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靈人 第203章 自請赴死,上門叩罪
趙嘉燁將羊脂白玉舉到眼前,對著門外射進的天光細細端詳,那專注的樣子仿似對這玉石很是寶貝,半點不理睬朗峯。
他不語,朗峯就一直單膝跪地,腰板挺得筆直。
過了許久,趙嘉燁很是滿意的放下手,將玉石小心翼翼的放進了一個雕花盒子裡,他輕輕蓋上蓋子,這才微微抬頭看一眼朗峯,漫不經心道:“可知道錯哪裡了?”
朗峯的元氣還沒有複原,此時一動不動地跪了半個時辰,他臉色已經發白,額上冒出大滴的汗珠。
聽到趙嘉燁發問,他沉聲答道:“屬下不該隱瞞王爺擅自進山,不該以隋侯珠作為交換條件與屍妖合作,更不該連累陸家。”
趙嘉燁冷笑一聲:“朗峯啊,你還是對自己的錯誤認識不夠,更對本王不夠瞭解!隋侯珠那類邪物,本就不是我等凡人可以肖想和掌控的,丟掉並不可惜,本王從未曾放在心上。你與屍妖背地合作,隻要不侵害本王的利益,本王也不會與你計較。可你擅作主張,假傳本王軍令領兵上山,害本王銳甲軍數十精英白白赴死,此事本王定要與你分說清楚!”
朗峯低著頭聽趙嘉燁訓話,臉上沒有一絲不忿和不滿,隻是恭敬地道聲:“是!”
趙嘉燁越說越氣:“你自己也清楚,本王的銳甲軍精煉,任何一人都是以一當十,單兵戰鬥力十分強悍。這些年來,本王培養這樣一支部隊,耗費了怎樣的心血,投入了多大的精力與資金,你不會不知道。可就算明明知曉,你還是將一支小隊調入西山魔窟!朗峯,你從心底就沒有將銳甲軍將士的生命放在心上!你將本王對你的情義拋之腦後,你是覺得有足夠成功的把握,僥幸為之也在所不惜,還是你覺得本王平日裡對你太過縱容,不會重罰於你?!”
趙嘉燁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滿麵寒霜,震得整套上好的白瓷茶盞原地蹦起寸餘,茶水撒了一地。
龍甲站在屋外,還能清晰地感受到王爺的萬丈雷霆之怒,他心道王爺積攢了幾日的怒火,今日終於還是大爆發了。
趙嘉燁發此怒火,朗峯自來的路上就已有心理準備。
這位王爺雖然戰場上一向凶悍冷血,果決狠厲,令敵人聞風喪膽,但其實本人遠不如傳聞中暴戾自私。相反,自從自己供職於軍中,冷眼旁觀的,淨是王爺體恤下屬、愛兵如子的慈心。
現下,自己一夜之間便折損了王爺最為看重的銳甲軍中幾十名將士的性命,合該承受王爺的這般怒火。
“銳甲軍戰士若戰死沙場,還則罷了,說出去那是為國捐軀,是眾軍楷模!可你讓他們死在一個不知名的山溝,充當你與那屍妖鬥法的炮灰,這是本王無論如何都不能容忍的!本王身為銳甲軍主帥,要對每一名戰士的生命負責。朗峯啊朗峯,本王待你如兄弟、如手足,你卻置本王真心不顧,當日但凡你將本王素日的叮囑放在心上一點點,你都不會陷本王於今日這般不仁不義的境地!”
趙嘉燁此時滿腔的憤怒無人能體會,不過好在他一向是習慣了克製自己,他深深呼吸了幾次,才覺得胸口舒坦了不少。
他看一眼朗峯,見他麵色蒼白嘴唇乾裂,明明精神不濟卻還掙紮著強撐,心底已經柔軟下來:“你且起來吧。”
“謝王爺!”朗峯站起身,挪到一側垂手站立。
趙嘉燁抬手指指一側的椅子:“坐!”
“屬下不敢!”
趙嘉燁狠狠白他一眼:“當初私自調兵就敢,如今給你把椅子就不敢了?趕緊地坐下吧,一會兒暈在本王這兒,本王還得費心叫人抬你出去!”
朗峯抿抿嘴唇:“謝王爺!”
待朗峯在椅子上坐穩,趙嘉燁開口道:“你弟弟朗崖的事,本王也聽說了。想不到世間還有如此的因緣巧合,你失蹤多年的弟弟竟然一直身在陸府,兄弟相見不相識!隻可惜,緣分還是淺了些,剛剛相認就又陰陽永隔了。朗崖...楚天闊......本王還是很欣賞那孩子的......”
“謝王爺賞識。是屬下對不起他。屬下知道王爺寬宏大量,但屬下自己心裡,這道坎終究無法跨越過去,惟有請王爺賜一死,方可贖屬下犯下的罪孽!”
“若本王不同意呢?”
“王爺賞識屬下,才容得下屬下多番放肆。可軍規不可違,不然何以服眾?請王爺務必恩準!”
“朗峯,你這性子還是當年的模樣...”
“王爺,屬下已經想得清楚且明白,眾將士無辜犧牲,屬下罪責深重,原該填命。何況阿崖慘死,也是我這做哥哥的看護不周。朗峯心如死海,已無生念,請王爺一定成全!”
“本王決計不會同意,你休要再提!”
