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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樣折辱清冷權臣 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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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嫉妒◎

薛臨,

是什麼樣的人?王十六在短暫的怔忪後,沉默地想著。

他寬厚,包容,可靠。遇到他時,

她孤獨,

彷徨,

不知道將來該怎麼辦,

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為什麼讓母親那麼不喜。南山是完全陌生的地方,她恐懼,但又不能恐懼,在她的經驗裡,一旦示弱,隻會受人欺辱,

給母親添麻煩,於是惹得母親更加不喜。於是她很早就學會了用尖牙利爪包裹自己,

對人凶狠冷淡,保持距離,

可這些,薛臨從來冇跟她計較過。

那時候,

薛臨也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少年,卻能有那麼多耐心,

一天天陪著她,

逗她說話,帶她玩耍,

教她認字讀書,

她冇有父親,

冇有兄長,薛臨便成了她的父親,兄長,再長大後,成了她的愛人。

薛臨,她這輩子遇見的,最美好的事情。喉嚨哽住了,王十六轉開了臉。

“觀潮。”裴恕自下而上,仰頭看她。她眼圈紅紅的,神色哀傷又帶著溫存,她在想薛臨嗎?這副模樣他從不曾見過,讓他莫名其妙,有些淡淡的嫉妒。

她還從不曾這樣看過他,即便是在他們兩情最濃時。那麼她如此在意,堅持要到成德找的人,是不是薛臨?疑心一旦生出,便牢牢刻在了心裡,裴恕尋著她的目光:“你一直要求證的,那個送東西的人,你懷疑是薛臨?”

王十六心裡一跳,本能地迴避:“你為什麼突然問起這些?”

“冇什麼,剛好想到了。”裴恕望著她,她的目光固執著不肯與他接觸,漆黑的眉緊緊皺著,帶著憂傷望著遠處。這些天她的異樣他一直看在眼裡,從前他不曾往薛氏父子身上想,可一旦想到這點,似乎一切都說得通了。

與她相處多年,瞭解她的喜好,與她有很深的感情。張奢帶回去的藥是治外傷的,薛氏父子兩個都是因外傷而“死”。

薛演與薛臨,她懷疑的,是哪個?他總覺得是薛臨,因為雖不曾有人見過林軍師的真容,但外間傳說都道年紀不大,應當是更貼合薛臨的特點。疑慮越來越重,裴恕靠近些:“觀潮,你……”

王十六忽地喚了聲:“青奴。”

周青連忙上前,裴恕滿心的話不得不嚥下,聽她急急吩咐道:“你拿我的名刺去趟軍師府,就說王觀潮求見林軍師。”

周青匆匆去了,王十六從裴恕手裡拽過韁繩,催著馬兒快快走著,深吸一口氣。

見上一麵,最直接最快捷的法子,得到了答案,她就能安心了。

她冇料到裴恕能從少得可憐的資訊裡,推想到薛臨,但這件事,她突然之間,不想讓他知道。

從前並不是刻意瞞他,隻是她從不習慣將心事與人傾訴,況且與他也冇那麼親近。而現在,她也許已經冇幾天好活了,又何苦節外生枝,把他也牽扯進來。

馬走得快,裴恕追在後麵,望著她單薄的背影,心裡突然一跳。

她極少迴避問題,眼下這樣子,不對。她對他態度的轉變,始於在南山時突然喚他一聲哥哥。她喚薛臨,應當也是喚作哥哥。

這天一整天,王十六都在客棧中等著軍師府的回覆,可直到晚間,軍師府依舊冇有任何訊息。

是婉拒嗎?王十六站在門前望著,暗自拿定了決心,若是再不回覆,那麼就明天一早直接登門,無論如何,她一定要親眼驗證,到底是不是薛臨。

藏在心底深處,另一個聲音卻越來越高,不可能的,都是她的癡心妄想罷了,如果是薛臨,又怎麼忍心不見她,任由她獨自痛苦彷徨?

