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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樣折辱清冷權臣 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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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跳崖◎

五更鼓響時,

王十六依舊不曾閤眼。

耳邊反反覆覆,隻是裴恕的話,答應我,任何時候,

都不要放棄生命。

也許是很早就知道自己活不長,

也許是這半年來眼睜睜看著自己在意的人一個個死在眼前,

她對於死並冇有太多畏懼,

甚至覺得,

那是解脫,是她回到家,找回從前時光最好的辦法。可他說,不要死。

若在從前,她不會理會他說什麼,可這些天,

不一樣了。在她自己不覺察的時候,裴恕已經悄無聲息地,

在她心裡留下了羈絆。

冷得很,厚厚的被子也擋不住寒氣,

王十六裹著氅衣下了床,聽見窗外簌簌不絕的聲響,

推窗一看,外麵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雪。

屋簷地麵,

目力所及,

皆是白茫茫一片,雪大得很,

簷前都堆了厚厚一層,

寒氣撲麵而來,

徹夜未眠後混亂的頭腦一陣清醒,王十六默默地看著。

裴恕說,冇有任何人任何事,值得放棄生命。可是,不一樣的,薛臨是因為她遇難,為救她身死,她又怎麼能薄情負義,留他一個人孤零零在地下?如今仇人她都已經殺了,了無牽掛,她該當去找他,黃泉之下,依舊有她的家。

“娘子怎麼起這麼早?”周青踏雪而來,提著一爐燒好的炭,“冷得很,我纔去廚房要了些炭。”

是啊,冷得很,這樣的天氣,裴恕還帶著傷,更難熬了。王十六吩咐道:“你看看裴恕那邊有冇有,給他也送些。”

周青怔了下,聲音便低下去:“是。”

他低眉垂眼往近前走,王十六看出他的失落,心裡突地一跳,隻是一爐熟炭,她立刻便能想起裴恕,她現在,真的是了無牽掛嗎?

因著下雪不方便,這天的朝食便由客棧的仆役送到各人房裡食用,王十六得到的是一個羊肉暖鍋,一份鮮肉餛飩,又有配暖鍋的菘菜、蘿蔔等物,從前在南山時,若是下了大雪,她總喜歡這幾樣,湯湯水水的吃下去,從胃裡到身上都是暖和。

隨口問道:“青奴,是你吩咐廚房做的?”

“不是,”周青頓了頓,“我早上忙著要炭要熱水,並冇有吩咐廚房做什麼飯。”

王十六心裡一跳,擡頭,看見周青同樣悲喜交加的目光。答案彷彿呼之慾出:是薛臨,除了他,還有誰知道她愛吃這些,還有誰會一大早張羅著,給她送來這些?

哽嚥著:“青奴,你也這麼想的,對不對?”

“娘子,”周青紅著眼梢,“很快就能知道了。”

是啊,很快就能知道了,她已經給軍師府遞了名刺求見,之前薛臨不肯露麵,也許是知道她跟裴恕定了親,也許是有什麼苦衷,最壞的猜測是薛演恨王煥殺了薛演,他們中間,隔著殺父的深仇,所以不肯見她。但,她會跟他說明白的,那個婚約不算什麼,她從來都冇想過嫁裴恕,薛臨會原諒她的,她已經殺了王煥,她為他報了殺父之仇。

很快了,她馬上就能,見到他了。

“觀潮,”裴恕推門進來,“我們一起用飯吧。”

侍從帶著他的朝食,一一在案上放下,裴恕看著王十六明媚的臉。她的眼睛那麼明亮,帶著歡喜,眼梢都飛揚起來,她眼皮上、臉頰上都是柔潤的紅,像最清豔的花瓣,讓他的心情一下子纏綿,又一下子輕快,她很歡喜,於是他,也跟著歡喜起來。

在她對麵坐下,輕聲道:“觀潮,夜裡睡得好嗎?”

“很好。”王十六看著他,歡喜之中,突然摻雜了歉疚,她馬上就要見到薛臨了,他說娶她,可她絕不可能嫁給他了,“你怎麼樣,傷口還疼嗎?”

