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逝竹馬變成鬼王回來了 宋鎮皮影(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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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鎮皮影(8)
聽到宋曦秋的名字,陳影生靜默片刻,垂下了頭。
“阿秋……阿秋……”陳影生反覆唸叨著這個名字,好像要把她嵌入骨髓裡。
他給夏南喬講了他和宋曦秋的故事。
他是個皮影匠人,父親早逝,母親重病,既需要人照料,也需要大量的金錢買藥治病,他從事這行多年,以此餬口,卻被許多人看不起。
達官顯貴叫他“下九流”,常以皮影取樂卻又看不起他,為了維持生計,他接了很多表演。
那天上元節,他照常演出,他還記得那天他演的是一出《西廂記》,有個姑娘一直在前排,看的很入迷,直到整場戲散場,他準備收工回家,那個姑娘又突然冒出來,說:“我很喜歡的的皮影戲,你平時都在哪裡演出呀,我想去看。”
那姑孃的笑容在皎潔的月光下格外動人,讓陳影生晃了神。但他很快就低下頭,那姑娘一看穿著打扮便知非富即貴,他深知不是自己能交集的人。
於是他後退了一步,低著頭,說:“我平日如果冇有個彆情況,這個時間都在此處表演。”
從那以後,陳影生多了一個固定觀眾,每天雷打不動來看他演出。
宋曦秋經常纏著他,問他一些皮影的知識,兩個人你來我往,很快熟了起來。
但越是這樣,陳影生就越惶恐。
他知道自己的身世配不上她,尤其是在他知道,宋曦秋是城主的女兒後。
她金枝玉葉,他低如塵埃。
他一邊清醒,一邊沉淪。既無法大膽麵對這段感情,又不想輕易放手。
得知他母親重病,宋曦秋還特意請了宋鎮對有名的大夫,給他母親診治。
可也是這一舉措,讓兩人的關係徹底暴露。
那大夫和宋老爺是熟識,轉頭就告訴了宋老爺。
宋老爺雖然寵女兒,但也絕不同意兩人在一起。
一是門第之見,二是,他害怕陳影生是貪圖宋家富貴,現在的一切都是裝的,等以後他不在了,宋曦秋冇了庇護,他會對宋曦秋不好。
總之,宋老爺很誠懇地和陳影生聊了一番,想讓他離開宋曦秋。
他還帶了好些名貴的藥材,說:“為表歉意,我會讓人一直好生照料你母親的。”
那些困擾他多年,他一直費力想尋到的藥材,對方不費吹灰之力便能得到,又輕飄飄送給了他。
他知道對方是好意,可陰暗的種子還是在他心中萌了芽,他不可控製地想,這是不是宋家的施捨。
他也終於意識到,他和宋曦秋之間的身份鴻溝,是永遠也填不平的。
他像宋曦秋提出了分開。
宋曦秋哭了,陳影生就站在她旁邊,一邊安慰她,一邊麻木自己。
那天宋曦秋是哭著回家的,陳影生以為她不會再來了。
他們的人生本該就是兩條平行線,不該有任何交集,現在也好,黃粱一夢,終是該醒了。
那是他人生最灰暗的一段時間,他送走了病逝的母親,晚上獨自一人,坐在門前,望著門上掛著的白布。
宋曦秋出現了,她說,她想要他給她做一幅,《宋鎮百態圖》。
宋曦秋說,當今天下,還無人製造出一幅大型皮影圖,若是用巧妙的設計,讓整幅皮影宛若真的城鎮一樣,定可以名揚天下。
到時,宋老爺或許就不會再反對,他們便可以名正言順地在一起了。
陳影生答應了,即使他知道,宋老爺不會輕易放下顧慮,可他還是想一試。
人總是理智與感情交戰,明明他用了整整四個月的時間,想讓自己忘記她,告訴自己,她應該有更圓滿的人生更好的夫婿。
可當見到宋曦秋那一瞬間,他才恍然發現,忘掉一個人,哪有那麼容易。
他想跟命運爭一把。
但命運跟他開了個天大的玩笑,他輸了。
故事講完了,陳影生一臉落寞地看著地上那支碎掉的簪子。
那是他準備送給宋曦秋的禮物,可惜終究冇能送出去。
他忽地瞪大了雙眼。
一道纖細的身影提著裙子,一臉焦急地衝進巷子,看到已成廢墟的陳家,爆發出一聲悲鳴,緩緩跌坐在地。
隨後,她注意到地上那支碎掉的簪子,小心地撿了起來,用手指摩挲著,喃喃道:“你怎麼這麼傻……”
她用帕子包起了那隻碎簪,踹在懷裡,掙紮著站起來,朝廢墟走去。
身後的丫鬟追趕來,連忙七手八腳地拉住宋曦秋,把哭到昏厥的她拉上馬車。
“原來她當年來過。”陳影生喃喃道。
夏南喬也跟著輕歎一聲:“是啊。”
畫麵接著跳轉,陳影生悶哼一聲,似乎在承受莫大的痛楚。
“回溯時間消耗的是你自己,要是撐不住了我們就回去。”夏南喬提醒道。
“不……我還要接著看。”
“好吧。”夏南喬聳聳肩。
宋府,宋曦秋醒來後,和宋老爺大吵一架。
宋老爺不承認是他做的,而做了此事的齊五離奇失蹤,這頂帽子徹底扣在了宋老爺頭上,父女隔閡就此越來越深。
宋曦秋變得越來越沉默寡言,經常像一尊雕像,坐在窗台邊,看著那截碎掉的玉簪,一看就是一天。
反倒是吳平安來得越來越勤,對宋曦秋和宋老爺噓寒問暖。
兩人的婚事很快提上日程,成親那天,宋府上下掛滿了紅綢,賓客來往,說著祝福的話,好不熱鬨。
宋曦秋依舊是一臉麻木:“爹,這下你滿意了嗎?”
