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靈人 第394章 巧取魂石,陣威石怒
聽了清楓這番話,我不置可否。
隻要不暴露我自己,不管是歸宗背鍋,還是清楓自己扛下,我都無所謂。
我的目標,隻有鎮魂石。
清楓伸出右手,掌心凝聚出一團火光。火光在幽暗的黑木林中明明滅滅,將清楓的影子拉得老長,落在斑駁的草地上,像一道隨時會崩裂的大地裂痕。
他指尖捏著半塊染血的符紙,聲音壓得極低,字字都裹著算計:“歸宗那邊若追過來,我便說你是被我挾持的,不過是個從犯。我纔是主謀。但魔君那邊答應給我的好處,必須再加一成!”
我垂著眼,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帶上那枚冰涼的白玉名牌,麵上沒半分波瀾。
歸宗的人對付妖邪向來是斬草除根,不留後患,清楓要扛下這爛攤子,無異於拿命去賭。
可這與我何乾?
隻要歸宗發現不了我曾潛入黑木林,隻要那枚藏在我袖袋裡的另外半塊鎮魂石不暴露,歸宗的怒火燒得再旺,也燒不到我身上。
因為我是堂堂九龍山戰靈師的嫡係弟子,是過了正道明路的。
清楓還在絮絮叨叨說著後續的應對之策,我卻早已走神,目光落在枯榮草法陣上。
眼前便是枯榮草法陣,鎮魂石就在那陣眼中央,我細細打量著這塊頗不起眼的黑色巨石,那石頭通體泛著幽藍的光,靈力洶湧得幾乎要衝破石縫。
我的目標從來隻有它。
來鷹嘴潭前背著高瞻,我已摸清了法陣的脈絡。
枯榮草以七七四十九根青銅釘固定,草葉朝陣眼方向生長,每到子時,草葉會滲出暗紅色的汁液,順著釘身流進陣眼,滋養著鎮魂石。
想要破陣,得先拔了西北角那根最粗的青銅釘--那是陣眼的氣口,一旦拔掉,法陣的靈力會紊亂半個時辰,這便是我唯一的機會。
至於將那巨石化作小兒心臟大小……
我袖中的半塊鎮魂石突然發燙,此刻正與我體內的靈力相互感應。
我曾在古籍上見過記載,鎮魂石的核心藏著一縷“凝縮咒”,隻要在靈力紊亂時,將自身精血滴在陣眼,再以秘術引動核心,便能將巨石凝縮成可隨身攜帶的大小。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清楓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幾分不耐煩。
我收回思緒,抬眼時已換上一副溫和的模樣,輕輕頷首:“自然聽著。就按你說的辦,多謝你周全。”
清楓鬆了口氣,轉身研究那錯綜複雜的法陣脈絡,沒看見我眼底一閃而過的冷光。
他以為自己握著主動權,卻不知自己不過是我拿到鎮魂石前,一枚暫時有用的棋子。
趁清楓低頭研究的空檔,我微微伸出右手,掌心向下,凝出靈力試探。指尖下,枯榮草的氣息正隨著夜色漸深而愈發濃烈,陣眼處的靈力也開始緩緩湧動。
我從袖中取出那半塊鎮魂石,它在燭火下泛著細碎的藍光,像一顆被揉碎的星辰。
指尖的麵板還在發燙,那點幽藍的光透過指縫,映在一地斑駁的草地上,像極了魔宮深處搖曳的鬼火。
我攥緊掌心,鎮魂石的棱角硌得皮肉生疼,卻壓不住心底翻湧的念頭--隻要拿到完整的鎮魂石,解開身上那道咒印,那些被咒印封鎖的記憶,就能重新流回腦海。
哥舒危樓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
那日魔宮大殿的陰暗還未散儘,他一襲玄黑長袍,金紋在燭火下泛著冷光,指尖夾著半片斷裂的鎮魂石,眼神銳利得像要剖開我的魂魄:“你理應回到魔域,這纔是你該待的地方!”
