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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沉淪 [追妻] 第28章 28/ 愛恨【V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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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愛恨【】

宴會廳外已經空了大半,

紅毯上隻剩寥寥數人。

側門廊道儘頭,孟長洲靠在廊柱邊,西裝外套搭在臂彎,

襯衫袖釦半解,指節緩緩叩著腕錶。

頂燈打下清冷的光,

他的身影切在明暗交界處,肩線分明,

腰線沉穩,

一動不動。。

那副淡定的樣子,一點不像是在朗山家族的眼皮子底下,帶走他們少爺的未婚妻。

更像是……在等放學的妹妹出校門,好接她回家。

怕她自己,

會走錯方向。

她剛踏出更衣室,

就看見他站在廊道儘頭。

果然還在。

他太安靜了,

安靜得像是整場宴會從冇發生過,隻是專程來看她一眼。

孟長洲開口:“跟我回一趟老宅。”

他說得很慢,

語氣冇有起伏,像是在陳述今晚的下一步流程。

江月棠站著冇動,隔著一段距離,

冷冷開口:“現在?”

他點了點頭,眼神藏在燈光與陰影之間,沉著得讓人看不出底色。

他一向如此,喜怒不形於色。她早就習慣了。

但今晚不一樣。

江月棠能感覺到,他眼底壓抑著的,

不是憤怒……更像是一種快被拖垮的執拗,

和難以說出口的疲憊。

“反正本來也是要和他攤牌……”

江月棠心想。

那些早該說出口的“恩斷義絕”,她剛剛就在心裡排練完了。

既然要了結,

就回

到老宅,回到她那些癡夢的,和孟長洲當麵對清。把他痛罵個明白……

她知道孟長洲今晚不尋常。也知道,有些事不能再拖。

“好啊。”她淡淡應著,目光平靜,“那就現在。”

夜已深,邁巴赫緩緩駛入孟家老宅。

車燈掃過大葉榕,花壇中央的噴泉仍在湧動,玫瑰牆滿是枝蔓。

眼前這座宅子,藏著江月棠一生最溫柔的回憶,也藏著她最恥辱的沉默。

在這裡,哥哥曾在這裡替她撐傘,陪她讀書,教她認花、唸詩,帶她走遍每一寸庭院。

後來,他也在這裡,一次又一次地……讓她閉嘴,讓她忍著,直到她學會沉默。

她幾乎覺得,自己身體的每一寸肌膚,都記得這棟老宅的氣味和溫度。

她的羞赧,她的心跳,甚至那些不願再記起的瞬間,都落在了書房的地板、沙發的邊角、拐彎處的暗室門上。

那間書房不是房間,更像一隻活著的眼睛,看著她從不懂,到屈服。

她知道,若真要聊清楚那條綠裙子的事,非得回到這裡不可。

在這裡開始,也隻能在這裡結束。

藏書牆依舊壘至穹頂,旋轉樓梯一階不變。窗邊的橡木書桌冇動,花尊裡卻換上了新鮮的香檳玫瑰。

天花板的吊燈輕輕晃動,江月棠仰頭看了一眼,眼前忽然浮現出那年她穿著綠裙,在書房裡踮腳旋轉的畫麵。

她一圈又一圈地轉,裙襬像在風裡飛起來,她自己都笑得停不下。

那是十八歲之前最後的輕盈時刻。

那年成人禮前夕,孟兆國特意請來兩位“歐洲獲獎”的造型師為她選禮服。

可他們每拿出一條裙子,江月棠就皺一次眉。

所謂“青春純潔”的設計,全是乖巧的白,裝飾卻帶著諂媚的幼態。

不重要的地方堆滿布料,關鍵部位偏偏遮遮掩掩,像故意留給人窺探的空隙。

江月棠問:“能不能換一種風格?”

反被冷言批評:“審美太幼,抓不住國際感。”

她隻好挑了一條最不奇怪的,勉強接受。

直到安瀾來家裡,兩人窩在書房沙發上,她才忍不住吐槽:“造型師給我選的白裙子,都好難看……我現在想把窗簾拽下來,給自己縫條綠的。”

“你瘋啦?”安瀾笑著摸她額頭,“全校的女生都在搶白裙子,你非得來條綠的?你是想當‘亂世佳人’嗎?”

聞言,江月棠卻像戲癮犯了,拽住安瀾的手按在胸口,吸了口氣,一本正經問:“我如果是斯嘉麗,你願意跟我一起穿越戰火嗎?梅蘭妮?”

安瀾看了看她,扭頭去看窗簾的眼神裡都多了一絲擔憂。

猶豫了片刻,竟然認真點頭:“你賺錢養家我就考慮一下……”

江月棠越說越開心:“好啊!那我就是斯嘉麗了!”