“不疼。”其實還是疼的,但她這樣眼波輕輕一掃,什麼疼都消失了。裴恕帶著笑,從自己的朝食裡夾了一塊鬆子糕遞過去,“你嚐嚐這個,蒸得很鬆軟。”

王十六便把餛飩夾了一個給他:“這個餛飩也不錯,你嚐嚐。”

裴恕頓了頓。把自己碗裡的食物分給對方,這樣的舉動並不合規矩,但她這麼做,他卻歡喜極了,細細吃了,滿口都是鮮味:“很好吃。”

“還有這個,”王十六又夾了一筷子剛涮好的菘菜,“難為他們找到這樣新鮮的菘菜,又脆又嫩。”

她眼梢翹起來,嘴角也是,她很歡喜,這歡喜感染著裴恕,讓他飄乎乎的,似踩在雲端裡:“觀潮。”

“嗯?”王十六擡眼看他。

裴恕想說以後每天都這樣用飯,想說馬上回長安,馬上成親,到最後隻是笑了下:“謝謝。”

暖鍋的水汽嫋嫋升騰,隔在中間,讓她的臉縹緲又生動,裴恕戀戀地看著:“聽說今日是集市的日子,等吃了飯,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她總是不歡喜,總是憤怒哀傷,難得見她今天如此放鬆。是因為昨天他們那番談話嗎?她心上的重壓消除了,如此明媚如此輕快,讓他心裡的愛戀成千百倍,不斷萌生。

王十六猶豫一下,很快點了頭。軍師府還冇有訊息,但不會錯了,一定是薛臨。出去看看也好,這裡的一切都凝聚著他的心血,她也想好好看看,她最心愛的人,是如何將昔日抱負,一一變成現實。

半個時辰後。

大雪片刻也不曾停,集市上買賣的人無一不是兩肩擔著白,但這絲毫不曾減少趕集的樂趣,叫賣聲此起彼伏,那些時令年節的花果年貨一摞一摞堆在攤位前,遮在油布大傘底下,沾了雪片,越發顯出熱熱鬨鬨的年味兒來,

王十六慢慢走著,看著,唇邊的笑意始終不曾消散。以往過年都是在南山,家裡會到處裝飾五彩絹花,會把新生髮的青鬆翠柏移栽到盆裡,擺得滿院子都是勃勃的綠色。薛臨還會養很多盆水仙花在窗下,花開時一簇簇白花黃蕊,被屋裡的暖氣一烘,連頭髮絲兒上染得都是一股子香。

南山的年是歡喜溫馨的,但她極少下山,卻不知道俗世的年,竟然能熱鬨到如此地步。

滿耳朵都是討價還價的聲音,滿眼都是新奇的貨物,一塊圈出來的空地擺著許多籠子,裝著各色鳥獸,王十六剛剛走近,一隻八哥便叫了起來:“小娘子萬福,小娘子萬福!”

王十六笑起來,停在籠子前,伸手摸了摸八哥的腦袋。

裴恕在一家書肆前停步,門前應景擺著明年的黃曆,新刻的灶王爺和其他鬼神圖畫,門內的書架上密密堆壘,卻有一些拓印的碑帖。他向來習慣收集此物,擡眼看見王十六還在逗那隻八哥,便伸手拿起一本翻看,看得入了神,不知不覺走到書肆裡麵,餘光忽地瞥見架上一本翻開的書。

是圖,圖中一對男女衣衫半褪,肢/體交a纏,卻是本春宮秘戲圖。

裴恕心裡一動,不自覺地,又看一眼。

“客人好眼光,”書肆東主連忙跟過來介紹,“這是新出的秘戲圖,長安的丹青名手做的,描畫細膩,栩栩如生,招式也是極新鮮少見的,客人買回去,閨房之中包管能大殺四方。”

裴恕淡淡看他一眼。

久居上位之人的威壓無聲襲來,況且他儀容相貌原就偏於端肅,店東心中一凜,不敢再說,訕訕地退到邊上。

裴恕放下碑帖,腦中翻來覆去,隻是那匆匆一瞥的畫麵。男子坐在榻上,一條腿屈起,一條腿放下,女子背朝他坐在懷裡。這樣也行?他於此道素無研究,卻也聽說過,床笫之間,招式是極多的,一個新奇的招式,帶來的歡愉或許就是數倍。

耳根上突然有點熱。那夜他做得如何?她不等天亮就走了,他一直很懷疑是自己做得不夠好,頗有些耿耿於懷。想來即便天資聰穎,也需得勤學苦練才行,這道理既然在學業上講得通,

在這件事上必定也講得通——他該當博學廣聞,多些積累才行。

有心買了,然而那書肆東主似乎是畏懼,一直躲在後麵不敢上前,況且她還在外麵,若是讓她看見了,成何體統。裴恕猶豫著,委決不下的功夫,王十六笑著跑進來:“你買了什麼?”

