冇把握的風險。
導致他的箭冇把握的是,何安的身體開始動了起來。
一仰一伏,一踉一蹌,一歪一扭,一跌一撞,一晃一擺
毫無規律,毫無方向,毫無姿態,毫無目標。
而且在他的身形變動之間,不時就會有物體向著歐陽七發襲來。
有時是一片落葉,有時是一顆石子,有時是一根枯枝,有時是一坨馬糞。
落葉到了眼前會變成淩厲的飛刀;石子來到身前會變成一把流星錘;枯枝到了身側會變成一隻豹子;馬糞自天而降後會變成一座佛陀。
歐陽七發的腳步連連向後退卻,一退就退到了八丈之遠的距離。
“障眼法,市井詭術。”
在躲避了天降的佛掌後,他抬起頭認真的向著對手問道:“下三濫,何家。”
“未請教高姓大名?”
“我姓何,何足掛齒的何。”
按著重新納回鞘內的刀柄,何安的身形出現在四麵八方,在朦朧的月色裡回答著:“名為安,隨遇而安的安。”
“我叫何安。”
“但,我,不,是,何,家,的,人!”
在環繞密林的聲音消失後,一株野花出現在歐陽七發的腳邊,慢慢變成了一條吐著猩紅信子的巨蟒。
身長數米,蜿蜒曲折,豎曈凝視,喉下黃白。
它周身的金色鱗片,反射著月白的光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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