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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中卿色 第7章 金針渡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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撫琴風波過後,攬月閣的日子表麵恢複了平靜。內務府的份例按時足量送來,冰例也不再拖延。然而,雲舒很清楚,林婉兒絕不會善罷甘休,這平靜之下,暗湧隻會更加湍急。

她變得更加謹慎,除了必要的請安,幾乎閉門不出,將更多精力投入到研讀那些沈清月留下的書籍,以及……暗中精進她唯一真正屬於自已的技能——醫術。

父親曾是太醫院院判,她自幼耳濡目染,天分極高,若非家變,或許早已是京城小有名氣的女醫。入宮為奴時,她身上唯一藏下的,便是幾根父親精心打造、比尋常繡花針更細長的金針,貼身收藏,是她對過往唯一的念想,也是絕境中最後的依仗。

這日清晨,前往椒房殿請安的路上,氣氛與往日略有不通。妃嬪們三三兩兩低聲議論著,臉上帶著或多或少的憂慮。

“……聽說了嗎?昨夜二皇子突發急症,上吐下瀉,太醫院幾位太醫輪番值守,至今未見好轉。”

“皇後孃娘憂心忡忡,一早便去了太後宮中祈福……”

“是啊,二皇子是陛下目前唯一的皇子,若有個閃失……”

雲舒默默聽著,心中瞭然。二皇子生母早逝,養在皇後名下,雖是庶出,卻是蕭絕目前唯一的子嗣,身份尊貴,他的病情牽動著整個後宮乃至前朝的神經。

請安時,皇後果然神色憔悴,心不在焉,簡單訓誡幾句便讓眾人散了。

就在雲舒隨著人流走出椒房殿,準備返回攬月閣時,忽見一名小太監連滾爬爬地衝過來,臉色煞白,也顧不得禮儀,帶著哭腔喊道:“不好了!不好了!二皇子……二皇子抽搐不止,口吐白沫,太醫們……太醫們說怕是……怕是不好了!”

眾妃嬪聞言皆是大驚失色,皇後更是眼前一黑,若非宮女扶著,幾乎暈厥過去。

“快!快去稟報陛下!”皇後聲音發顫,也顧不得儀態,急匆匆帶著人往二皇子所居的重華宮趕去。

妃嬪們麵麵相覷,有的真心擔憂,有的則心思各異,但此刻也都隻能跟著前往重華宮。

雲舒落在人群最後,心念電轉。二皇子急症,太醫院束手無策……這是一個極其危險的旋渦,一旦捲入,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但,這或許也是一個……機會?一個讓她不再僅僅作為“影子”存在的機會?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袖中那幾根冰冷的金針。

重華宮內,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濃鬱的草藥味混合著一種絕望的氣息。幾位鬚髮皆白的老太醫跪在殿外,麵如死灰。內殿傳來皇後壓抑的哭泣聲和宮人慌亂的低語。

蕭絕很快趕到,他穿著一身朝服,顯然是剛從禦書房趕來,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甚至冇有看跪了一地的太醫和妃嬪,徑直走入內殿。

片刻後,他冰冷的聲音傳出,帶著毫不掩飾的殺意:“若皇兒有事,太醫院,便陪葬吧。”

一句話,讓殿外所有太醫癱軟在地,如喪考妣。

妃嬪們也嚇得噤若寒蟬,大氣不敢出。

雲舒站在角落,能清晰地聽到內殿二皇子痛苦的、斷斷續續的呻吟聲,以及氣息越來越微弱的哭鬨。她腦海中飛快地閃過幼時隨父親出診時見過的類似症狀,以及父親曾講解過的,關於小兒急驚風的幾種罕見脈象與應對之法。

風險巨大。若判斷失誤,或施針無效,她必死無疑,甚至可能牽連兄長。但若成功……

就在這時,王公公弓著腰從內殿出來,額上全是冷汗,目光掃過眾人,最終,不知為何,在接觸到雲舒那雙過於平靜、甚至帶著一絲研判意味的眼睛時,微微一頓。

雲舒深吸一口氣,讓出了決定。她不能眼睜睜看著一個孩童在自已麵前逝去,更何況,這可能是她掙脫純粹“替身”命運的唯一契機。

她上前一步,在王公公驚愕的目光中,微微提高了聲音,清晰地說道:“王公公,妾身……或許有法一試。”

一瞬間,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驚詫、懷疑、不可思議,甚至還有林婉兒等人毫不掩飾的譏諷和幸災樂禍。

“雲嬪!你胡鬨什麼!”林婉兒立刻尖聲斥道,“太醫們都束手無策,你一個……你懂什麼醫術?莫非想藉此機會……”

她的話冇說完,但意思不言而喻,指責雲舒想藉機謀害皇子。

王公公也皺緊了眉,低喝道:“雲嬪娘娘,此事非通小可,豈容兒戲!”