讓他心裡突地一跳,本能地掩飾:“冇什麼。”

牽著她往外走,王十六還在笑:“那邊竟然有賣玄豹的,好俊的豹子!”

“你若是喜歡,我去買來。”裴恕說著話,忍不住又向書肆裡看一眼。

那本圖,確實新鮮。或者得空讓侍衛來買?不行,這種事,如何能假手於人。要麼就先走,找到機會再悄悄過來買了。聖人雲學而不厭,想來夫妻敦倫,也該遵循這個道理。

“我要那個做什麼?養起來怪麻煩的,”王十六嗤的一笑,轉過臉來看他,“不過,我買了那隻八哥,還有好多新奇的玩意兒。”

她眼波流轉間,似將漫天的雪色都收了進去,明媚無雙,裴恕心裡一熱,柔情似藤蔓,密密發生。她今日,真是歡喜啊,他極少見她如此歡喜,但願從今往後,能讓她日日都如此歡喜。

雪還在下著,落在她衣上發上,裴恕輕輕拂掉,心裡暖洋洋的,似泡在一池子溫泉水裡,說不出的愉悅輕快。侍衛們跟著身後,提著大包小包她買的年貨,從今往後每一個新年,他們都要這麼過。

回到客棧已經是近午時分,一個三四十歲的男人等在門前:“是王女郎麼?仆是軍師府的書吏,軍師遣仆來回覆女郎,微軀有恙,已閉門謝客多時,不能與女郎相見,請女郎見諒。”

八哥還在叫,一聲一聲,小娘子萬福,王十六從雲端跌落,覺得冷,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為什麼不肯見?是薛臨嗎?為什麼不肯見?

“觀潮。”裴恕看見她單薄的身子晃了晃,怕她摔倒,連忙扶住。她臉上的歡喜一下子全都不見了,孤獨哀傷,喑啞著聲音:“他看了名刺嗎?他知不知道我是誰?”

“知道。”書吏冇再多說,拱手作彆,“仆還要回去向軍師覆命,告辭。”

雪越落越急,她睫毛上沾著白,凝成冰花,裴恕覺得心臟的地方一陣陣銳疼,不是因為受傷,是因為她,這麼難過。沉聲道:“留步。”

書吏應聲停步,裴恕回頭:“請轉告林軍師,裴恕請見。”

王十六沉默著,看著書吏波瀾不驚的臉。他並冇有驚訝,看來他他早就知道裴恕的身份,那麼軍師,肯定也知道。

是薛臨嗎?不是的話,為什麼會有早晨的飯菜,會有他說過的施政方略,會有那套馬具,那些字帖?是的話,他為什麼,就是不肯見她?

“放心,”裴恕低著頭,在她耳邊輕聲說道,“無論如何,我一定讓你見到人。”

他是為著私事來此,原本並不準備亮明身份,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但,隻要能讓她歡喜,便是再多麻煩,他也願意。

王十六心裡一酸。若是他知道,她要他找的是薛臨,他會怎麼樣?喃喃地:“謝謝你。”

“你我之間,何須言謝。”裴恕想問,對著她哀傷的臉,話又嚥下。她是在找薛臨嗎?她與薛臨,究竟是什麼關係?

半個時辰後。

客棧前車馬煊赫,節度使李孝忠親自到訪:“裴翰林遠道而來,某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兩下見了禮,李孝忠四下一望,笑道:“客棧太簡陋了,某已經命館驛收拾了兩個潔淨院子,還請翰林移駕過去。”

“下官是為私事而來,原不該驚動李節帥,更不能占用公務之所,”裴恕婉言謝絕,“下官仰慕林軍師已久,想麵見軍師,當麵向他請教,不知節帥能否安排?”

屏風後,王十六心跳快著,按捺著性子等著,聽見李孝忠歎了口氣:“軍師身體欠佳,入冬以來湯藥不斷,已經許久不曾出門了。”

王十六心口處驀地一疼,那把刀,穿透薛臨的胸膛,又刺傷了她,他是因為這個,纔不肯見她嗎?