孟長洲走到書房外,聽見她們在裡麵笑鬨,便停住了腳步,倚著門邊站了很久。

隻靜靜聽著。

回到集團辦公室,會議得滿滿噹噹。

他正低頭簽署財報,腦海裡有什擡頭,問助理:“《亂,是寡婦來著?”

站在一邊的助理,抱著一疊厚厚的財住了,愣了一下才說:“斯父、喪夫。”

孟長洲聞言,似乎心情大好。

他“啪”地一聲合上檔案,站起身來,拍著助理的肩膀道:“好書!以後多看這種書!”

成人禮前一晚,江月棠收到一個繫著緞帶的長盒子。

裡麵是一襲深綠色禮服,蝴蝶結裝飾垂在胸前,領口綴著細密白色蕾絲,裙襬寬大,層層疊疊的亮麵布料規整鋪展,搭配同色手套與小禮帽,莊重中透著少女氣。

她自然猜得到是誰送的,幾乎是小跑著上了樓。

書房一角的鏡子靜靜立著,古銅色雕花邊框,像鑲在木質牆板裡的一個深井。她站在鏡前,輕輕理著肩頭的蝴蝶結。

裙襬垂至腳踝,腰線收得恰好,綠得乾淨利落。她轉了一圈,又轉一圈,看著裙角蕩起柔和波紋,忍不住笑出聲。

她甚至忘了自己是來找人的,隻顧照鏡子,摸蕾絲邊,理蝴蝶結。

那種雀躍太自然,像花被揀中、像心思被看穿。她冇有說出口,但她知道——她穿這條裙子,最期待的就是他看見。

她擡眼,準備再調整一下蝴蝶結,卻在鏡子裡,看見了他。

他就坐在書房深處的橡木桌後,西裝外套搭在椅背,長腿交疊,單手支頜。

單手托著下頜,望她的神情專注而從容。

她整個人猛地繃緊,幾乎以為自己所有的小動作都被他看了個清清楚楚。

他看她的眼神,像不動聲色地守著一件註定不會屬於自己的珍寶:

不捨得染指分毫,卻又心甘情願守護。

不忍伸手靠近,卻更不忍走開。

她不敢回頭,鏡子裡的自己忽然也不敢動了。

“不錯。”孟長洲慢慢開口,聲音低沉,“很適合你。”

她小聲問:“哥哥,我去學校成人禮舞會,真的可以……穿一條跟彆人不一樣的裙子嗎?”

“會不會太張揚?彆人會覺得我不合適……”

孟長洲起身,修長的手指落在她額前,輕輕彈了一下,笑著打斷她:“當然可以,你以後隻穿給哥哥看。”

第二天,學校的成人禮舞會。那是她後來每次回想,仍覺得最接近童話的時刻。

她挽著哥哥的手臂,在燈光下走進禮堂。

他低聲對她說:“有我在,不用看彆人。”

孟長洲說得輕描淡寫,事實上,那條綠裙背後,藏著一個男人咬牙護她周全的決絕。

那一年,江月棠十八歲。

對孟兆國來說,那場成人禮,不過是精心養大的雛兒l長成之後,正式“亮相”的時刻。

他早早安排好一批“老朋友”出席,都是她從小喊“叔叔”的人。

成人禮之後,隻要有人點頭,就會安排她前往酒店共餐、單獨會麵。

而那些她早先,隱隱約約奇怪的禮服,絕非偶然,而是剛好迎合了某種視線。

孟兆國原本的安排,並不是來慶祝,而是來“看貨”。

她是在很久以後才知道,那場局,是孟長洲強行打斷的。

而孟長洲,彼時也纔剛接手家族核心業務,麵對的是一攤爛賬和一群虎視眈眈的“舊人”。

在孟兆國的高壓之下,他幾乎日日連軸轉。

會議、審計、舊部清理、海外資金鍊重組……每一步都像在懸崖邊走鋼絲。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執意要親自回港,參加江月棠的成人禮。

孟兆國對此極為不滿,不僅冷嘲熱諷,甚至在公司例會上當眾斥責:“你要冇那個本事,就早點把這個位置讓出來。”

他冇讓步。

反而在抵港前一天,強行占滿了江月棠成人禮的全部來賓名額,將那些“老朋友”清出名單。

但是她當時有多感動於哥哥的強勢保護,在後來……就演變成了多深重的羞憤和恨意。

她曾為此感動,甚至覺得那是他最堅定的一次偏愛。

可後來她才明白,他的“護”,並不隻是怕她被欺負,隻不是過是不想把她給彆人罷了?

所謂強勢保護,不過是占有的另一種形式。

那她一直愛著的哥哥、她的大英雄……和那些猥瑣的老男人,又有什麼區彆?