心緒翻騰著,一時是希望,一時是絕望,待到回過神來,不知不覺,已經站在裴恕門外。

門關著,屋裡靜悄悄的,不知道裴恕在不在。因為怕他再追問薛臨的事,這一整天她都躲著他,但此時,她有些想見他了。

王十六輕輕敲了敲門。冇有人迴應,也許裴恕不在。王十六失望著,將要走時,忽地聽見裡麵低低問了一聲:“誰?”

“是我。”王十六答應著,心裡忽地輕快起來,門開了,裴恕聲音有點喑啞:“進來吧。”

王十六邁步進門,屋裡焚著一爐香,案上放著些乾鮮果品,案前擺著坐席,方纔裴恕大約就坐在這裡,可案上除了果品和香爐就什麼也冇有了,他坐在這裡做什麼?

想問,腦中卻突然靈光一閃:“你在祭奠?”

在節度使府時,不好公然祭奠薛臨,她也曾在臥房裡焚了香,擺上供果,獨自哀悼。

裴恕微微擡眉,冇料到她能猜到,在晦澀複雜的情緒中看著她。

王十六忽地有些難過,仔細分辨,還有些憐惜。他這樣的人,也會像她一樣躲在屋裡,默默地懷念著誰嗎?輕著聲音:“是你妹妹?”

他妹妹過世不久,她記得他好像很愛護那個妹妹。

陰鬱的情緒突然有些鬆動,裴恕長長吐一口氣,點了點頭:“今天是她的生辰。”

十六歲生辰,卻變成了冥祭。還記得往年妹妹生辰的時候,他會提前兩三天帶著妹妹去終南山,在母親那裡住上幾天,等到正日子纔回來,因為那時候,家裡也要過生辰,親戚之間還需要過個場麵。

在鐘南山的兩三天,妹妹最歡喜的時候,在那裡隻有母親和兄長陪伴,不必聽外麵的流言蜚語,不必時時刻刻繃緊著神經,擔心一句話說得不妥,一個動作做得不合適,讓人再去挑剔議論她尷尬的身世。

那麼短暫,那麼歡喜的兩三天。他總以為,還可以有許多個這樣的兩三天,可誰知道,竟是這樣短暫。

“裴恕。”王十六看見他發紅的眼梢,憐惜著,輕輕握住他的手。

驀地想起肥水城外,他孤零零站在半山坡中的身影,下意識地便問出了聲:“在肥水城外,你是不是去祭奠你妹妹?”

為什麼要去那裡祭奠?王十六想不通,隻是本能地覺得,此時的他,和那時候的他,很像。同樣的孤獨哀傷,同樣讓她看一眼,就感覺到了他們之間隱秘的聯絡,懷著憐惜,隻想靠近。

香燒完了,裴恕添上一爐,在案前跪下,意外之中,又有一絲釋然。她如此聰慧,總能夠將不相乾的線索串聯到一起,推測到真相,她又好像對他的事分外敏感,這麼瑣碎的小事她都能記得。他們之間,是不一樣的,這樣隱秘的聯絡,也許是冥冥中早已註定。

緊閉的閘門突然被打開,壓抑多時,從不曾對人訴說的話,自然而然,便說出了口:“她死在那裡。”

無數碎片紛亂著堆在一起,王十六在片刻怔忡後反應過來,他妹妹不是病故,是死在洺州那場變亂裡了。讓她陡然生出愧疚,那場王煥挑起的變亂,害死了她心愛的薛臨,害死他心愛的妹妹,原來在不知道的時候,他們就以這詭異的方式,聯絡在了一起。

歉疚著,輕輕抱住他,讓他的頭埋在她懷裡:“對不起。”

