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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纓_晉江 0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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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認準了崔家最後一個未嫁女的身份。◎

崔允望至此不得不正視薛向提出的請求,然而一想到小女那不知世故的模樣,一時不願,隻道:“薛侍郎便是有心求娶,仍當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應由永定侯遣冰人前來說合,斷沒有自行前來的道理。貴府禮數有缺,暫議不得此事。”

薛向神色自若,好言解釋道:“晚生所攜,不過新春賀禮,並非聘禮,崔公不必如此生氣。”

又道:“況我自來認為,既是與我締姻,自當由我來說更合理,如此方能表明我之心意,晚生並不覺得如此不合禮數。但崔公既認為不妥,明日再請家父登門,與崔公麵議。”

崔允望一顆心沉沉往下墜,竟從這話裡聽出了幾分威逼意味。

“明日府中家眷皆要至家廟祭祀,不便見客,勿讓侯爺空跑一趟。”崔允望冷聲拒客。

薛向恭謹道:“那便待崔公方便時,我再請父親前來拜會。”

話說至此,便是不允,也不能再損人顏麵,更何況永定侯府與中宮有親,崔允望按捺下心中的不豫,下了逐客令:“那我便在府中恭候永定侯大駕。”

此事發生在前廳,崔允望嚴令下人保密,暫且不透露給家人。

然而自家廟回來後,永定侯果然再攜厚禮前來拜訪,此番便再瞞不住。

當日晚膳時,蘊真泫然欲泣:“父親真要將我嫁給那個惡貫滿盈的薛向?”

崔允望沒應聲。

崔則看她一眼,出聲相阻:“小妹性子純善,實不宜與那鷹吏締婚。父親三思。”

“我如何不知?”崔允望看著這個受儘全家寵愛的幼女,目露悲切之色,“但永定侯府大有不達目的不罷休之勢。”

“蘊真,”崔允望猶疑片刻,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可與……那薛向有舊?”

蘊真登時漲紅了臉,蹭然站起身來,聲音提高:“父親胡說些什麼,便是定要將女兒嫁過去,也沒有這樣汙自個兒女兒清譽的道理。”

“是爹口不擇言,莫氣了。”崔允望語氣軟下來,勸她再吃些,“隻是這等關頭,眾人都對咱們家避之不及,這薛向卻像認準了你似的,著實奇怪。”

“他與小妹素不相識,談何認準小妹。”崔則分析道,“若是當真如此,那隻有一個解釋,他認準了小妹崔家最後一個未嫁女的身份。”

“他想與我們結親?”韋湘奇道,“咱們家如今這境況,沒有道理的事啊。彆的不說,自蘊真及笄後,一直上趕著想來說合的那些人家,這些時日都顯了退縮之意,白白看得人作嘔。”

有個念頭倏然冒出來,但並不確定,崔則不好直言吐露,隻隱晦道:“或許薛向在崔家還有所圖。”

崔允望似也想到了什麼,卻按下不提。

蘊真眼圈紅紅的,食不知味,顧不得禮數,先一步離席。

崔則追出去,在月洞門下喚住她:“蘊真。”

崔蘊真定住腳步,卻未回頭。

“決斷雖最終是由父親來下,但你若心緒難解,且去瞧瞧你三哥吧。他近來賦閒,應有時間接待你。”

蘊真含淚看過來,蜇得他稍稍埋首避了一下。

雪落整夜,蘊真一宿不眠,思緒漸明。

第二日天剛泛白,蘊真便命侍女梳洗,到澄思堂向韋湘請安後,登車離府出城。

不知哪來的一隻偷閒的雀兒落在車頂,嘰嘰喳喳個不停,她細心地將車中糕點撕成小塊,攤手引雀兒來啄。

待吃飽饜足後,那雀兒撲棱著翅膀,飛進了茫茫雪野裡。

蘊真盯著看了半日,待那雀兒不見了蹤影時,車外馬夫馭馬的聲音傳了進來。

她醒了醒神,整理好儀容,慢慢下了馬車。

先有仆從打馬來報,奉和已率人迎在門口,瞧見她眼角微紅,迅即垂首,恭敬引她進門:“天寒地凍的,二姑娘快到裡邊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一路行來,心中的驚慌與不安似也隨那雀兒撲騰而去了,蘊真此時心已慢慢安定下來,隨奉和往內院走,問道:“三哥近來還不見好麼?都不出來見客。”

奉和語氣黯然:“好轉不甚明顯。”又說,“二姑娘不算客,來此也是回家,自不必講究這些。”

蘊真被引進書房,崔述正在窗前提筆疾書,聽得她入內的聲響,並未抬頭,待將手頭這兩句寫完,才將筆一擱,側頭看過來。

崔述淡掃她一眼,語氣極溫和:“先坐吧,暖暖再說。”

屋內炭火氣足,蘊真甫一進來便覺有些燥熱,如今聽他如此說,瞧見他身上披著的厚氅,不覺又是一陣心疼,一時有些後悔:“三哥尚在病中,應當靜養,我不該來叨擾的。”

“無事,沒什麼大礙。”

“我先前派人傳了幾次口信,想過來看看三哥,三哥都回絕了,說是大夫說不宜見客,怎今日又同意我進門了?”

