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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樣折辱清冷權臣 第 9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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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

◎她隻要薛臨◎

手腕被攥住的地方粘熱著,

薛臨低眼,看見裴恕掌心裡緩慢滲出的血跡。

金瘡藥裡含有麻沸散,裴恕原該睡著,如此他就能悄無聲息取走孔公孽,

替換上贗品,

等王煥被擒之後,

他也安排好了退路,

立刻就能帶王十六離開肥水,

返回成德。

裴恕原該睡著的,但他識破了他的計劃,不知用什麼割破手掌,靠著疼痛的刺激,抵擋住了麻沸散的藥力。

眼下他神色平靜,依舊是平日裡兄友弟恭的口吻:“兄長對我用藥,

是暗中與王煥勾結,相助他逃脫朝廷抓捕麼?”

薛臨笑了下。所以他一直裝作中藥,

就是為了引他出手,好人贓並獲?擡手將孔公孽拋出風雨亭外:“九弟知道我所為何事,

九弟這麼說,是要栽贓陷害?”

亭外,

侍衛接住孔公孽,拍馬往城中去,

薛臨目送著。就算他脫不了身,

有了孔公孽,再加上他事先安排好的退路,

她也能安全無虞地離開,

後續的事他再想辦法,

總能解決掉。

卻在這時,聽見裴恕道:“兄長覺得,方纔你拿到的,是真的孔公孽?”

薛臨回頭,他微眯著鳳目,望著那縱馬而去的侍衛,語氣平靜:“兄長與我共事多日,應當知道我從不打無準備之仗。”

是的,他從不曾有過任何紕漏,從來都是算無遺策。無論當初暗中聯手李孝忠,裡應外合,擒住王煥,還是今日佈下陷阱,一舉蕩平王煥最精銳的勢力,他一直都是高明的獵手,佈下天羅地網,耐心等待獵物落網。薛臨順著他的目光望向遠處,當初共事之時,他慶幸朝廷有此等雄才偉略之人,慶幸河朔局勢必將在裴恕手中改變,卻不想今日被算計的,變成了他自己。

遠處,侍衛已經策馬入城,城頭上朦朦朧朧單薄的身影,是王十六,正殷殷望著這邊,等他返來。但他若是得不得孔公孽,又如何能返來?薛臨回頭,看著裴恕:“你要什麼?”

裴恕頓了頓,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籌劃之時諸般思路皆是清晰,可一涉及到目的,總是不由自主地迷茫。他要什麼,王十六麼?不,他還不至於如此卑劣,謀奪彆人的妻子。但這種不甘憋悶的感覺,要如何才能排遣?

許久:“我想弄清楚,前世究竟發生了什麼。”

順著薛臨的目光向城頭望去,火把飄搖,照出她冷豔麵容,她引領望著這邊,是望他還是薛臨?

城頭上。

侍衛三兩步衝上來,急急將錦盒奉上:“夫人,這是孔公孽,郎君請夫人收好。”

王十六接過來,扶著垛口,極力往下麵望著:“郎君怎麼樣了?”

心砰砰跳著,薛臨和裴恕在一起,他們在說什麼?裴恕既然奪了孔公孽,就絕不會輕易讓出,薛臨是如何拿到的?

“郎君他,”侍衛猶豫了一下,“郎君說若是待會兒他冇有如期進城,請夫人隨我們先回成德。”

“什麼?”王十六吃了一驚。

城下。

薛臨又看一眼,轉過目光。

看樣子那孔公孽是假的,當務之急,是要從裴恕手中拿到真的。“弄清楚前世,又如何?從前今後皆是縹緲不可尋,唯有當下,纔是真實。”

裴恕沉默著,心中生出無數抗拒。他並非不知道此舉根本就是水中撈月,為了一個虛幻的影子,做出種種可笑可恥之事,實在不是明智之舉,但那些夢境太真實,他已然入局,已然生出執念,那麼她,又豈能置身事外?“事在人為,兄長又怎麼知道今世不會重蹈覆轍?”

“我知道不會,”聽見薛臨平靜的語聲,“我瞭解她。”

裴恕擡頭,對上他風清月朗的目光。這模樣也讓他生出怨怒不甘。他如此從容,因為他知道,她的心從來都在他身上,就連前世,自己也不過是她的退而求其次,得到偏愛之人,從來都是高高在上,而求而不得之人,又豈能擁有這份平靜從容?

“兄長勾結王煥,暗算於我,此乃謀反大罪,”

不甘一霎時達到了極點,裴恕淡淡道,“國法當前,恕我不能留情,來人。”

亭外侍衛得了主人命令,立刻就要上前,薛臨擡手止住:“九弟,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來不及了,自從他確認了那些生死相隨,抵死纏綿曾經真實發生過,他就再不可能收手。裴恕沉聲:“拿下叛賊薛臨。”

後頸上突然一緊,裴恕擡眼,是那名大夫,手中金針刺入他脖頸上的xue道,薛臨伸手扶起他:“九弟,為兄得罪了。”

他也並不是冇有後手,知道他長於謀算,所以他在定計之時也打疊起千百倍精神,將所有的可能全都考慮進去。低了聲音:“讓他們交出孔公孽。”

裴恕極力動了一下,肌肉僵硬著,極努力也隻是動了動手指頭。到這時才明白這大夫並不隻是要下麻沸散,還要在事情不成之時,協助薛臨挾持他。冷冷道:“兄長方纔所為法理或可開脫,但若真是挾持我走出這亭子,可就是殺身之罪了。”

“我既然下手,必然也敢承擔後果,”薛臨扶著他站定,“命他們交出孔公孽。”

後頸上的金針又送進一份,裴恕擡眼:“兄長當真不畏死?”

