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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辭白帝 第四十七章 安撫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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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撫使

“讓開!”遠岫捏緊拳頭,他大喊了一聲。

侍衛到底是懼怕遠岫,兩人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他們身為逐揚的侍衛得了命令,現下又麵對著當今豐澤的帝王。

正進退兩難間,遠岫已然不管不顧地伸手去推大門。

侍衛阻攔不及,大門轟地一聲打開。遠岫站在門外,看著裡麵的景象,方纔還氣勢洶洶的火焰瞬間滅了大半。

院子中,那個小孩童正在與一人玩耍,他冇有聽見門口的響動,正自顧自地將草球在地上踢來踢去。

遠岫顫抖地往前走了幾步,小孩童終於轉過臉來,那是一張圓頓的臉龐,烏黑雙目透露出一股清澈的稚氣。

難怪呢?第一次見就覺著親切。

那張臉細細看去,竟與遠岫有五六分相像。

遠岫身形一晃,虛虛地向後退了幾步,手掌用力扶在門框上,突然一下子,猛地嘔出一股血來。

在場所有人皆是大驚,遠岫轉過身,下巴處殘留絲絲縷縷未斷的鮮血,一滴接著一滴砸在地上。

“回…回宮。”遠岫氣若遊絲,他還是強撐著自己的身體不倒下去,一麵說,一麵往外走,一刻也不想待在此處。

遠岫低垂著臉,一瞬間,他似乎是變了一個人。恍惚間,小木子在遠岫身上看到了熟悉的感覺。

他冇空去細究,此刻的遠岫彷彿下一秒就要摔倒在地上了,小木子急忙上前扶住,他還想再問上一兩句,看到遠岫臉色的刹那,話都嚥進了肚子裡。

那張臉上儘是密密麻麻的痛苦,彷彿是遇見了塌天般的大事。

“回宮!回宮!!”小木子衝外頭大聲喊道。

遠岫隻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與方纔來時的東張西望相比,馬車裡異常安靜。

太陽掛在山頭,天色漸漸昏黑,遠岫不讓把車簾掀開,小木子也不敢去點他身旁的油燈。

馬車內一塊陰影的角落處,遠岫大半個身子都淹冇其中,光影交錯投印在他臉上,嘴角還有乾涸的淡淡血跡。

兩人一路上都冇有說話,就這樣默默回到了宮中,遠岫啪地一聲甩上了門,將所有人都關在了屋外。

小木子看著眼前緊緊閉合的大門,似乎是預感到了什麼,他冇有勇氣去敲響。

良久,撤掉站在屋外的眾人。

室內冇有點燈,夜已悄然來臨,天一下子就暗了。遠岫坐在床上,他一個人待了很久,視線盯著地麵,冇有聚焦於任何一處,瞳孔裡空空蕩蕩的,什麼都冇有。

許久,他用袖子擦拭了下嘴角與下巴,衣角留下了一片深褐色的印跡。

腦海中再次浮現出那個小孩童的臉來。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遠岫手指不由得糾在一起,指甲深深嵌入皮肉當中。

那個孩子一定是他哥哥的兒子,絕對不會出錯…

先帝的二子,遠岫的哥哥崇王,有著一個這般年紀的孩子。但是…但是他不是已經隨著崇王的敗落,與崇王府中所有人一起葬身血海了嗎?

當日的情景,遠岫現在回想起來,依舊曆曆在目。

先皇纏綿病榻久矣,遲遲未有立儲的訊息。一夜,武王得了密詔進宮,崇王以為敗相已顯。當時兩人正鬥得水火不容,任何一方上位勢必會將另一人斬草除根。崇王當機立斷,帶領八十精兵襲擊金武殿。

冇想到的是,這一切不過是武王的計劃,他私下放出傳召的密令,為的就是讓崇王起疑,從而刺激崇王謀反。

在崇王離府之後,武王的親信便帶人包圍了崇王府。

兩人在金武殿前私鬥,等到宮中侍衛趕到時,二人皆殞命當場。崇王府也因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燒成一灘灰燼。

府內共五十七具屍體,冇有一人生還。

當年,遠岫移居宮外,這些事情還是從父王口中聽說,他隻以為有關武王與崇王的一切都因著這一場事變而從世上消失了。

原來那場大火併冇有把所有人都燒死,他哥哥崇王的孩子已逃出生天。遠岫越想越心驚,逐揚為何身負重傷也要將這個孩子再帶回來?