我當時隻當他是蠱惑,拔刀便刺,可刀刃擦過他衣襟時,心口那道咒印突然劇痛,眼前閃過碎片般的畫麵--玄色的城牆、飄著血霧的森林,平靜無波的水麵,燃燒的火山濃漿,斷肢殘臂,還有一個模糊的身影,抱著年幼的我,在火光裡奔跑。
這些畫麵轉瞬即逝,隻留下我滿心的混亂與疑慮。
“當年姑孃的靈力被鎮魂石封印,鎮魂石遁世而去,蹤跡全無。一百多年間,我費儘心血才尋到這半塊鎮魂石,姑娘且先拿去。如有機會,姑娘可親自去一趟西南黑木林,那裡有剩餘半塊鎮魂石,隻要兩塊殘石合二為一,姑娘沉睡的記憶就有可能複蘇。”
“之前崇明已經查明,歸宗的藏書樓裡有本古籍,裡頭藏匿著破陣之法,姑娘可借著歸宗弟子的身份前去查閱,不會有人懷疑的。”
這段時間,我頂著“正道弟子”的身份四處奔波,閒暇時間就一頭埋進藏書樓,連高瞻都以為我收斂了心性,用心曆練,隻有我自己知道我心底藏著“魔域”這兩個字。
每次高瞻笑著向我遞來提升靈力的丹藥,或嚴厲督促我用功向學,或美人兒師姐、小千等人對我關懷備至時,我都要攥緊袖口,才能壓下將秘密說出口的衝動。
這種感覺太熬人了,像有根刺紮在喉嚨裡,咽不下,吐不出,連夜裡做夢,都要反複回想哥舒危樓的話,猜那到底是真話,還是他佈下的另一個陷阱。
我走到枯榮草法陣邊緣,側耳聽著黑木林外的動靜,枯榮草的氣息順著石縫鑽進來,帶著淡淡的腥甜。
再過一個時辰就是子時,青銅釘會隨著草葉汁液變得鬆動,破陣的機會近在眼前。我摸了摸心口,咒印的位置還在隱隱作癢,那是記憶在蠢蠢欲動的征兆。
或許哥舒危樓說的是真的,我本就不屬於正道;或許他隻是想利用我開啟魔域與人間的通道。
可這些猜測都沒用,唯有解開咒印,找回完整的記憶,才能辨出真假。到那時,若是我真的來自魔域,便去尋哥舒危樓問個明白;若是他騙我,我便提刀再闖魔宮,討回這段被疑慮糾纏的日子。
高瞻待我如親子,若他知道我可能與魔域有關,會是什麼反應???
我不敢想,隻能將秘密再往心底壓了壓,隻盼著鎮魂石能快點到手,讓我早日掙脫這進退兩難的困境。
我摸索著懷中半塊鎮魂石的棱角,指尖在袖中又攥緊了幾分。今夜過後,不管記憶裡藏著什麼,不管哥舒危樓的話是真是假,我都不用再這樣煎熬著過日子了。
我要先拿到鎮魂石,再去尋那個答案--尋我真正該去的地方。隻要證實真假,我才能考慮下一步該怎麼走。
我閉上眼,在心中默唸著古籍上的秘術口訣。
歸宗的怒火,清楓的生死,都成了無關緊要的背景。
今夜過後,這世間,隻會剩下我與鎮魂石。
一陣陰風驟起,吹皺了枯榮草的海洋,那風裹著枯榮草特有的腥甜,迎麵撲來的瞬間,竟帶著幾分刺骨的寒意--不是人間風霜的冷,而是法陣靈力流轉時,裹挾著的、近乎碾壓般的威壓。
我攥緊袖中那枚鎮魂石殘片,指尖已沁出冷汗,知道子時到了。
身後突然爆發出一陣轟然響動,緊接著是清楓沉喝的聲音,一道墨綠色的身影從我身後飛出,直奔著法陣而去。
我抬頭一看,眼前的景象讓呼吸都滯了半拍:整片後山已化作枯榮草的海洋,半人高的草葉在陰風中瘋狂搖曳,翠綠與焦黑在草莖上交替蔓延,像是生與死在瞬間糾纏。
清楓懸浮在草海中央,周身環繞著濃鬱的水木靈氣,淡青色的光團如潮水般湧向草葉根部,那些原本瘋狂扭動的枯榮草竟微微停滯,草葉上的焦黑紋路開始泛出微光--他在用水木共主的本源魔力,強行與法陣的核心交涉,試圖暫時壓製草葉的攻擊性。
“快!我撐不了多久!”
清楓的聲音帶著吃力,額角已滲出冷汗,淡青色的靈氣層上甚至出現了細密的裂痕。
我不再猶豫,足尖點地,身形如箭般掠過草海。枯榮草的葉片擦過手臂,竟帶著刀鋒般的銳利,劃破的傷口處瞬間傳來麻痹感。
這法陣不僅能滋養鎮魂石,還藏著如此淩厲的殺招。
短短數十步的距離,我已渾身是傷,可目光落在陣眼的那一刻,所有的疼痛都被拋到了腦後。
陣眼位於草海中央的石台之上,鎮魂石就嵌在石台正中,通體泛著幽藍的光,比我上次瞥見時更加耀眼。
那藍光形成了一層半透明的護罩,靈力在護罩上流轉,竟形成了實質的波紋,空氣中的靈氣被攪動得瘋狂旋轉,連周圍的枯榮草都不敢靠近半分。
我深吸一口氣,將體內所有靈力彙聚於掌心,猛地拍向護罩。
“砰——”
掌心與護罩接觸的瞬間,一股恐怖的反震力轟然爆發。
我像被一柄無形的巨錘擊中,整個人倒飛出去,重重撞在枯榮草的根部。
草葉被震得劇烈晃動,翠綠的汁液濺在臉上,帶著濃烈的腥氣。
我胸口一陣翻江倒海的疼,氣血逆行間,一口鮮血直接噴了出來,灑在草地上。
再看那鎮魂石的護罩,竟隻是泛起了一圈淺淺的漣漪,隨後便恢複如初,幽藍的光芒甚至更盛了幾分,彷彿在嘲笑我的不自量力。
“這石頭的靈力護罩,比我預想的更強!”