宋老爺又是氣的吹鬍子瞪眼。
成親時是仲夏,年後,宋老爺的身體越來越差,在清明時撒手人寰。
他臨走前拉著宋曦秋的手,渾濁的眼裡留下兩行淚:“阿秋啊,爹這輩子就你一個孩子,總希望你得到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可到頭來,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錯了。”
“不管你信不信爹,陳影生真不是我害死的。”
“你好好活下去,千萬彆想不開。”
“爹隻能陪你到這兒了,現在爹要去找你娘了。”
唯一的親人離世,宋曦秋更加消瘦了。她反覆思量著宋老爺的話,她爹向來敢作敢當,難道,陳影生的事真的和他無關?
沉重的打擊過後,宋曦秋忽地振作起來,開始查那件事。
直到某天,她不經意在府裡發現了早就失蹤的齊五,正卑躬屈膝地跟人交談。
陰影下,那人緩緩露出身影,赫然是她的夫婿,吳平安!
她躲在牆角,越聽越心驚。
原來一切都是吳平安指使齊五做的。甚至宋老爺的死,也是吳平安每天悄悄下了慢性毒藥。
宋曦秋原本以為,她和吳平安雖然冇有感情,但到底是父親選的人,卻冇想到一朝識錯人,養虎為患。
她靠在牆上,緊緊捂著嘴,淚水湧出,模糊了視線。
她緩緩滑坐在地上,卻看見一雙腳停在自己麵前。
心臟猛地驟停,她聽見了熟悉的聲音,是吳平安,他發現她了。
平日裝得怯懦的人此刻卻如蛇蠍,猙笑著:“哎呀,居然被你發現了,本來還想多留你幾日呢。”
“既然如此,你就下去找你爹和那個人吧!”
宋曦秋掙紮著,脫了力,軟綿綿地倒在青石板磚上,至死眼睛都冇合上。
陳影生捂著嘴,早已泣不成聲:“都怪我……都怪我……要是我當初能再堅定一點……”
夏南喬閉了閉眼,也是心如刀割。
雖然是彆人的故事,她隻是個局外人,但這世間感情,最痛不過四個字。
情深緣淺。
她和謝祈亦是如此。
“不行,我要看看這個小人,最後到底怎麼樣了……”陳影生的眼眶充血,流下兩行血淚,他此刻已是在強撐,再撐下去恐怕真要魂飛魄散了。
但夏南喬歎了一聲,終是隨他去了。
這是他僅剩的執唸了,若是看不到結局,茍活著反倒難受。
宋府又掛上了白布,稱宋曦秋半夜出府私會男子,卻不慎摔死了。
死了都要毀人名聲,吳平安這狗東西,當真可恨。
他裝作深情的模樣,接過了宋府的一切,成了宋鎮的主人。
但他也冇風光幾天,一年後,宋鎮附近的山上匪盜橫行,有人建議他出兵剿匪,他卻不甚在意,甚至和匪盜合作,想獲取更多錢財。
百姓飽受匪盜之苦,漸漸有很多人搬離了宋鎮。
至於吳平安,與虎謀皮,反受其害,某天匪盜攻進城裡,殺燒搶掠,吳平安也被亂刀砍死。
昔日繁華的宋鎮也成了空城。
吳平安罪有應得,隻是可憐了宋鎮其他的無辜人。
故事到這裡纔算真正結束。
陳影生也終於撐不住,頹然倒地。
兩人從複原的幻境裡出來,臉色都很難看。
謝祈立馬過來,長臂攬住夏南喬,柔聲問:“還順利嗎?”
夏南喬靠在他懷裡,還有點呆愣,眼睛都圓了幾分,怔怔道:“還順利。”
謝祈終於反應過來,自己剛纔情急之下乾了什麼,連忙鬆開胳膊,慌亂道:“抱歉。”
不遠處的陳影生看著這一幕,若有所思。
夏南喬從謝祈懷裡鑽出來,又生龍活虎了,她揹著手走了幾圈,揚聲道:“看了這麼久了,還不出來嗎?”
謝祈和陳影生均是一愣。
謝祈側著頭感受片刻,才恍然擡頭。
他竟這麼長時間都冇發現。
這邊,陳影生似乎也感受到了什麼,茫然地轉頭,眼中有惶然,不可置信,“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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