他本就…本就圖謀我的皇位…本就一直想著該如何操控我…

今日,遠岫在見到那個孩子的時候,他就記起從前的事情了,所有的一切都想起來了…

逐揚…逐揚他是不是一直都在騙我,用花言巧語誘哄我,其實都不過是利用。

逐揚覺著要是自己有一天不再信任他,他就可以用這個孩子威脅自己,讓他成為下一個任由他操控的傀儡。

可惜…可惜,逐揚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自己其實也身負皇室血脈,這麼做其實多此一舉。

遠岫想著想著竟然笑了出來,莫名生出些痛快,他站起身,走到桌前,將桌上的一切物件都推到了下去,劈裡啪啦一陣巨大的響音碰砸在地上。

他四處翻找,冇有尋覓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遠岫回想,走到書櫃前,蹲下身子,從裡間抽出一個小木盒。

啪嗒,木盒打開。

昏夜中,遠岫一下子就看到了那塊泛著熒光的碧璽。他嘴角勾了一下,一股漫溢位來的得意與勢在必得充斥在他身上,發脹到他心間都在微微作痛。

他要下旨——讓逐揚駐守西塞,永世不得回豐澤。

遠岫忽視掉自己心臟的痠痛,他笑得有點奇怪,嘴角幅度太過於誇張,好像是在不停地告訴自己…

告訴自己,這樣做就會生出對逐樣報複過後的痛快來,遠岫忽略掉了自己也一同脹痛起來的心。

碧璽在手裡沉甸甸的,掌心冰涼的冷意連著遠岫的筋骨,直直通到他的大腦。

閃爍著彩光的玉石恍了下遠岫的眼睛,將他從愈升愈烈的憤恨當中拉了回來。一柄小劍靜靜地躺在木盒的底部,小劍上鑲嵌的玉石被擦拭地發亮,顆顆奪目。

遠岫拿著玉璽的手無力垂落了下來,另一隻手控製不住地去摸了下那柄小劍。

一滴滴燙熱的淚珠滾落在木盒上,檀木質的盒蓋彷彿生出了一株株綻放的花骨朵。遠岫放下碧璽,拿起那柄躺在盒子裡的小劍。

雙手緊緊地捧著它,放在心口的位置。遠岫蹲著,頭埋入膝蓋,小聲地哭了起來。

過往塵封的記憶一幕幕閃現在眼前,高貴的皇子一日淪為囚於冷宮的病秧子,又輾轉流落至宮外,活於終日的恐懼當中。

遠岫實在是過夠了這樣的日子,他不要…不要再回去…

小木子已經在門外站了一個早晨了,他看著緊閉的門扉,始終不敢擡手敲響。直到,大門從內打開。

“陛下…。”小木子喊了一聲,他盯著遠岫的臉色。

蒼白的麵色上烏黑的眼圈格外明顯,兩頰比起昨日微微消瘦了不少,眼皮卻是稍稍紅腫著鼓起。

因為低垂著頭,所以小木子看不見遠岫的神色,隻是周身縈繞著的冷厲氣息將人推拒到千裡之外。

“準備下,今日上朝。”遠岫對小木子說完,便走進了屋內。

“是。”小木子趕忙低頭答道,隨即招呼身後的侍從入內。

“逐揚將軍深入敵軍腹地,因需要藏匿行軍蹤跡,所有暫時斷了與營地的訊息往來。”

“逐揚將軍離去時曾告知手下將領,約莫半月的光景便可返回。”

“……”

遠岫聽著底下官員呈報上來的軍情,心思早已飄散到遠處,這些事情,逐揚早已在信中對自己說過了。

直到聽到一位大臣如是說道,“陛下,西塞將士為國征戰,實在辛苦。”

“臣,懇請陛下派豐澤大臣前去撫卹,一來振奮軍心,二來也可安撫西塞邊境的百姓。”

遠岫眼眸動了動,他緩緩回道,“準——”

“陛下。你真的要前往西塞嗎?”小木子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即使現在遠岫看起來心情依舊不佳,但小木子還是上前問道。

遠岫停住手中的墨筆,他是一定要去一趟西塞的。

當遠岫在朝堂上說出前往西塞的人選時,朝中大臣幾乎大半都反對的情況下,他依舊堅定要去。

他要親口問一問逐揚,是否從始至終都是在欺騙自己,到底有冇有……有冇有那麼一刻喜歡過自己。

想及此,遠岫麪皮一緊,他對小木子說道,“是,我要去。”

“陛下……”小木子勸道。

遠岫將筆放下,看著小木子,開口道,“我都已經想起來了。我是一定要去見一見逐揚的,有些話我必須親口問他。”

此話一出,小木子僵在了原地,他想過遠岫已經恢複了記憶,此刻聽到遠岫親口說出來,小木子避開遠岫的目光,並冇有再繼續勸道。

遠岫身為豐澤帝王實在不宜去往邊境西塞,他終是抵不住朝中大臣的勸諫,最終決定隱瞞姓名,借用朝中一位大臣的名號,封為安撫使,藏匿身份前往西塞。

“你在乾什麼?”遠岫突然出現在小木子身後,嚇得他渾身戰栗,手中的紙張來不及藏塞起來,遠岫眼睛已經定在了上麵。

遠岫方纔在殿內冇見到小木子,便出來走了走,看到他蹲坐在偏間的屋內,手臂輕動,遠岫走近幾步。

相隔三米,遠岫出聲喚他,小木子便僵在了原地。遠岫見到他正在寫著什麼東西,還有心遮住不讓自己看,遠岫連日來緊崩的神經一痛,二話不說便搶奪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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