薛臨笑了下。死又何懼?他所願者,無非是她能好好活下去。“九弟,下命令吧。”

裴恕忽然看懂了他的心思。到了這一步,他並不是不曾預料到後果的嚴重,隻不過他拚著一死,也要救她。所以這就是她重活兩世,依舊要選擇薛臨的緣故嗎?可她知道嗎,他前世也曾為她不避生死,方纔撲上去為她擋刀的時候,他也不曾計較過自己的生死。

揚聲:“郭儉,將孔公孽交於薛郎君。”

郭儉也隻得上前,正要進亭子,薛臨揚聲止住:“就在亭前,讓出道路。”

郭儉立刻去看裴恕,裴恕頷首:“讓出道路。”

侍衛也隻得讓出道路,薛臨與大夫一左一右挾持著他,走出風雨亭,刷一聲,薛臨拔出佩劍,劍身平平伸向郭儉:“郭侍衛,將孔公孽放上來。”

大夫一直拈著金針,片刻不離裴恕後頸,郭儉也隻得取出裝藥的錦盒,放在劍身上。

薛臨倒轉劍身,收起錦盒放進懷兜,隨即一抖甩開劍鞘,冷光閃爍中,劍鋒直指裴恕心臟:“這次的,可是真藥?”

“哥哥!”遠處一人一騎飛快地奔來,裴恕擡眼,是王十六,秋水似的眸子緊緊望著薛臨,半分關注也不曾分給他,“出了什麼事?”

“冇事,”薛臨的語聲瞬間柔和下來,“阿潮,我們怕是不能去長安了。”

心臟驟然一疼,裴恕又看見了青廬,看見了百子帳,看見映紅半邊天空的庭燎,看見裝飾著珍珠金箔的婚車,大道上白沙鋪地,他乘馬跟隨在她婚車旁邊,那是他們的大婚之禮,在長安。

她不會再去長安了,兩世為人,她要的始終隻是薛臨。

心臟處驟然一疼,薛臨的劍尖送進一分:“裴恕,孔公孽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他隻是要擒住他,逼她就範,他並不想危及她的性命。裴恕望著王十六:“兄長敢不敢賭?”

劍尖又送進一份,紫衣下陷成劍尖的形狀,薛臨沉吟著。還有一個辦法可以驗證真假,隻要裴恕在心臟處受到重創,同樣患上嚴重的心疾。但。縮手撤回:“我賭你良心尚未泯滅。”

這些天朝夕相處,他自忖對裴恕還有幾分

瞭解,裴恕對敵之時從不手軟,但也從不傷及無辜,她從來都是無辜。

況且若真是重傷了他,此事就再難挽回。總要為她留一條後路。

“我若是兄長,便刺出這一劍。”心臟上的重壓消失了,裴恕在晦澀的心情中慢慢說道,“對敵人手軟,就是對自己殘忍,但願兄長今後不會後悔。”

會後悔嗎?薛臨並不能預料,但是當下,他決定收劍。“若有必要,我自會補上。”

裴恕擡眉,夜色中他長身玉立,不易覺察的殺氣。

“哥哥!”王十六奔到了近前,正要下馬,聽見薛臨說道,“莫下馬,我們馬上就走。”

裴恕看見王十六立刻停住動作,她眼中也帶了笑,哪怕此時的情形誰都能看出不對,她卻冇有絲毫好奇,立刻便答應了:“好。”

她竟如此相信薛臨,無論薛臨做什麼,哪怕是謀反誅族之罪,她都冇有任何異議。

一時間恨不能薛臨剛剛刺出這一劍,到那時候他性命垂危,她可會有一點動容?

遠處一陣鼓譟,隨即有哨騎飛奔而來:“裴使節,薛郎君,我軍已生擒王煥!”

王十六極目眺望,看見王煥掙紮著重又被押進囚車,地上橫七豎八,到處是頭裹紅羅抹額的魏博牙兵屍體,往東北方向的大道上還有一批潰逃的牙兵,官軍緊隨其後,鯨吞蠶食。

王煥這次,再冇有逃出生天的可能。王十六歡喜著回頭:“哥哥,抓到了!”

餘光裡瞥見裴恕緊皺的眉頭鬆開一點,似也是輕鬆的模樣,薛臨帶著淡淡的笑容:“今晚我們得趕夜路了,阿潮,辛苦你了。”

“我們一起,就冇什麼辛苦的。”王十六催馬走近,下意識地看了眼裴恕,“他呢?”

裴恕在袍袖的遮掩下,不自覺地攥住了拳。她終於,肯分一點關注給他了麼?

侍衛牽來馬匹,薛臨一扯裴恕:“有勞九弟送我們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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