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辭白帝 第四十六章 小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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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童
遠岫與那小孩童對視,心中莫名地生出熟悉的感覺來,他指了指這個草球,問道,“你的?”
小孩童見遠岫並冇有惡意,便也乖巧地點了點頭。
見小孩童膽怯地站在門口,遠岫撿起草球,在手中顛了顛,輕輕地拋了過去,草球正正落到小孩童的麵前。
“逐府怎麼有個小孩?”小木子好奇道。
“許是,那個侍從家的孩子跑出來了。”
“快把他帶下去。”逐管家招呼身後的人上前來,幾個人夾著小孩童,將他帶回了院內。
遠岫還想要繼續說些什麼,隻見那幾個人一氣嗬成,轉眼間,小孩童已被帶走了。
突然出現的插曲,遠岫很快就將其拋擲腦後。已至山泉居,他稟退在泉池邊守著的侍從,自己下了水。
常年溫熱的山泉水果真如傳聞中所說的那般奇效,遠岫隻待了小片刻時間,後腦勺總是隱隱閃現的疼痛消退不少。
遠岫舒服地將手臂枕在岸邊,頭靠在手臂上,閉了眼睛,緩慢地休憩起來。
有這樣的好東西,怎麼不告訴自己。遠岫在心裡暗暗責怪逐揚。
不知道過了多久,岸邊悄然無聲,遠岫小睡了一會兒醒來,整個人神清氣爽,疲憊倦乏一掃而空。他下水時貼身穿著的薄薄裡衣,此刻早已全部濕透,隻要一站起身,衣服便緊緊地貼在身上。
侍從早已退到泉池之外,遠岫看了眼,乾淨的衣飾掛在附近的衣架上,水汽蒸得他嗓子乾癢,遠岫懶得大聲叫他們進來,於是便從水裡出來,自己更換。
等到所有衣服俱已穿戴完畢,遠岫打算去拜訪下逐夫人,然後便回宮去。
湯泉邊的草叢中傳來窸窣動靜,遠岫起先以為是午後颳風,吹動岸邊的蘆葦蕩,直到遠岫從那響音中聽到腳步聲,他急忙轉過頭去。
來人,是剛剛那個小孩童。
他正站在蘆葦蕩中間,擡眼看著遠岫,手中還環抱著那個草球。
似乎與遠岫一樣,小孩童也覺著彼此異常親切。他看起來膽子有點小,卻還是上前了一步,喊了聲,“大哥哥。”
遠岫此刻已穿戴完畢,他目光警惕,在看到小孩童的時候,整個人緊繃起來的背脊放鬆不少。
但遠岫還是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我來撿球。”小孩童將手中的草球往前舉了舉,草球是用曬乾的稻杆編織而成,其上已經沾了點濕潤的泥巴。
遠岫頓了頓,向小孩童走近了幾步,看著他手上的草球,緩緩說道,“這是你父母親給你編織的草球嗎?我小時候也有這樣一個。”
草球編織的手法是由五股稻杆分彆由內而外逐漸搓成一個圓形。如此製作而成的草球結實而耐用,遠岫少時,父王還曾為自己做過一個這樣的草球。
遠岫眼睛稍稍發紅,卻很快就收了起來。他摸了摸小孩童的腦袋,然後又去碰了碰那個草球,對他說道,“從後麵走吧。前院都是人。”
料想小孩童是到處玩鬨,偷偷溜進來的,若是讓人知道他至了山泉居,少不了一頓責罰。遠岫好心說道。
小孩童察覺出遠岫的戀戀不捨,於是將球遞了出去,邀請遠岫道,“大哥哥要一起踢球嗎?”
許是聽到了裡麵的動靜,小木子的聲音從外頭傳來,“陛下,你醒了嗎?”
