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逝竹馬變成鬼王回來了 宋鎮皮影(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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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鎮皮影(完)
那具一直放在那,幾乎被遺忘的皮影人動了動。
皮影人原本模糊的麵孔漸漸清晰起來,和回憶裡的宋曦秋重合。
她穿著一身大紅嫁衣,朝陳影生走去。
陳影生恍然,彷彿當年多次幻想過的場景終於出現。
隻是,一晃百年,物已改,人亦非。
兩人沉默良久,雙雙開口,第一句卻都是:“對不起。”
夏南喬和謝祈走遠了些,把空間留給兩人。
“你怎麼知道宋曦秋的靈魂還在?”
夏南喬晃著腦袋,笑嘻嘻道:“想知道啊,不如七老師你求求我?”
謝祈就無奈地笑了,語氣寵溺:“夏老師,求求你了,告訴我吧。”
夏南喬冇想到他真能拉下麵子求自己,頓時腳步一滯,隨後又若無其事道:“陳影生把我弄到那具皮影裡時我就發現了,這裡麵肯定還藏著一個人。”
“那人對我又並無惡意,所以我也一直在觀察。什麼人會呆在屬於宋曦秋的皮影人裡呢?”
“宋曦秋本人。”謝祈答。
夏南喬點點頭,又道:“她既然藏了不知道多久,想必也不會輕易出現,所以必須逼她出來。”
“隻有讓陳影生見到她,怨氣才能解,這個任務纔算是完成。”
夏南喬神色又落寞下來,乾脆不走了,找了塊石頭坐了下來。
“也不知道宋曦秋在這裡呆了多久,她明知道陳影生一直在找她,為什麼不出來見他?”
於感情一事,夏南喬總是遲鈍許多,她從未談過戀愛,因此,在她的認知裡,愛就要說,想見就要見,有誤會就要解開。
可她演過很多戲,主角們往往如此,明明愛著對方,卻又不說,或是說了又口是心非,又造成很多誤會,分分合合,恩恩怨怨糾纏在一起。
她曾經問過謝祈:“為什麼她們總是這樣?為什麼愛不能直說,一定要磕磕碰碰。”
那時謝祈回她:“因為我們冇有上帝視角,不知道自己是否是永遠被眷顧的主角,不知道對方是否同樣愛自己,害怕說出口,最後或許狼狽收場,連見一麵都難堪。也害怕無法克服那些阻礙,又或許有難言之隱,不能說出口。”
那時她似懂非懂,隻點點頭,冇讀懂謝祈眼裡的落寞和糾結。
此刻,十年後的今天,她又問了“淩七”同樣的問題。
可“淩七”思考片刻,竟給出了和當年一模一樣的答案。
他露出的一雙眼睛裡閃著細碎的星光,像是在回憶某段珍貴的過往,顯得格外柔情,在說出“難言之隱”幾個字時,又顯得格外苦澀。
又是這種感覺,夏南喬想。
“淩七”有時給她的感覺很落寞,像是守在珍寶身邊的巨龍,小心翼翼。
這副神態夏南喬太熟悉了。
她幾乎能聽見自己狂跳的心聲,她控製不住想伸手去掀開謝祈的麵罩,看看他的真麵目。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打著顫,格外輕,像是怕嚇跑了什麼,就再也抓不到了:“是你嗎,謝祈?”
謝祈眼中飛快閃過一絲訝然,但想到地府的規則,他張了張嘴,聽見自己的聲音像是從飄渺的遠方傳來的,很不真切。
“謝祈是誰,你說的那位故人嗎?”
冇聽到他承認,夏南喬紅了眼眶,不依不饒地說:“你彆裝傻,你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你告訴我……”
“……冇有。”謝祈否認。
夏南喬咬著唇,定定地盯著他,淚水在眼眶懸而未落。
兩人就這樣沉默地僵持著。
半晌,宋曦秋叫了夏南喬的名字,夏南喬就扭頭走了。
那顆被憋了半天的淚珠也在轉身的一瞬間掉落在地上。
謝祈盯著那一小塊水漬發呆。
一個身影忽地走到他麵前,是陳影生。
謝祈不知道他找自己有什麼事,但還是歪了歪頭,目光不善:“?”
他可還記得陳影生用人海戰術把他關進畫裡,趁機為難夏南喬。
陳影生卻擺了擺手,朝他鞠了一躬,然後走到他身邊。
兩鬼就開始交談起來。
這邊,宋曦秋拉著夏南喬,又是感激又是愧疚地朝她行了個大禮,嚇了夏南喬一跳,連忙去拉她。
“恩人不用如此客氣,要是冇有您,我們兩個也不知道要痛苦到什麼時候。如今見一麵,倒是把這幾百年的執唸了卻了。”宋曦秋頗為感慨。
夏南喬笑笑,卻還是不解:“你一直都呆在宋鎮嗎?那你為什麼不出來見他?”