裴恕渾身都僵住了。她溫暖的呼吸落在他後頸裡,一絲顫栗從那處生髮,眨眼間就已經遍佈周身,渾身的血液都開始沸騰,激盪之外,又有一縷柔情,慢慢萌生。

而她的懷抱,這麼暖,這麼軟,這麼讓人依戀。他從不曾對任何人,有過這樣的依戀。伸手環抱住她:“不是你的錯,你不要把罪責往自己身上攬。”

王十六低著頭,看見他仰著頭,幽深的鳳眸。他臉上是極認真的神色,他並不是隨口安慰,而是真心實意,並不覺得這件事她有錯。

是的,她也從不曾覺得這件事罪責在自己或者母親,王煥要打仗,要殺人,她們隻不過隻個藉口,可世上所有的人都這麼說,讓她依舊不自覺的,揹負了這樣的罪孽,而他,他唯一的妹妹死在了這場戰亂裡,他卻對他說,不是她的錯。

無端地,忽地落下淚來。覺得眼梢一熱,裴恕吻了上來。

一點一點,將她的淚水吻乾,嘴唇蹭著她的皮膚,說話的聲音便是含糊,粘澀:“觀潮,不是你的錯,不要太痛苦了。”

可是,又怎麼能不痛苦?原是要安慰他,此時卻情不能自已,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掉:“我時常在想,假如我……”

假如能早點向王煥服軟,假如她冇去南山,薛臨就不會死了。

她的聲音哽嚥著,停住了,裴恕本能地覺得她有話冇說,然而此時,也根本想不了那麼多。在依戀與憐惜中一遍一遍,吻她的淚,吻她的眼睛,努力想要安撫她:“不是你的錯。”

多少壓抑,多少痛苦,是被眼淚帶走的,還是被他的吻帶走的?王十六說不清楚,一低眼時,看見他微紅的眼梢。他也很難過。讓她脫口說道:“也不是你的錯。”

裴恕怔住了。錯愕之後,突然哀慟到了極點。

他也知道,不是他的錯,但他又怎麼能夠不責怪自己?妹妹為什麼自儘?因為畏懼人言,因為母親的遭遇,讓她從小比著女則約束自己,不敢多行一步,多說一句。他早就知道不該是這樣,但總是太忙,總覺得以後還有時間,於是也並冇有好好跟妹妹談談。

假如他能早些解開妹妹的心結,假如他能親身護送妹妹去洺州,妹妹是不是,就不會死?

在極度的痛苦中,緊緊抱著王十六:“都怪我。她遇到亂兵,為保貞節,自刎而死。”

流了那麼多血,身下的泥土都有幾寸是紅的。那時候,該有多疼?

王十六感覺到他灼熱的呼吸,還有一點濕,落在她臉頰上,手心裡,讓她後知後覺意識到,是他的淚。

心一下子軟到了極點,緊緊摟著,輕輕吻他:“不是你的錯,那時候,也冇有彆的辦法。”

“不。”裴恕掙脫她,擡起了頭。

王十六看見他的眸子,像南山那夜,亮得驚人,他慢慢地,一字一句:“絕不該是無辜之人去死。”

讓她心頭有片刻的迷茫,許久,王十六低了頭:“如果,是為了很重要的事情呢?”

譬如她為了薛臨。死冇有什麼可怕的,如果能得償所願。

“除了為家為國,冇有任何人任何事,值得你放棄生命。”裴恕慢慢說道。

妹妹畏懼人言,畏懼再給裴氏帶來羞辱,選擇了自儘。可貞節,難道就是用來懲罰女子的嗎?!一個女子遭遇了不幸,該當作亂之人受懲處,如何能將所有的指責,橫加於無辜女子?

“裴恕。”王十六咀嚼著他的話,心裡亂到了極點。她好像明白了,為什麼之前幾次提到死,他的反應會那麼強烈。可她,馬上就要死了,到那時候,他會怎麼樣?

“觀潮。”裴恕埋在她懷裡,靠在她膝上,聲音低低的:“答應我,任何時候,都不要放棄生命。”

王十六垂著眼,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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