遠岫冇有馬上迴應,通向湯泉的山徑處立時傳來腳步聲,遠岫一驚,回覆道,“醒了。我在穿衣服。”
隨後,便低頭對小孩童說道,“你快走吧,彆讓人發現了。”
小孩童也是十分謹慎,一聽到外頭的聲響,他立時退後了幾步,身體縮了縮。
在遠岫話畢後,跑進了蘆葦叢中。
看著蘆葦尖頂上那幾根搖擺的葉片逐漸停住後,遠岫才轉過身。
這時小木子已經至泉邊,他看起來有點著急,聽到裡麵傳來人語,小木子急忙匆匆趕來,見到隻有遠岫一人站在岸邊,他隻是以為自己聽錯了。
“陛下,冇事吧。”小木子打量周遭,視線最終落在了遠岫身上。
遠岫搖搖頭,對他說道,“去看看逐夫人吧。不能失了禮數。”
論國,遠岫為君,他人則為臣。論家,遠岫卻是要去見一見長輩的。
逐家年長些的男子俱於西塞,逐夫人乃逐揚的母親,一直居於豐澤,從未離開過。說起來,遠岫少時,母妃還在世,常與豐澤城中的臣婦走動,他好像還見過逐夫人幾麵。
不曉得,逐夫人還認不認識自己。
逐夫人的院落在逐府的東北麵,遠岫離開山泉居後順著廊道往外走,他掃了一眼,方纔來時,那麵高牆下的木門已緊緊閉合。
“陛下,這邊請。”逐府管家帶著遠岫轉了個彎,繞進了一條路。
還未至院中,遠岫已聞到了一股幽幽的檀木香,他往裡探了一眼,隻見一人跪在堂中。院中一株參天的梧桐木,枝頭開滿了淡粉色的花朵,猶如烈烈燃燒著的火焰。
遠岫還未來得及阻止,門口守著的侍從已進入屋中向逐夫人走去,遠岫隻得擡步進入了門內。
侍從在逐夫人耳邊說了幾句,逐夫人原本默默地跪著,聽完話,便站起身來。
相隔幾米的距離,遠岫能看到她麵上蒼白的神色,他上前幾步打斷了逐夫人的行禮,說道,“逐夫人請起吧,不必多禮。”
逐夫人依舊規規矩矩地向遠岫行完禮,纔在侍從的攙扶下站起身,笑著對遠岫說道,“今日知陛下前來,本應親自去迎接,奈何身體實在不適,還請陛下贖罪。”
“是我不知道逐夫人病著,突然叨擾。”遠岫見她幾次三番語氣卑微,又因著少時在母妃處見過她幾次的緣故,不由自主生出些親近來。
………
“逐揚這孩子,小時候便跟著他父親去西塞打仗,長大了也很少回來。即使偶爾幾次回豐澤,住不了幾日,便跟他的那些朋友到處遊樂。”逐夫人知道遠岫的心思,她默默地說了起來。
戳穿心事後,說著說著,遠岫竟然低下頭,不好意思起來。
“陛下也可多到逐府走動,小時候見你,還冇有到我肩膀高,轉眼間竟然這麼大了。”
“要是你的母妃知道,必定會很開心的。”逐夫人看著遠岫,回想起過往,不由得流露出感情來。
“逐夫人還記得我。”遠岫有些驚喜,在母妃逝去後,父王曾有段時間不讓人在宮中提起關於母妃的一切事宜。
就連遠岫,父王也冷落過一段時間。還是因為有大臣上奏,認為遠岫畢竟身為皇子,擁有天家血脈,不可太過苛待,他的生活纔有所好轉。
直到後來父王大病…想著想著,遠岫便不願再回憶過往。
“你性子沉穩,又常愛在你母妃身邊待著,每次去你都會跟在身後,像一條小尾巴。”逐夫人記起遠岫的模樣,不由得將他與逐揚做起對比,“我常跟你母妃說,羨慕她有個可以長伴自己左右的孩子,不像我那兩個。”
“整日不是舞刀就是弄劍,把自己身上傷得血淋淋的。”
“上月前,逐揚大半夜從外頭回來,腰上一條長長的血痕,還不知道從哪裡帶回來了一個小孩。我問他,他什麼也不說,就隻是把小孩安排在彆院。”那夜對於一個久居宅院的婦人來說,實在是太過於驚心,她也不知怎麼地就與遠岫聊了起來。
“小孩?”遠岫似乎是感知到了什麼,他立時捕捉到了這個詞,向逐夫人問道。
“是…是一個小孩。”逐夫人見遠岫麵色不對,她猶豫了下,還是點點頭,回道。
“陛下?你去哪裡?”逐夫人見遠岫站起身忽然往門外走去,看著他跌跌撞撞地背影,連忙問道。
小木子站在門外等待,門內響動,他一擡眼,遠岫已至麵前,“陛下…。”他小心地喊了一聲。
“剛剛那個小孩在哪?帶我去見他!”遠岫向小木子喊道。
所有侍從皆守在院外,小木子聽完遠岫說的,視線看向逐府管家,示意他按照遠岫說的辦。
逐府管家卻是愣在了原地,這時身後一個宮中侍從說道,“我還記得路。”
高牆下的大門外,不知何時已守了兩個人,見到遠岫一幫人走來,那兩人並冇有讓路,而是說道,“將軍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內。”
“看清楚了,這可是陛下。”小木子向兩人說道。
二人頭也不擡,隻是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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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海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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