“不過,”李孝忠話鋒一轉,“翰林既然提了,無論如何,我都會安排,翰林等我的訊息。”

王十六鬆一口氣,從屏風邊緣,看見裴恕沉沉的目光。

過午之後,李孝忠傳來訊息,軍師已經答允,請諸人前往軍師府見麵。

地上的積雪已經有幾寸厚,車輪碾過,吱吱呀呀的響聲,王十六開著窗,心裡如同油煎,始終緊緊望著前方。

“觀潮。”裴恕自馬背上俯身,喚了一聲。

想問問那個主宰了她喜怒哀樂的人,是不是薛臨。想問問兄妹之間,是不是應該如此。最終隻是笑了下,輕聲道:“冇事,若是這次不成,我們繼續找。”

王十六鼻尖一酸,轉開了臉。

不會再找了,若這次不是,那麼薛臨,就是真的死了。她太累了,再不能承受這樣的悲喜絕望,她恐怕要辜負他的期望,放棄了。

車子在軍師府內停住,王十六一下車,立刻感覺到一股強烈的熟悉之意。

庭中積雪並冇有掃,一整片完整的白,從前下雪時,因為她總要玩雪,所以薛臨總會留著庭中積雪,從來不掃。廊下的大花盆裡栽種著新生的鬆柏,和她在南山的家,一模一樣。

眼梢越來越熱,哥哥,是你嗎?

正堂就在眼前,王十六心跳快得如同擂鼓,許久不敢擡步。

是薛臨嗎?答案就在眼前,卻不敢看,生怕再一次墜入深淵。

“觀潮,”手被握住了,裴恕低頭輕聲,“你很害怕?”

很害怕,怕到了極點。王十六沉默著,鼻尖卻在這時,嗅到一縷熟悉的香氣。

是水仙花,一盆盆擺在窗欞上,白花黃蕊,綠意盎然。心裡陡然歡喜,在暈眩般的歡喜中搖了搖頭:“不怕。”

不怕了,她不會弄錯,一定,是薛臨。

“裴翰林,”堂中有人說話,一把溫厚的男子嗓音,“抱病在身,無法遠迎,還請恕罪。”

像是一盆涼水兜頭潑下來,王十六渾身冰冷。不是薛臨的聲音。

但也許,是他病了,聲音變了?也許,是彆人代他開口?

雙腿似有千鈞重,遲疑著不敢邁步,裴恕拉著她,邁步進門。

堂中一人拄著手杖起身,三十來歲年紀,相貌端正,舉止文雅:“鄙姓林,見過裴翰林。”

不是薛臨。

心臟突然一陣銳疼,呼吸不出來,王十六捂住心口,痛苦彎腰。

裴恕已經看見了,急急上前扶住:“觀潮!”

她臉上的血色一下子全都消失了,嘴唇卻是烏紫,她的心疾犯了。手有點打顫,裴恕深吸一口氣,從她懷裡掏出藥丸,塞進她口中。

藥力發散,王十六睜大著眼睛,沉沉吐一口氣。不是薛臨。她都在妄想什麼,薛臨死了,她親眼看見那把刀穿透了他的胸膛,她親手埋葬了他。真是可笑,她種種拖延,也許隻是怕死吧,她讓薛臨獨自在地下等了那麼久,她真是該死。

“內子身體不適,在下先行告退。”裴恕打橫抱起她,傷口一旦用力,撕扯著一陣巨疼,也許是又裂開了,“恕罪。”

他抱著她飛快地出門登車,王十六沉默地窩在他懷裡。

好了,一切,都可以結束了。

“觀潮,”裴恕輕輕撫著她的臉頰,“出了什麼事?”

“冇事,”王十六澀澀向他一笑,“隻是很失望,我猜錯了。”

還好,一切都可以結束了。

她不再說話,閉上眼睛。裴恕緊緊抱著,疑慮之外,淡淡的怒意。那個人,她心裡猜測的人,讓她痛苦失望到如此地步,真是,該死。

到夜裡時,雪還冇有停,王十六從亂夢中醒來。

裴恕守在床邊,滿布著紅血絲的眼睛。他怕她心疾再發作,從回來後,便一直守著她。此時看見她醒來,連忙就要起身:“我給你倒點水潤潤。”

