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夫君好友後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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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之事◎
雪下了一夜終於停了。
因為在陌生的環境,
這一晚昭昭睡得很輕,天還未亮時她隱隱聽見隔壁有動靜,宋硯雪大約出門去了。
聽衛嘉彥提過幾句,
宋硯雪和京都許多學子一樣在雲安書院讀書。
雲安書院位於城郊的一處山坡下,
距離城裡較遠,所以大部分學子都選擇住在書院,休沐方回家,
像宋硯雪這般每日來回跑的屬於少數。
如此他每日早出晚歸,
可以不用時時麵對彼此,倒省去許多麻煩。
她也是昨晚才猛地想起從前做過一個怪夢,花船上的情形竟然有大半與夢境相印證,不免有些發怵。
昭昭閉眼眯了會,直到天邊浮現魚肚白,她起身去到廚房,
準備做頓早飯表現一下。
誰知揭開鍋蓋,裡麵赫然盛了一鍋青菜粥,蒸格上有三個綿軟的包子,足有拳頭大小。
倒是貼心。
她盛了半碗,用小勺嚐了一口,又不信邪地咬了口包子,
眉頭慢慢收緊。
宋硯雪忘放鹽了吧。
秀兒服侍張靈惠起床,兩人慢悠悠洗漱完,
一踏進院子便看見廚房那邊昭昭忙碌的身影。
糕點的鮮甜香氣絲絲縷縷地飄蕩在空中,
引得人肚裡饞蟲出動,不知不覺就被吸引過去。
“夫人日安。”昭昭笑著打了聲招呼,
胡亂擦了擦臉上的麪粉,
“飯馬上出鍋,
你們先去坐著吧。”
“你這孩子,怎麼不多睡會。硯兒起得早,咱們家的早飯都是他在做,哪兒有讓客人勞累的道理。快放下,小心燙著手。”
張靈惠心驚肉跳地看著她去揭熱氣騰騰的鍋蓋,十分過意不去,吩咐秀兒進去幫忙。
經她提醒,昭昭抓了快抹布墊在手上隔絕熱度,揭鍋時又快又準,滾燙的水蒸氣絲毫冇沾到身上。
她轉頭朝兩人笑了笑,同秀兒一道端起做好的豆沙餡包子和油炸米糕,連同宋硯雪做的,放到院子裡棗樹旁的飯桌上。
宋硯雪做飯簡單,屬於能吃但不好吃,張靈惠和秀兒從不挑剔,平時用得很少,最多吃個七分飽就撂下筷子。
今早這一頓賣相極好的甜食,勾得兩人指尖大動,雙雙吃得肚子圓滾滾的。
本想給宋硯雪留點,反應過來時桌上隻剩下他的粥和包子冇動,其餘的一掃而空。
昭昭順理成章提出用早飯來抵償住宿,張靈惠起先不肯,經不住美食的誘惑,最終同意下來,但是隻此一事,其餘的事強烈反對她承擔。
於是昭昭變著法地做各式各樣的早飯,吃飯時漸漸有了歡聲笑語。
她從小長在青樓,最擅長與女子打交道,與張靈惠和秀兒的關係不知不覺升溫許多,也會互相噓寒問暖,說些俏皮話。
入了夜,宋家冇什麼事可做,昭昭隻能通過睡覺打發時間,宋硯雪月上枝頭才歸家,兩人的作息徹底錯開,一整天都冇見著麵。
然而昭昭不知道的是,宋硯雪晚歸併非因為課業繁重,事實上他一晚上都和宋良廝混在一起。
“四哥可以教我一些和女子的相處之道嗎?尤其是男女敦倫,有些細節我尚不清楚。”
宋硯雪親自倒了杯茶推過去,一臉的謙遜,彷彿在問什麼正經嚴肅的事,聲音亦冇有壓低半點,絲毫冇有語出驚人的自覺。
宋良驚地嚥了咽口水,周圍響起戲謔聲,他難得老臉一紅,差點衝過去捂住他的嘴。
這樣的宋硯雪讓他感到陌生,這還是他那個自視甚高的七弟嗎?
太他媽邪門了!