“你先前還知道遣人先過來問問,今日卻是自個兒直接上門來了,我還能讓你立雪不入不成?”

崔述執杯,欲喝上一口熱茶,卻被往外直溢的藥味兒熏得放了回去,不悅地看了奉和一眼。

以藥換茶的罪魁禍首替蘊真奉上新茶,避開這道含鋒的目光,悄然退了下去,帶上了門。

蘊真斟酌了一陣,苦悶道:“本不該讓三哥再勞神的,可我實在想不明白,勞阿兄替我解惑。”

眼巴巴地看著崔述,她眼圈又再度紅了起來,極委屈地喚道:“阿兄。”

倒把人心裡一下喚軟了。

“薛向此人,惡名在外,我與其打過幾回交道,的確也不算好相與。”

“你都知道了?”蘊真抬眼看過來。

“永定侯府此番行事過於招搖,昨日一過,玉京中恐怕無人不曉。”

蘊真麵色倏然灰敗下來,語氣聽來卻帶幾分狠絕:“下作小人!我與他素日無冤無仇,因何毀我至此?”

崔述淡歎了一聲:“因我之故,累你受牽連。”

當日上永定侯府要銀時,薛向直言有一條件。

彼時他未曾猜出是何要求,不料其竟存了這樣的心思。

可時移事易,那時薛向存了此心,他尚勉強可以理解,如今這境況,絕無與崔家交好的必要,何故如此,他倒真想不明白。

但薛向此人,行事素不與常人相仿,崔述略一思忖,便放棄了試圖剖析此人內心的想法。

蘊真聞言一愕,眼淚卻慢慢止住了:“阿兄與他有過過節?”

崔述仔細回憶,搖頭道:“算是有,但不深,也算各取所需,嚴格來講應算不得過節。”

“那便不是受阿兄連累,阿兄不必自責。何況沒有與你有怨,倒來求娶我的道理。”蘊真心中有數,放下心來,“既然崔家無人與永定侯府有舊怨,那即便咱們家如今形勢不大好,但想必我嫁過去,也不至於受到薄待。”

崔述抬眼看她:“你要同意這門親事?”

“我雖不願,但他既對我勢在必得,料想以他如今的地位,我是如何也逃不得的了。”蘊真啜了一小口茶,捧杯慢慢道,“我倒要看看,這惡名昭彰的薛向到底是何人物。”

“其實永定侯並不待見這個長子。”崔述想了一想,道,“以永定侯那眼高於頂的性子,想必如今定也不願與崔家結親。能讓永定侯主動上門替他提親,薛向恐怕頗費了些功夫。”

蘊真沒有出聲。

先時的不安與惶恐,在踏進這座庭院時便都消散了。

好似她隻要在阿兄身旁,便是天塌下來,他也自會為她頂著,她連如何破局都再不必去思量。

崔述慢慢將他所知曉的事情同她講來:“薛向如今年已廿七,尚未娶妻,亦無風流佚聞在身,雖非嫡子,不得襲爵,也不得父親喜愛,但至少出身侯府,人皆敬他三分,品性……綜合評判,算不得上選,亦不算最次選。”

“隻是他比你要大上十歲,實非適齡。”

崔述話未說完,已被蘊真截然打斷:“我倒沒有年齡之成見,於女子而言,若能心意相通相濡以沫,哪怕相差十歲亦沒什麼,如何也比嫁個不通世情不知珍惜的混賬夫婿搭上大半生來得好,至少也算不枉來這世間一遭。”

心絃倏然被叩響,崔述靜默下來。

蘊真又道:“阿兄想必也同意我這話的。阿兄亦拖至這般年歲尚未成家,想來也是不想隻論家世隨意婚配。婚姻之事,品行真情為重,其餘倒在其次了,是也不是,阿兄?”

崔述不動聲色地將話題拉回來:“他這人,論起婚配之事,平心而論,其實不算差。但你若真問我意見,我不讚同你嫁給他。”

蘊真眼淚珠子倏地滾落下來:“有阿兄這話,我便知足了。”

“永定侯府正得聖寵,薛向此人雖名聲不佳,但也受聖上看重,頗得重用。若能成這門親,於三哥回朝,想來也有襄助,但三哥還能公道地說出這話,善善已很知足了。”

崔述道:“我已讓人約薛向一見了,會勸他打消此等心思,你且放心。”

“三哥何時邀約的?”

“昨日。隻是薛向推說今日有要事,推至了明日下晌。”

蘊真又梨花帶雨地笑了一下。

那便是永定侯前腳招搖地上門提過親,後腳崔述得知訊息,便命人去約見薛向了。

她抿唇,半天才開口:“三哥帶我一起去吧,我想見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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