“我死後很長一段時間是冇有意識的,直到最近一兩百年才醒來,發現早已城破人空。”宋曦秋幽幽地歎了口氣,望向這個她曾經無比熟悉的鎮子,滿目淒然。
“我醒了之後一直在宋府呆著,哪也不想去,直到某天,寂靜的宋府忽地熱鬨起來,我出來一看,還以為回到了年少時。”
“宋鎮也不再是荒涼落敗的模樣,一夜之間恢複了生機,街巷鄰裡皆是熟悉的麵孔。我正不解,卻在長街處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一瞬間我便明白,他做到了,《宋鎮百態圖》,居然以這種形式出現了。”
她頓了一下,又接著說:“可我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他,他變成這樣,說到底也是我害的。我們之間隔著太多太多,早已回不到過去,我害怕見麵後,連這最後一點體麵也不複存在,見麵之後我們要怎麼辦呢?我們早就變成了鬼,繼續在一起嗎?聽起來太渺茫了。”
宋曦秋望著夏南喬,一雙眼裡有曆儘千帆的苦澀,“年少時總以為要勇敢追愛,經曆這麼多才明白,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夏南喬張了張嘴,有些啞然。
這邊,陳影生走了回來,挽起了宋曦秋的手,兩人又鄭重地朝夏南喬道了謝。
“要不是您,我們也解不開心結,看不到當年的結局。謝謝。”
陳影生的魂魄在剛纔的消耗下已經十分虛弱,兩人商量了一下,請求夏南喬把他們裝在一個玻璃瓶裡。
夏南喬同意了。
臨走前,宋曦秋猶豫再三,對夏南喬說:“若是心有所愛,不妨儘力一試,莫要辜負了身邊人。有些事,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夏南喬心中微動,向她道了謝。
隨著陳影生法力的散去,整個宋鎮宛如掉色的畫卷,一點一點恢覆成它最真實的模樣。
也就是夏南喬她們剛上山時的模樣,滿山荒鎮,靜默肅穆,隻是那些人像矗立著,再也不會在午夜時變成宋鎮的鎮民,帶來喧囂與煙火了。
一切塵埃落定,夏南喬心頭卻有種空落落的感覺。
雖然她在《宋鎮百態圖》中度過了不知道多長時間,但外界的時間居然纔過去不到一個晚上。
天剛矇矇亮,雲霧散去,露出剛剛泛藍的天空。遠處一輪紅日從山峰處露出個頭,淡淡的金光揮灑,給古鎮蒙上一層金紗。
夏南喬和謝祈並肩走過凹凸的青石板路,一路沉默。
“你是鬼,能曬太陽嗎?”夏南喬忽地問。
謝祈被問的一愣,隨後眼底漾開笑意,和金色的晨曦很配:“要是不能呢?”
夏南喬立馬緊張起來:“要是不能我這裡有道具,我們趕緊上車走啊!”
謝祈被她逗笑了,眼底笑意更深幾分。
夏南喬也忽地反應過來,謝祈一個道行比她深的大鬼,還是半個係統,她能買到的道具,他能冇有嗎?
她立馬不吭聲了,臉憋的都紅了。
謝祈就輕輕碰了一下她的肩頭,說:“要不要一起去看日出?”
夏南喬瞬間石化在原地。
不是因為一個鬼邀請她去看日出,而是因為這個動作實在是太熟悉了。
以前謝祈也會惹她生氣,夏南喬不哭不鬨,就喜歡裝蘑菇生悶氣。
謝祈就會輕輕碰碰她的肩膀,送上一些哄人的玩意兒,或者是說幾句好話,夏南喬這朵蘑菇就輕易被他摘下。
除了謝祈,再也冇有一個人會做出這個動作了。
“淩七”比她高很多,夏南喬微微仰起頭,四目相對時,一人咄咄逼人,一人惶然躲閃。
“不想去嗎,那就回去休息吧。”謝祈避重就輕道。
夏南喬卻揚起唇角,輕哼一聲:“去,為什麼不去。”
兩人找了處山頭,野花開得正好,星星點燈鋪撒在草地上,還有蝴蝶振翅而飛。
謝祈快走了幾步,找了塊乾淨的大石頭,擦了擦上麵的灰給兩人坐。
夏南喬看著他的背影,忽然喊了一聲:“謝祈。”
謝祈的動作一頓,隨後無奈笑笑:“看來那個故人對你來說很重要。”
指尖刺進掌心,夏南喬卻恍如未覺,隻低低道:“是啊,很重要。”
有多重要呢,從前他活著的時候,他是她灰暗生活裡僅有的色彩。
後來他死了,他的話又成了夏南喬好好活下去的動力。
夏南喬踢著腳下的石子,拉著謝祈在石頭上坐下。
遠處天邊晨陽初升,光芒竟有些刺眼,夏南喬下意識皺眉,眼前卻忽地出現一片陰影,替她遮住了那道晃人的光。
又是謝祈,他不知從哪掏出個遮陽帽,擋在夏南喬額前,又給夏南喬扣上。
“你哪兒拿出來這些的?”夏南喬左看右看,冇看出謝祈身上能裝這麼多東西。
謝祈失笑:“權限升的高了,就有一些隨身空間了。”
“哦——”夏南喬拖著長長的調子,滿臉豔羨。
謝祈拿她冇轍,答應回去試著給她申請一個。
夏南喬這才又高興了。
她雙手撐著屁股下的石頭,晃盪著腿,忽地開口,說:“我給你講講我那個故人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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