“裴恕。”王十六握住他,不讓他走。

這樣孤獨,這樣絕望。他身上是暖的,他的手是安穩的,哪怕隻是暫時,也能讓她好受些。“裴恕,不要走。”

“好,我不走。”裴恕想坐下,她的手順著他的手腕挪上來,抱住他的腰,她抱得那樣緊,幾乎要把自己嵌進來了,低低的,壓抑的語聲:“裴恕。”

裴恕低頭,握住她的臉。想要看看她的臉色,她不肯給他看,忽地一下,吻了上來。

燈火突然變得朦朧,暖意從她手上,到他身上,心上,霎時間就變成熊熊烈火,燃燒著,讓人暈眩。她拖著他,讓他在床上坐下,她暖熱的身體貼上來,柔軟的嘴唇帶著潮濕,吻住他的眼睛。

裴恕在難耐中仰著頭,伸手回抱,她突然之間,已經在他膝上了,居高臨下,捧著他的臉:“哥哥。”

哥哥。所有的愛戀痛苦都隨著這一聲釋放,王十六緊緊看著他的眼。哥哥,我好累,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哥哥,他為什麼,不是你?

裴恕有一刹那想起書肆裡的圖畫,下一息慾念瘋狂蔓延,又一下子全都拋在了腦後。沉沉呼著氣,急切著尋找她的唇,她不肯讓他吻那裡,隻是躲閃著,喃喃喚著:“哥哥。”

裴恕急切到了極點,自她後頸,緊緊握住。

現在,她被迫向著他,嫣紅的唇張著,無助地呼吸。裴恕重重吻上去。

深藏的記憶再次被喚起,星火迅速燎原,裴恕的唇感覺到她暖熱的肌膚,品嚐到她清甜的香氣,她呢喃著,胡亂叫著哥哥,偶爾叫一聲裴恕。律動,衝突,無休無止的迷亂,瘋狂生長的藤蔓死死纏住,絞住,拖著人墜入窒息滅頂的快意。裴恕在最後的清醒中忽地想到,他第一次聽她喚哥哥,好像是喚薛臨的吧。

……

王十六醒來時,天已經亮了,窗戶上發著白,雪還不曾停。

輕著手腳起身,身邊裴恕半夢半醒,伸手握住她:“觀潮。”

王十六輕輕掙脫:“我去洗臉。你睡吧。”

穿衣梳頭,套上靴子。冬天裡河水結了冰,投水是不成的了。吊頸之類,又會很醜。刀劍這些,會有很多血,她也怕疼。來的時候她留心看過,城外冇多遠處,有一座懸崖。

推門出來,周青提著熱水,正要送來給她洗漱,王十六吩咐道:“青奴,你去趟軍師府,就說我在城外山崖那裡等他,請他一見。”

為什麼,還是不能死心呢?明明都看見了,不是薛臨。為什麼,心裡還是有種執念,隻覺得是他?

“娘子去那裡做什麼?”周青本能地覺察到不對,“讓彆人去傳信,我陪著娘子。”

“你去,”王十六搖搖頭,“除了你,我誰也不放心。”

翻身上馬,周青不肯走,王十六冷了臉色:“快去!無論如何,一定要讓他過去見我!”

周青也隻得走了,王十六催著馬,慢慢往城外去。

哥哥,我總覺得,就是你。如果是的話,來找我吧。如果不是,那麼,我就來找你了。

山上的雪比城中的厚,回頭一望,一連串冇過小腿的雪窩。王十六站在山崖前,攏了攏雪氅的領口。

哥哥,你看見我了嗎?或生或死,我們很快,就能在一起了。

山腳下有個人影,飛快地往近前跑,是周青:“娘子,娘子快下來!”

他隻是一個人,冇有薛臨。王十六在絕望中,澀澀一笑:“軍師不來嗎?”

周青已經顧不上了,喊破了音,怪異的腔調:“娘子快下來!”

果然,不是薛臨啊。那麼,她去找他。

王十六向前又走幾步,現在,已經站在最邊緣了。

山下突然又多了一個人,跌跌撞撞,往近前跑。是裴恕,雪太深,他摔倒了又爬起來,他的發冠歪了,衣服上沾著雪和泥,狼狽得很:“觀潮,觀潮!”

喉嚨哽住了,王十六默默看著。裴恕,對不起。

你一遍一遍跟我說的,我做不到了。

閉上眼,向山崖下縱身一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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