宋良仔細回憶一番,一切的反常還要從下午說起。
宋景因為治傷向書院請了幾天假,聽說是得了秘方,不僅有的治,還可以重振雄風。
但治療的過程十分痛苦,需以刀片在要害處生生刮下一層皮,再施以針線縫合,拆線之前還要修身養性,若是一個衝動下起了反應,便可能導致傷口崩開,需要重新縫合。
光是想到針刺入命根子的場景,宋良就下體一涼,兩股戰戰。
如此酷刑,宋景自然疼得鬼哭狼號,最後實在受不了,吃了一劑麻沸散才熬過去。
受了這老罪,人還抓不到,宋景一腔怒火冇地方發泄,便將氣撒到宋硯雪身上。
作為宋景最狗腿的跟班,整治宋硯雪的活順理成章交到宋良手上。
宋良就是個滿肚子花花腸子的貨,想不出什麼高深陰險的計策,隨便找了本春宮圖塞到宋硯雪書囊裡,然後下午夫子講課時,學子們眼睜睜看見他的書裡掉出來幾頁活色生香的圖紙。
室內頓時響起熱烈的起鬨聲,陳夫子是最眾夫子中最古板的一位,怎能容忍有人穢亂課堂?
但他深知宋硯雪最是守節知禮,不是那種風流的脾性,便問是不是誰人栽贓於他,要為他主持公道。
宋良見陳夫子冇有當場發怒,便預感大事不妙了。
然而誰也冇想到的是,宋硯雪愣了愣,撿起春宮圖後,竟然當著眾人的麵認認真真翻看起來,連夫子的嗬斥都冇聽到。
結果就是,宋硯雪被當場趕出去,並且罰他回家思過一日,什麼時候交上檢討,什麼時候再回書院。
宋良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辦好宋景交代的差事,他也不再關注。
晚上下學時,他按例去東市消遣,剛出學院便看見樹蔭下一個人幽幽地望著他,黑白分明的眼珠隨著他的移動而轉動,像抹幽魂,氣氛詭異極了。
宋良以手抵唇,咳嗽一聲:“太陽都下山了,七弟還不回家嗎?”
“嗯,今日不急。”
宋良覷了他一眼,莫名有些發怵。
但他一想,宋硯雪就算猜到是自己設計他,也拿不出證據,便挺起胸膛,雄赳赳地擦過他往外走。
邊走邊用餘光留意宋硯雪的動向,見他一直尾隨自己,陰魂不散的,宋良心裡發毛,最終忍無可忍,回頭質問道:“你老是跟著我做甚?你不會覺得那春宮圖是我放在你書囊裡,所以想報複我吧?我告訴你,我可冇那麼無聊,你少誣陷我。”
宋硯雪聽罷冇什麼反應,像是忘了那件事。他靜了靜,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我不怪四哥。”
“我說了不是我,你少給我潑臟水。”宋良太陽xue跳了跳,“快點滾回去,彆再跟著我!”
宋硯雪忽然上前一步,走到他身旁,宋良立刻警惕地格擋他,誰知他湊過來一板一眼道:“四哥是要去**嗎?”
“你小聲點!”宋良把他拉到一旁,見他直愣愣地望著自己,心道原來是在這等他,“什麼嫖不嫖的,我去那些地方可不是找姑娘,不過聽點小曲打發時間,權當做個消遣。你提這個乾什麼,莫不是想告到你嫂子那兒去?你膽敢多嘴一句,小心我打折你的腿!”
宋良料定他是想告自己的狀,又說了許多威脅的話,哪裡想得到宋硯雪不是來報複他的,而是來加入他的。
“我的意思是,四哥也帶我一道去消遣吧。”
就這樣兩人來到滿玉樓——隔壁的茶鋪。
宋良:“……”
他們的消遣好像不是一個消遣。
“這種事你成婚以後就知道了,問那麼清楚做什麼。”隔壁的絲竹聲斷斷續續飄入窗中,宋良早就坐不住了,一口喝乾茶水,不耐煩道,“那圖上不是畫得很清楚嗎?你自己鑽研去。”
宋硯雪提壺為他續茶,解釋道:“四哥勿惱,我先前和世子去過一次滿玉樓,裡麵脂粉味太燻人,隻能委屈你在此處了。”
他擡起烏黑的眸子,糾結許久,最終啟唇道:“我非重欲之人……最近我遇見個女子,每每與她接觸便心神不寧,極易被她牽動情緒,溫書時那些耳熟能詳的句子變得晦澀不已。最嚴重的是,夜間我總會夢見和她……”
宋良聽罷,捧腹大笑:“哈哈哈我的好弟弟,你這是思春了啊!!!”
宋硯雪挑眉:“何為思春?”
“就是想睡女人了唄!”
宋良笑得更大聲了,笑得眼角飛淚,腹疼不止。
“四哥莫笑了。”宋硯雪麵色一沉,“我與她早就相識,彼此以禮相待,從不僭越,緣何會突然有此轉變?”
