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鄭和船隊當花魁 第7章 占城迷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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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城迷局
永樂三年七月初五，巳時三刻。
灼熱的陽光毫不留情地炙烤著占城王都毗闍耶（今越南歸仁）。空氣中瀰漫著濃烈的花香、鹹腥的海風以及某種焚燒香料帶來的甜膩煙霧混合而成的奇異氣息。巍峨的磚石王宮在熾烈的光線下泛著一種乾燥的赤紅色澤，巨大的石雕神像（濕婆、毗濕奴）在宮牆和塔樓上俯視著腳下川流不息、膚色黝黑的人群。
大明使團的到來，如通巨石投入了這片表麵平靜卻暗流洶湧的水潭。以旗艦“鄭和寶船”為首的十餘艘巨大寶船、戰坐船，如通移動的鋼鐵山脈，停泊在距離王城海岸外數裡遠的深水區，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壓迫感。鄭和、王景弘、洪保、朱真及通譯馬歡等主要使者，在精銳護衛（含藤娘子、陸寒春等武者）的拱衛下，乘旗艦派出的裝飾華麗的儀仗船，於王城最大的碼頭登岸。鐵蜻蜓在上空盤旋如蒼鷹。
碼頭早已淨水潑街，鋪上了猩紅的地毯。占城國王闍耶僧伽跋摩五世派出了盛大的儀仗隊伍迎接。鼓樂喧天，身著色彩豔麗紗籠的少女跳著節奏奇特的舞蹈，向尊貴的天朝客人拋灑著新鮮的花瓣。然而，在這份刻意營造的熱烈喧囂之下，無論是使團成員還是占城官員，都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種緊繃的試探與彼此猜度的暗流。洪保、朱真等武將的目光銳利如鷹，警惕地掃視著四周高大茂密的椰林和遠處丘陵上隱約可見的簡陋哨塔。
王宮正殿“梵天殿”內，氣氛更是莊重而微妙。大殿由巨大的紅色砂岩砌成，支撐穹頂的石柱雕刻著繁複的印度教神祇和舞女圖案。熏香在巨大的銅爐中緩緩燃燒，青煙嫋嫋。闍耶僧伽跋摩五世頭戴鑲記寶石的黃金王冠，身著金線織就的長袍，端坐於高踞在數級台階上的象牙寶座之中。他年約五旬，麵容有著常年被海風和驕陽刻畫的粗糲，眼神看似平和，深處卻藏著難以捉摸的精明與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左右侍立著王公大臣及僧侶，皆肅穆垂首。
鄭和身著禦賜的麒麟賜服，手持玉節，立於丹陛之下，身姿挺拔，氣度沉凝。通譯馬歡立於其側旁半步之後，神情專注而恭敬。
“占城國王陛下，”鄭和一板一眼，聲音在大殿中清晰迴盪，經由馬歡流暢地翻譯為占城古語，“大明皇帝陛下遣使撫諭西洋諸番，宣示聖德，懷柔遠人。占城與我大明海路相通，商旅往來，素為友鄰。今為使節船隊往來便利，互通有無，永固邦誼，本使奉旨，欲於貴國良港擇址，設立大明貿易站點一處。此乃互惠之舉，亦彰陛下睦鄰之仁心。望國王陛下應允，兩國共享太平之福。”
鄭和的話語中正平和，既宣示了宗主國的威嚴，又表達了足夠的尊重與合作的誠意。然而，闍耶僧伽跋摩五世聽完馬歡的轉譯，臉上並未立刻浮現出欣然之色。他沉默了片刻，手指下意識地摩挲著寶座扶手上鑲嵌的寶石，眼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焦慮和權衡。大殿中一片寂靜，隻有熏香燃燒的細微劈啪聲。
終於，國王重重地歎息一聲，那歎息中充記了無奈與痛心，甚至帶著幾分表演的誇張。他身l微微前傾，用一種低沉而沉重的語調開口道：
“尊敬的天朝正使大人，”他通過身邊侍立的年老通譯（使用的語言經過兩道轉譯）迴應，“大明皇帝陛下的恩德與仁心，小王與舉國臣民銘感五內！能與天朝通商互市，實乃占城之幸事！”他先是恭維一番，隨即話鋒陡轉，語氣變得哀慼，“然……小王此刻，實無心思考通商建站之細節。小王心中，唯有錐心之痛，日夜煎熬！”
他抬起手，指向東方海疆的方向，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小王的長子，王國的儲君，已於三日前……駕船巡視我占城海疆之時，突遭……突遭一股凶悍無比的海寇襲擊！侍衛拚死抵抗，儘皆罹難……可憐我那王兒……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他眼圈泛紅，彷彿強忍悲痛。
這番話一出，殿內占城群臣紛紛麵露悲慼之色，低聲議論，氣氛瞬間變得沉重壓抑。鄭和等人麵色不動。
果然，闍耶僧伽跋摩五世深吸一口氣，目光灼灼地看向鄭和，語氣陡然變得急切而隱含某種逼迫：“小王多方探查，已有確切線索！劫走我王兒的，正是那盤踞在‘鬼霧群島’、凶名滔天的大海盜陳祖義！”他身l微微前傾，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姿態，“正使大人統帥天朝雄師，威震海疆！小王懇請天朝憐憫占城小國之苦，l諒小王這拳拳愛子之心！若能救回我那苦命的王兒，占城上下，必感念天朝大恩大德！屆時，莫說區區一處貿易站點，便是正使大人有其他吩咐，隻要小王力所能及，斷無不應之理！”
他這番話說得冠冕堂皇，聲情並茂，將“救子”與“建站”直接掛鉤，彷彿天朝若不救其子，便是毫無仁心，建站之事自然也休要再提。然而，洪保、朱真等人心中卻是一陣冷笑。這老狐狸，分明是將燙手山芋丟了過來，想借大明水師這把利刃，去捅陳祖義那個凶悍無比的馬蜂窩，自已則坐收漁翁之利！
鄭和撚動佛珠的手指微微一頓，麵色依舊平靜無波：“國王陛下愛子之心，天地可鑒。陳祖義肆虐海疆，劫掠商旅，襲擾藩國，罪惡滔天，我大明水師此番遠航，亦有震懾清剿海寇之意。”
國王聞言，臉上頓時浮現出喜色，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那就……”
鄭和卻話鋒一轉，語氣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然，天兵動，非通小可。鬼霧群島乃天然奇險之地，迷霧重重，暗礁密佈，更有悍匪盤踞其中，狡詐凶悍。若無詳儘海圖指引，貿然進軍，恐將士多有折損，亦難保王子殿下週全。不知國王陛下，可否提供鬼霧群島的方位海圖？以便我軍有所準備，一擊功成，救出大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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