清楓的聲音帶著驚怒,周身的水木靈氣已開始不穩,部分枯榮草又恢複了瘋狂扭動的姿態,草葉上的焦黑紋路重新變得猙獰:“它在吸收法陣的靈力,你再試試,我用魔力幫你牽製!”
我撐著地麵站起身,擦去嘴角的血跡,再次看向鎮魂石。
護罩上的靈力波紋愈發清晰,甚至能看到無數細小的符文在其中流轉--這哪是簡單的靈力護體,分明是將整個枯榮草法陣的力量,都集中在了這一塊石頭上。想要破掉護罩,不僅要對抗鎮魂石本身的力量,還要頂住整個法陣的反噬。
陰風再次捲起,枯榮草的海洋發出沙沙沙的聲響,像是在為鎮魂石助威。
我攥緊破空短刃,眼中閃過決絕:不管這護罩有多強,今夜我都必須拿到鎮魂石。這是我唯一的機會。
深吸一口氣,我再次提氣衝向前,這一次,掌心的靈力中混入了那枚鎮魂石殘片的力量,幽藍的微光在掌心閃爍,與鎮魂石的光芒遙相呼應。
掌心的鎮魂石殘片突然發燙,那點幽藍微光驟然暴漲,竟掙脫我的指縫,懸浮在半空。我還沒反應過來,殘片已化作一道流光,直直撞向陣眼處的鎮魂石護罩。
“嗡——”
兩聲嗡鳴在同一瞬間炸開,殘片與鎮魂石像是久彆重逢的磁石,護罩上的符文瘋狂閃爍,幽藍光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外擴散。
下一秒,無數淡藍色的光絲從石台中破土而出,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光網,像天羅地網般驟然收緊,將我與鎮魂石一同困在中央。
這光網帶著刺骨的寒意,觸碰到衣角的瞬間,竟直接凍裂了布料。我下意識想後退,卻發現光網邊緣縈繞著濃稠的靈力,像是無形的牆,將我死死鎖在陣眼中央。
更可怕的是,光網還在不斷向上攀升,石台周圍的枯榮草開始瘋狂枯萎,翠綠的葉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作焦黑,所有靈力都被光網抽走,彙聚成一道衝天的光柱。
清楓見此情形,不敢妄動,急忙收了魔力。
光柱刺破夜空,幽藍色的光芒照亮了整片後山,連數十公裡外的黑木林都被染成了淡藍色。
高瞻正巧趕到黑木林外圍,他指尖還捏著剛繪製好的追蹤符。
他本在等龍阿蠻發射子時的訊號,卻突然瞥見天邊亮起的藍光,那光芒中蘊含的禁製力量太過熟悉--是枯榮草法陣的終極禁製,唯有觸及鎮魂石核心才會被觸發。
這道禁製,是前任歸宗宗主親自設下的,力量驚人。
“不好,那清楓觸碰到了禁製!”
高瞻猛地站起身,手中的符紙瞬間燃儘。他最擔心的就是清楓急功近利,強闖法陣,可沒想到禁製觸發得如此之快。
他顧不上等候龍阿蠻,足尖點地,身形如箭般朝著黑木林中心的方向掠去。
夜風在耳邊呼嘯,他攥緊腰間的驅魔劍,心中滿是焦慮:那禁製的威力足以絞殺高階修士,若清楓被困在裡麵,後果不堪設想。
而此時的陣眼中央,我正與光網的力量苦苦對抗。光網不斷收縮,靈力像針一樣刺進麵板,體內的氣血開始翻湧。
我抬頭看向懸浮在石台中央的鎮魂石,它此刻正與光網相互呼應,幽藍色的光芒中竟浮現出模糊的影像--那是一片飄著血霧的魔域森林,與我記憶碎片中的場景一模一樣。
有一位女孩子顯現其中,雖然她的臉很陌生,但我就是知曉,她就是我。
“原來我真的來自魔域……”
我喃喃自語,掌心的靈力不自覺地與光網的力量交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