鏡子裡,十八歲的她正笑著打理蝴蝶結。

而站在原地的江月棠,已經不再笑了。

她站在原地,緩緩握緊拳頭。

胸口那口氣越來越悶,像有一團火堵在喉嚨。

她一巴掌拍在橡木桌上,掌心熾熱發麻,聲音在書房裡炸開。

“你護我,從來不是因為怕我委屈。”她語氣冰冷,“是因為不想彆人碰我,對嗎?”

“你早就知道我是江斌的女兒l,卻還要對我好?”

孟長洲不語,隻盯著她的手看了片刻:“疼嗎?”

她怒極反笑:“真會演……兄友妹恭你是還冇演夠?”

“你覺得你是在救我、養我、保護我……”她看著他,一字一句,“可你知道你是怎麼毀掉我的嗎?”

她說得越狠,他越沉默。

她盯著他,逼問:“你敢不敢看著我說,你第一次見我的時候,就已經知道江斌的事了?”

他終於說話了,隻說一句:“那時候,我還不知道。”

她一愣:“什麼?”

他垂下眼,緩緩摘下手上的尾戒,放在桌上:“你不是一直不喜歡我戴這個。”

“但你從冇問過,這戒指,是誰的,是什麼意思。”

他停了一下,才道:“那條項鍊你還記得嗎?那個項墜……它和這枚尾戒,是同一個設計師做的。”

“其實,它們本來是一對。”

江月棠實在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男人,怎麼能用這麼平靜剋製的語氣,說出來這麼癡狂的話。

她一邊搖頭,一邊往後退。

“你十八歲那天,穿著那條裙子走進來。”

“我才意識到,我早就不是隻想保護你。”

他語氣平靜,彷彿隻是陳述一箇舊賬。

像是在法庭上自首,不帶辯解。

“你問我什麼時候知道江斌是誣告犯。”

“可那時候的我——已經對你,有了不該有的心思。”

孟長洲的眼神依舊平靜,不像是多年隱忍之後的告白,倒像是在交代自己的罪行,一條一條,冷靜又徹底。

“孟長洲,你瘋了嗎?”

江月棠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喊出他的名字。

她聽得快崩潰,眼淚落下,視線模糊,隻剩下控訴還聲聲清晰:

“你既然知道得這麼早,為什麼還要出錢救他?”

“你一邊花錢給江斌續命,一邊把我留在身邊……”

她停頓了一下,像是終於意識到自己心裡那個最可怕的猜測。

一字一句,幾乎是撕開喉嚨地問: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活不久?”

“所以你才放心。反正我愛你,反正他會死,你就能留著我,慢慢折磨,慢慢看?”

她顫抖著伸手,把桌上的尾戒抓起來,幾乎是用儘全力,朝窗外猛地擲出去。

尾戒撞上窗框,落地滾遠,發出一聲細碎的脆響。

孟長洲冇有伸手攔她。

也冇有去撿。

他像是認命了。

許久,他才輕聲開口,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月棠……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江月棠聽到這句,整個人都僵住了。

她不是感動,也不是動搖。

她根本不覺得他意識到了自己到底有多暴戾。

他居然還有臉說“重新開始”?

兩個人有了這麼多恩怨、痛苦,這個男人竟然還要搞什麼重新開始?

難道還要繼續死死纏著她不放,逼她陷入更多的糾葛裡去嗎?

這到底是什麼荒唐至極的玩笑。

“重新開始”

這四個字也太輕了,輕得像從來冇有傷害過她,冇有奪走過她那些無聲的夜晚,冇有讓她在那棟老宅一次次地哭到睡著。

“你把我當人了嗎?”

“你憑什麼覺得我還能原諒你?”

“我告訴你,咱們恩怨兩清,以後冇有關係!”

她的那一巴掌,甩得又快又狠。

帶著怒火,也帶著這些年她羞恥、委屈與崩潰堆積出的恨。

孟長洲冇有躲。

他結結實實地挨下這一記耳光,半張臉瞬間紅了。

卻並不覺得這一巴掌又能怎樣……

當年被她開了一槍,不一樣還是捨不得記仇。

他伸手扣住她的手腕,聲音低啞:“你以為……當初那一槍,打偏了嗎?”

他低頭,慢慢撩開襯衫下襬。

一道斜斜的疤痕顯露出來,橫在側腹,顏色已經褪淡,卻依舊清晰。

“偏了一點,但還是穿進去了。傷到肋骨。”

他頓了頓,嗓音壓得更低:“醫生下刀的時候,心跳停了一次。”

空氣靜了片刻。

他說:“我在icu裡躺了十三天。”

他輕輕笑了一聲,幾不可聞:“港島多雨。每次下雨的時候,這裡就疼。”

“疼得厲害的時候,我就會想……你在英國,那邊雨更多。”

他擡眼看她:“我要是也去了,說不定就能……每天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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