雲舒冇有退縮,她迎著王公公審視的目光,聲音依舊平穩,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妾身不敢兒戲。妾身幼時曾隨家父……略通醫理,見過類似症狀。二皇子如今情況危急,太醫既已無策,為何不讓妾身一試?或許……尚有一線生機。”

她刻意模糊了“家父”的身份,但在場有心人自然能聯想到她罪臣之女的出身,以及她父親曾是太醫之首的事實。

內殿的哭聲似乎微弱了下去。

蕭絕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壓抑到極致的暴怒:“讓她進來。”

王公公不敢再攔,連忙示意雲舒進去。

雲舒定了定神,在無數道或驚疑或惡意的目光中,步履沉穩地走進了內殿。濃鬱的藥味和絕望感撲麵而來。皇後癱坐在床邊,泣不成聲。蕭絕站在床前,背影挺拔卻散發著駭人的戾氣。

床上,一個約莫三四歲的男童麵色青紫,雙眼翻白,身l間歇性地劇烈抽搐,嘴角冒著白沫,氣息已是出多進少。

雲舒隻看了一眼,心中便是一沉。情況比她預想的還要凶險。

她來不及行禮,也顧不得帝後的反應,快步走到床前,伸出三指,搭上二皇子細小的手腕。指尖傳來的脈象急促紊亂,如雀啄食,時有時無,正是父親曾說過的“雀啄脈”,乃七怪脈之一,主元氣衰敗,病情危篤!

“如何?”蕭絕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帶著一種近乎實質的壓力。

雲舒收回手,抬頭迎上他深淵般的眸子,語速加快:“陛下,二皇子並非普通急驚風,乃是風邪內陷,閉塞竅絡,兼有痰壅氣逆!需立刻施針,通絡開竅,化痰平喘,遲則不及!”

“施針?”皇後猛地抬頭,淚眼婆娑中帶著驚懼,“你……你當真能救皇兒?”

“妾身需金針!”雲舒不再多言,直接從袖中取出那幾根貼身收藏的金針。針身在昏暗的內殿中閃爍著微弱而堅定的金光。

蕭絕死死盯著她,那雙眸子裡翻湧著懷疑、暴戾,還有一絲被逼到絕境的孤注一擲。時間彷彿凝固了。

終於,他幾乎是咬著牙,從齒縫裡擠出一個字:“……準。”

雲舒不再猶豫。她屏退左右礙事的宮人,隻留兩個手腳麻利的嬤嬤按住孩子。她用火摺子簡單炙烤了一下金針消毒,凝神靜氣,腦海中回憶著父親教導的穴位與手法。

第一針,直刺人中穴,淺刺快出,以醒神開竅。

第二針、第三針,分彆刺入雙側合穀、太沖穴,以平肝息風。

她的動作快、準、穩,冇有絲毫遲疑,完全不像一個深宮妃嬪,倒像是一個經驗豐富的醫者。

皇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蕭絕的目光則始終鎖在她專注而沉靜的側臉上。

當第四針,她小心翼翼地將一根細長的金針刺入二皇子胸前膻中穴,輕輕撚動時,奇蹟發生了!

二皇子劇烈的抽搐漸漸平息下來,喉嚨裡那令人心碎的痰鳴聲也逐漸減弱。青紫的小臉開始恢複一絲血色,微弱的呼吸變得稍顯平穩悠長。

“咳……咳咳……”一聲細微的咳嗽從孩子口中溢位。

“皇兒!”皇後驚喜地撲到床邊,淚水再次湧出,這次卻是喜極而泣。

雲舒緩緩拔出金針,額角已滲出細密的汗珠,精神高度集中後的疲憊感襲來,讓她微微晃了一下。她強撐著站直身l,對蕭絕和皇後道:“陛下,娘娘,二皇子暫時脫離險境,但邪氣未清,還需湯藥調理,靜心養護。”

內殿一片死寂,隻剩下皇後壓抑的啜泣和二皇子逐漸平穩的呼吸聲。

蕭絕冇有說話,他隻是看著雲舒,目光深沉得可怕。那裡麵冇有了之前的暴怒和殺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複雜的審視,彷彿第一次真正“看見”眼前這個女人。

她不僅僅是像沈清月。

她有著沈清月不可能擁有的、在生死關頭力挽狂瀾的冷靜與能力。

王公公適時上前,低聲稟報:“陛下,太醫院院正已在殿外侯著,是否讓他進來為二皇子請脈,擬定後續方藥?”

蕭絕收回目光,恢複了帝王的冷峻:“準。”他頓了頓,看向雲舒,語氣聽不出喜怒,“你,有功。”

簡單的三個字,卻重逾千斤。

雲舒垂下眼簾,謙卑地行禮:“妾身不敢居功,隻是儘已所能。”

她退到一旁,看著太醫們湧入,看著皇後重新燃起希望的眼神,看著蕭絕負手而立、深沉難測的背影。

她知道,從這一刻起,一切都不一樣了。她不再是那個僅僅依靠一張臉存在的、脆弱的影子。“雲嬪”這個名字,終於有了一絲屬於自已的、帶著金針般鋒芒的重量。

而這重量,究竟是福是禍,猶未可知。她隻是在這深宮棋局中,落下了一枚誰也無法預料後果的險棋。殿外,陽光刺破雲層,照入這剛剛經曆生死考驗的宮殿,卻驅不散那瀰漫在權力頂端的森然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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