趙嘉燁剛剛熄滅的火氣騰地又上來了,他心裡暗罵:冥頑不靈的家夥,說一千、道一萬,總也不開竅!如今又來拱本王的火!
趙嘉燁站起身來在廳內來回踱步,一盞茶後他停了下來:“罷了,本王不跟你計較。本王一向秉公執法,就這樣讓你死了也未免太便宜你。想死哪裡是那般容易的!人生在世才免不了會經受痛苦,你就好好活著,生受折磨吧!這樣,本王罰你去西海監獄監禁五年,那裡條件艱苦,荒無人煙,最重要是夠安靜。五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這段時間足夠你想清楚自己的使命和道路,等你什麼時候想明白了,就自己出來吧!”
朗峯皺眉仔細想想,最終隻得同意下來:“那我明日就動身去西海!在此之前,屬下還有一件極重要的事要處理,請準屬下告退。”
趙嘉燁無力地擺擺手:“趕緊走,趕緊走,沒得在這裡礙本王的眼!”
朗峯告辭出門,揚長而去。
龍甲進門就見王爺毫無形象地癱倒在椅子裡,眼見是被氣的不輕,他輕聲道:“王爺,就這樣放朗軍師走了?”
“不然還能如何?”趙嘉燁揉揉生疼的腦仁:“這小子的蠻牛倔脾氣一上來,就算是本王也招架不住啊!若不能讓他如意,指不定還做出什麼來!好在朗峯一向重感情,先晾他幾年再說,以後總有機會叫他重回本王身邊!”
“王爺聖明!”
趙嘉燁將手邊的羊脂玉盒子遞給龍甲:“備車,本王要去給陸大小姐送禮物!”
龍甲抬腳剛要去準備,就又聽自家王爺道:“等等!朗峯這小子九成是去了陸府請罪,本王可不要再被他氣上一回…這禮物......還是改日再送吧!”
“......屬下遵命!”
果不其然,朗峯出了雲州彆院,就催馬直奔陸府而去。
聽到門人的通傳,陸老爺和三位小姐對視一眼,彼此都搞不清楚朗峯的用意為何。
陸姝妺歎一口氣,幽幽道:“做兄長的是來與弟弟告彆的吧。”
朗峯隨著小廝一路走來,滿目一片縞素,喜慶的大紅燈籠已被拆除一淨,換上的是喪事用的白燈籠、黃標紙,來往的丫鬟小廝都身穿素白衣衫,臉上不露歡笑。
待看到陸府大廳處的白幡和靈堂,驀然想到當年朗府裡那片沉寂的雪白,朗峯的心一沉,胸口又鈍疼起來。
朗峯邁進大廳,向在座的幾人深深施一禮:“罪人朗峯,拜見陸世叔和三位小姐!”
陸耕農陸老爺抬手到嘴邊咳嗽幾聲,抬抬手道:“朗賢侄不必多禮,起來吧。”
朗峯站起身略一看顧,就見正堂中高高的案上,用白絹裹著一塊靈牌,上麵一列金字書著:愛子楚天闊之靈位。
朗峯盯著這幾個字,深深的一直看,一直看,眼眶漸濕。
半晌他回過神來,走至陸老爺跟前,撩起衣衫跪下:“朗峯是特來請罪的。實不相瞞,近日府上隋侯珠及屍妖一事,皆是因朗峯一念之私引來的。朗峯不僅害死了失而複得的弟弟,還害得世叔和幾位小姐驚恐數日,實在罪孽深重,請受朗峯三拜!”
朗峯不顧陸老爺阻攔,執意磕了三個響頭,然後長拜不起。
陸老爺深深歎一口氣:“這件事怪不得你,是我陸家懷璧其罪,隻能說時運不濟。再者說,要論受的苦痛最重的,非你莫屬啊!”
一直不發一言的陸姝妺聽到此句,睫毛眨了眨,強強將鼻端的酸澀忍下,她緩緩開了口:“朗公子請起吧,對於天闊的離去,你的傷心難過,不亞於我們任何一人。天闊臨去前不怪你,我們家人自也不會怪罪於你。”
朗峯聽到這平和的聲音,不禁抬頭去看,隻見陸姝妺身穿肅靜的白衫裙,身形消瘦了不少,她不施粉黛,漆黑如墨的長發隻用一枝玉簪挽住,發間插了朵發著幽香的玉蘭花,眉目間透著化不開的哀傷。
“謝二小姐。”
朗峯站起身來,思索之後他道:“有一件事還請諸位首肯。阿崖之事,我並未告知父親,父親年事已高,我實在不願他再次承受失子之痛。我想阿崖也會同意我這樣做,朗峯在這裡鬥膽,請各位肯幫我保密!”
陸老爺看一眼陸姝妺,見她臉上沒有不讚同的表情,才開口道:“賢侄家的家事,就按照賢侄的意思來辦。如今知道天闊身世的便隻有屋內幾人,我陸耕農發誓,此事絕不會從我陸家人口中傳出。”
朗峯心內的擔憂釋然,深深再拜:“多謝世叔和三位小姐成全!”
陸老爺問道:“賢侄接下來有何打算?”
“不瞞世叔,小侄已到東州王爺麵前請罪,明日便要出發前往西海,監禁五年。朗峯求一死不得,隻有苟延殘喘,以身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