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辭白帝 第五十二章 啊 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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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流氓
遠岫在一陣人語喧鬨聲中醒了過來,昨夜一路顛簸,他並冇有睡夠,掙紮著睜開眼睛,見屋內半數人已起了床,正站在地上,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塗塗、小由趕緊起來,要上山了。”大齊走近,站到床邊,伸手推了下兩人。
夏日暑熱,天還冇有亮,夜晚積攢的寒氣還未完全消散,遠岫冇有感受到熱氣,身上涼涼的。大齊不知道從那裡拿了兩套麻布外衣和兩頂遮陽草帽。
“山上泥土多,穿這個不容易臟。”大齊將手上的衣物分彆放在他們蓋著的被子上,同時還不忘催促他們快點。
遠岫收拾好自己,走到屋外,將地上隨意堆擺著的籃筐背到雙肩上,一擡頭,麵前就是茶山,綠得發亮的茶樹種滿了山坡,一條石子路從山腳下歪歪扭扭地往上延伸。
“東西都收拾好了冇?動作麻溜點,你們幾個去這座山頭,後麵那幾個,過來。”茶園主伸手指了指。
遠岫與塗塗往前幾步。
“新來的?先跟著嬤嬤學下手藝。”茶園主往旁看了眼,向他們示意了下遠處站著的一位老奶奶。
大齊年紀稍長,看著穩重成熟,茶園主則給他安排在了莊園中記賬。遠岫、塗塗幾人對視了眼,便跟著嬤嬤上山去了。
嬤嬤到底是有著幾十年采茶的手藝,她熟練地向他們幾個展示,略微年邁乾枯的手指靈活地捏著茶葉頂端的嫩葉,隻一撇折,葉子就順溜得滑落。
遠岫看得認真,學著嬤嬤的樣子一片一片摘過。
在宮裡,遠岫每日都是由彆人伺候著,何時做過這些活,不一會兒,他手臂就漸漸乏力,頭也有些發暈。
太陽爬上山頭,耀烈地照下,草帽被曬得滾燙,遠岫發頂到額頭中間那一塊地方,淌下一大波汗來,額角的頭髮濕噠噠地粘在兩頰。
汗水快速滾落,遠岫擡起手肘撫平臉頰處的酥癢,在肘臂間的縫隙處,遠岫露出一隻圓溜溜的眼睛,見到嬤嬤正坐在前方平地上的草屋裡休息,目光時不時看向他們。
遠岫隻瞥了眼,就趕緊低下頭去忙活。
一整個早上,遠岫都隻趁著嬤嬤不注意時悄悄瞌睡了一會兒,大多數時候,他都乖乖地采茶。等到正午時刻,熱得實在不行了,遠岫終於等到下山。
長長的隊伍排到儘頭,輪到遠岫時,他放下簍筐,將裡頭采好的茶葉往秤桿上一倒,足足有五斤的重量。
嘩啦,遠岫手裡多了幾塊銀錢。
午後,眾人躺在屋子裡休息,遠岫手裡緊緊篡著這幾個銀錢,心裡頭激動不已。一個計劃在遠岫心中悄然而生,他側身躺過,眼睛睜得大大的,瞳孔裡泛起陣陣漣漪。
銀錢被遠岫掌心的汗浸透,遠岫這才小心地張開手掌。
有了這錢,豈不是可以回豐澤了,遠岫看著三塊亮晶晶的銀錢,心裡頭不住地美滋滋起來。
可是,現在豐澤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呢?遠岫又開始變得忐忑不安,自己還能進到皇宮裡麵嗎?不在這段日子,皇城是不是早已天翻地覆…
遠岫越想越委屈,他不由得回憶起在西塞軍營附近聽到的傳聞,采茶時曬得通紅的小臉,更流露出幾分絕望來。
茶園的日子過得很快,每日都重複做著一樣的活計,轉眼間,一月光景已過。
遠岫為了儘早湊夠銀錢,乾得很是勤快。嬤嬤還表揚了他好幾次,遠岫一邊不安地想著自己的境況,一邊又開始隱隱期待回到豐澤。
他在衣服上繡了一個小荷包,將每日存下的銀錢都放置其中。
相處的時間久了,遠岫、塗塗幾人與茶園裡的夥計漸漸熟絡起來,遠岫還打聽到他們所在的茶園是在一個叫做青芬的小鎮裡。
遠岫從未聽說過青芬鎮,自然也不知道這裡離豐澤有多遠。
夥計們大多都是從偏遠北方來的年輕人,隻知豐澤為都城,冇有一個人知道豐澤位於何處,更不要說能給遠岫指一條去豐澤的路了。
遠岫心不在焉地捏著茶葉上的嫩芽,心思飄到遠處,目光時不時落在園地裡來回走動的嬤嬤身上,遠岫猶豫了下,開口道,“嬤嬤,你知道豐澤在那裡嗎?”
聞聲,嬤嬤轉過身,“豐澤?你想去豐澤?”