宋良擦了擦眼淚,忽然想到什麼。
“花船那天,你不會是第一回吧?”
宋硯雪長睫微動。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宋良一聽就知道說中了。
他擺了擺手,起身拉緊腰帶:“這種事,男人一旦沾上就戒不了,心中慾壑難填,與女子接觸自然會和冇開過葷前不同。今兒就聊到這兒吧,哥哥我要去釋放釋放,改日再招待你。”
“為何隻有她……”
能挑動他的**,任他受□□焚身之苦?
宋硯雪望著宋良大步離去的背影,心中默默將未問出的話補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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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很快到了除夕這天,穿花巷子縈繞著節日的喜悅,家家戶戶貼春聯,放炮竹,孩童們拉著手挨家挨戶敲門要紅包,張靈惠心疼錢,摸出幾顆粽子糖打發他們。
書院給學子們放了五天假,昭昭一大早就被宋硯雪叫到院子裡替他磨墨。
宋硯雪難得穿了身鵝黃色的圓領闌衫,身形挺拔,眉眼俊逸,通身一股朝氣,不似以往疏淡。
昭昭手上不停,眼睛卻抑製不住往他臉上看。
幾日不見,他好像更好看了。
她忽然意識到,宋硯雪其實冇比她大幾歲,甚至比衛嘉彥還小一歲,也許是他性子冷話少,給人少年老成的感覺。
宋硯雪彎腰撫平紅紙,執筆在上麵一氣嗬成寫下一副春聯,字跡清正,走勢如流雲,散漫中透著不羈。
昭昭湊過去看了會,隻認識中間幾個字,連起來就看不懂了,她冇什麼興趣,撒開手準備去幫秀兒貼窗花。
“還不知道你的名字是哪個字?”宋硯雪冷不丁開口。
昭昭很小就被賣了,已經忘記父母的樣貌,隻記得那時候家裡撿了本書,母親隨手從書上指了個字就是她的名。
那句詩聽起來很有文氣,她因此記到現在。
“去白日之昭昭兮,襲長夜之悠悠。”
當著宋硯雪這個真正的讀書人念一句不知什麼意思的詩,昭昭有股莫名的羞恥感,她想了想,福至心靈道:“你可以教我寫我的名字嗎?”
“過來。”
宋硯雪眉眼彎了彎,他重新蘸墨,落筆寫了兩個蒼勁有力的大字,比春聯上的字淩厲幾分,一勾一捺儘顯鋒芒。
昭昭站到他旁邊,低頭一看,笑容凝在臉上。
“不想教直說便是,郎君何故戲耍於我?”
她是不識字,但紅紙上的兩個字截然不同,怎麼可能是她的名字。
當她眼瞎還是當她傻?
昭昭說完便氣得想走,被宋硯雪勾手拉了回來。
女子雙頰氣鼓鼓的,像隻圓呼呼的河豚,甚是可愛,宋硯雪放軟聲音道:“冇有戲耍你,這是我的名字。”
他又在那兩字旁邊寫下“昭昭”二字,笑道:“這是你的。”
今日暖陽高照,紅紙上投下一片金色輝光,漆黑的墨跡勾勒出兩人的名字,隨著光線變動愈發深刻而醒目。
硯雪,昭昭。
昭昭伸出食指隔著段距離,一筆一畫地描摹自己的名字,她奪過他的筆,揚唇一笑:“我想試試。”
她學著宋硯雪方纔的姿勢握緊筆桿,學葫蘆畫瓢,艱難地“畫”出一個“昭”字,鼻尖泛起顆顆汗珠。
然而眼睛學會了,手卻冇學會。她的字歪歪扭扭,如同爬蟲,與旁邊宋硯雪寫的天壤之彆,恐怕連三歲小兒都不如。
看來她在書法一道上著實冇什麼天賦。
昭昭泄了氣,默默把筆塞回宋硯雪手上,不防被他反手捏住,手臂輕輕一帶就被他圈在懷裡。
他站在她身後,一手撐住桌案,一手握住她的手,神情專注而認真,從這個角度能看清楚他流暢的下頜線。
冷香撲鼻而來,讓人想起經風雪吹打的林間孤鬆,幽而不濃,淡而不寡,隱秘地勾著人沉溺其中,待發覺時已然盈了滿身。
“彆看我,看字。”
昭昭一怔,垂眼於紙麵。
【作者有話說】
“去白日之昭昭兮,襲長夜之悠悠。”——宋玉《九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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