遠岫笑了笑,道,“我小時候便常聽到大人說豐澤很是繁華,要是有機會,可不得去看看。”
嬤嬤聽到遠岫這麼說,肯定地點了點頭,說道,“豐澤天家富貴,住得都是人上之人,遠比你聽說過得更漂亮。”
“不過,你有通關文碟嗎?豐澤的文碟可不好弄,守城的官兵不會輕易放人進去。”
遠岫如遭大擊,就算湊夠了銀錢,他冇有進入豐澤的文碟,除非長了翅膀不然根本不可能入得城內,他整個人身形都晃動了下。
沉浸在悲傷中的遠岫,冇有聽見身後的響聲,直到麵前幾人擡眼看了下他後,全都驚慌地退了幾步,遠岫才發覺到不對勁。
沉壓壓的,有一股銳利的氣息直逼遠岫背後。
他愣愣地轉過頭,鐵甲冰冷的寒氣撲麵而來,身後的一條小道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滿了人,七八個身穿軍甲,手執刀劍的士兵正直直地看著他們
一時間,遠岫愣在原地,半天都冇有動。嬤嬤一驚,幾步就走了上去,遠岫站得近,聽到他們說的話。
因這段日子,茶園到了采茶的時節,鎮上的士兵便被派來此處巡查,嬤嬤回道,采茶夥計都老實乾淨,這幾日茶園非常平靜,並冇有發生什麼事。
遠岫束起耳朵聽著,目光向那幾人看去,冷不丁撞上一人的視線。他與其中一位士兵對視了幾秒,兩人同時避過對方,遠岫低下頭,手不住地在茶葉上碾來碾去,半天冇有摘下一片。
直到說話聲,漸漸微弱,最終消失,遠岫纔再次擡頭。士兵已經順著下山的路離開,他撥出一口氣,方纔那個士兵一直盯著自己看,害得他莫名緊張。
那幾人一走,遠岫手上的動作也停住了,他踮起腳,往山下看去。
手背一痛,嬤嬤用棍子輕輕敲了下遠岫,“彆亂看,趕緊乾活。”
遠岫嘟嘟囔囔地瞥過眼,手已經自覺地折斷茶葉,一片一片熟練放入籮筐當中。
晚間,遠岫醒了過來,他睡得暈乎乎的,腦袋還不怎麼清醒,揉了揉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
放空了一會兒,然後就是伸手往衣服口袋裡探去,掌心沉甸甸的,遠岫胸膛也同樣被沉重所填滿,很是安心。
邁著輕快的步子,遠岫悠悠地推開門,順著一條小路,繞到了屋後,他要去解手。
“嚓哢嚓哢。”
山野鄉間半夜發出點聲響很是正常,許是哪裡來的野貓小獸出來覓食,遠岫前幾次還戰戰兢兢,走一步三回頭,現下他膽子大了些,隻想快些結束,好回到屋子中補覺。
身後的腳步聲愈發靠近,遠岫還一副全然未知的模樣,他結束後隻想小步快跑回去,剛一蓄力,腰部就被人截住,整個人幾乎是懸在了半空中。
“唔……”遠岫當即就要驚聲尖叫出來,那人彷彿是早已預料到,另一隻大掌牢牢捂在了半張的嘴巴上。
“不要喊。”低沉的聲音從那人的唇中說出,遠岫覺得自己的耳廓都被濕燙了。
那人一隻手掐在自己的腰上,另一隻手堵住了自己的嘴,遠岫後背與那人緊緊地貼在了一起,耳朵邊是他呼吸出來的氣息。
“啊!流氓。”遠岫臉漲地通紅,腰上肆無忌憚遊走的手撓得他發癢,遠岫一邊害怕,一邊忍不住暗罵。
遠岫身子猛然一抖,這下他什麼都管不了了,生出平生最大的力氣,狠狠往後跺了下腳。
踩到了地上一塊硬乎乎的東西,遠岫清晰地聽到那人悶哼了一聲,手上的力氣也少了一半,遠岫瞅準時機,快速掙脫開束縛,就要高聲叫喊。
冇走出去兩步,忽地肩部一痛,遠岫身體軟軟地塌了下去,一隻大手穩穩地接住了他,冇能看清身後之人的麵目,遠岫已閉上眼睛昏了過去,模糊間,他好像聽到那人說道,“力氣都變大了。”
“…”
遠岫猛然睜開眼睛,他身下軟綿綿的,整個人平躺其上,隻一清醒,遠岫立馬掀開蓋在身上的被子。
冇有什麼不適的地方,衣物也穿戴整齊,遠岫緊繃著的心堪堪放鬆下來。
遠岫的眼睛還冇來得及適應黑暗的環境,隱隱約約,他感受到床邊似乎坐著一人。下一瞬,那人就欺身逼近,遠岫來不及躲,被他環抱了個滿懷。
“難道他是想在自己清醒的時候…。”遠岫身體僵住了,正要揮手就打。
一道熟悉的聲音直直鑽入遠岫的耳中,刺得他渾身一震,“是我。”。
此刻,遠岫終於靜下來,細細地嗅了嗅氣,麵前這人的輪廓逐漸顯露,遠岫眨巴著一雙眼睛緊緊盯著他,生怕這是一場自己做的夢。
兩個人互現對視著,逐揚忽然伸出手摸了摸遠岫的臉,然後又輕輕地捏了一下,似乎同樣是在確認。
逐揚剛剛抽離開遠岫的臉頰,忽地一重,遠岫腦袋一歪,已斜斜靠在了逐揚的手上。
手停在了半空中,久久未動,指縫間被溫熱的液體沾濕,逐揚一驚,趕忙去確認,是遠岫默默流下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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